第18节
  自己都来两天了,还没出过这蒙古包,虽说自己出去也帮不了什么忙了,但总归是钦差,自然要体察民情,做好安抚工作,一直待在这蒙古包内像什么话。
  千紫自知劝不动,只能让她半靠着她,尽量让她省点力。
  外面的雪似有停的趋势,稀稀拉拉的飘着几片雪花,千紫怕她冻着,还是坚持给她带了毡帽。
  其实杨乐夭也未真的就能走过全部驻扎地,双脚的刺痛让她刚走过几个蒙古包就气喘吁吁,只得扶住千紫停在一个蒙古包的背风处。
  几个牧民经过看到她,友好的行了礼,便各自忙去。
  远处倒有几个牧人家的孩子在雪地里追逐,欢声笑语在一望无垠的雪海中飘荡,杨乐夭的心中陡然一片轻松,这些天压在她心头的阴霾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
  人在灾难面前虽然渺小,可只要还有明天和希望,又有何惧!
  杨乐夭给自己打气,又坚持着往前走了几个蒙古包,千紫便不准她再走了,坚持要她回去敷药。
  看牧民们各司其职,忙中有序,她也稍稍放下心,没再坚持,毕竟真废了这双脚,只怕玉儿会嫌弃的。
  目前,她能做到的也只有祈祷朝廷的救援物资快些到来。
  刚刚她一路走过去,看到有几家的老人都感染了极严重的风寒,这次临时搭建的蒙古包中,每个都至少住了两家人,若真是反复感染上,只怕再多的药草也不够分配,更何况现在药草极其紧缺。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杨乐夭先让千紫去找了那木尔过来。
  千紫脸拉得很长的出去了,她知道千紫这是心疼自己的脚,也就没在意。
  来这里后,杨乐夭才知那木尔是族长的准女婿,日子都定好了,谁知遇上这雪灾只能延期,娜日迈可以说对她极其信任,那么这事由她来办,方有办成的可能。
  那木尔很快便来了,杨乐夭也没跟她寒暄,直接说出让她来的目的。
  “那木尔,你可能将族里感染上风寒的迁移他处?”
  “大人这是何意?”那木尔控制心中的怒火,钦差这是要她将自己的族人舍弃吗。
  知道她误会了自己,杨乐夭也没有辩驳,如实说道。
  “风寒本就有一定的传染性,若是长久待在一起,再强健的身体只怕也会被感染上...”
  “我们不怕,我们断不会丢下任何一个族人的!”
  “我并不是让你将族人丢弃,而是将他们迁移至专门的蒙古包中,集中治疗。”
  “大人原来是这意思!”那木尔为自己的误会汗颜。
  这一路走来,钦差大人的所做所为皆是为她族人,她不该如此误会她的。
  “只是,这次最先患上风寒的都是些老人,孩子们怕是不愿意将他们单独隔离开!”
  “将有同样症状的安排在一起,集中诊治,煎药,岂不是省时省力,若实在不放心,让他们家人轮流过去护理,腾出的人手也可以做些其他事。”
  那木尔似是被她说得心动,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件事我还需与族长商议,大人,那木尔先行告退。”
  “等等!”杨乐夭唤住想要离开的那木尔,转身自枕头下抽出几张银票,让千紫接给那木尔。
  “我知如今药草稀缺,你让人去临近的城镇看看,能补点是点!”
  那木尔接过一看,皆是大额银票,当即红了眼,向杨乐夭跪下,“大人为我族所做,那木尔无以为报,他日若有需要,我必当赴汤蹈火。”
  杨乐夭摆了摆手,让她去忙自己的事。这些银票于她,用处不大,可对于正在受难的这个民族来说,只怕是救命稻草。
  千紫跪下给她除了鞋子,将随身带着的活血化瘀的药膏慢慢涂抹在她脚上。
  擦好之后,千紫将她双脚塞进被窝,一股温热自脚底心扩散,杨乐夭舒服的眯了眼。
  “小姐,刚刚那银票是...”千紫还是忍不住问了,来时管家塞了些银票,都在她身上保管着,那小姐这银票又从何而来,刚刚她接手时瞟了一眼,都是一万两一张的大额票面。
  “玉儿送的!”杨乐夭也不瞒她。
  总共五张,都是一万面额的,夹在折叠好的披风中间,若不是她昨晚拿出披风睹物思人,也不会发现。
  他如此用意,只怕是瞒着众人偷偷塞的,不过倒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如此情意,只会让她更加怜惜他。
  不过玉儿对她也太大方了,一出手就是五万两白银,看来自己这是傍上个大款啊。
  “还有什么疑问?”见千紫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杨乐夭开口问。
  “没有了!”
  有她也不敢问,在小姐面前,所有关于辛公子的事都极为敏感,可一个寡夫,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万两白银赠予情娘,这身份着实可疑。
  看来回京后她是得好好查查,如今小姐越发优秀显目,她可不希望她毁在一个寡夫手上。
  “小姐不用晚餐了吗?”
  看杨乐夭又有睡下去的打算,千紫连忙问道。
  “刚刚喝了奶茶,不饿,你替我歇了灯,自己去找点吃的吧!”
  千紫点头称是,替她掖好被子,吹熄了油灯,自个儿摸了出去。
  躺在黑暗中的杨乐夭其实并无睡意,只是这天儿实在太冷了,现在物资紧缺,她也不好意思多要木炭取暖,只能紧裹身上的被子,默念自己不冷。
  也不知那木尔如何做的工作,反正第二日一早,千紫就进来告诉她,族里患上风寒的人已陆续搬到新腾出来的几个蒙古包中,由专人照顾着。
  杨乐夭心下松了一口气,这下最起码降低了感染的几率,实在是这几天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不过这好消息也没持续两天,杨乐夭到达游牧族的第五日,明明已经停了的大雪又死灰复燃,大有下到天昏地暗的地步。
  不但如此,药材采购的不顺也雪上添霜。
  午后,杨乐夭刚准备午睡,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千紫去打听后,回来回话。
  “哲布这两日去临镇采购草药,谁知那些药商竟坐地起价,治疗风寒的药材价格都涨了数倍,不止如此,那些药商还以次充好,买回来的药材中竟有小半是往年的陈货,这不,外面的牧民闹得凶,嚷嚷着要去找药商拼命!”
  “这些奸商!”杨乐夭听罢也一阵气愤,从古到今都一样,总有些人喜欢发国难财,可自己目前虽担着钦差之名,但身边却没可用之人,总不能带着一群牧民去将他们抓了惩治吧。
  “等牧民散了,你私下去问哲布要份她出去采购过的药商名单!”
  “小姐要这些干嘛?”
  “你去要了就是,我自有打算!”
  若不让这些奸商吐些银子出来,她心难安。
  果然,那些牧民也只嚷嚷了一会儿,就各自散开。如今大雪复来,他们可不是都像哲布一般训练有素,真没这个胆子在这种鬼天气里外出。
  又过了两日,不但族长坐不住,来问了两次朝廷的补给什么时候到,就连杨乐夭心中也慌了起来。
  现在不但药草紧缺,粮草也所剩无几,牧民们就算自己饿着,也紧着种畜,可仍有种畜不断死亡。
  无止尽的大雪,灰沉沉的天,绝望渐渐盘旋在牧民的心中,整个游牧族都陷入深深的悲伤,目睹这一切的杨乐夭,无能为力,只能暗暗自责,她若不是四皇女的眼中钉,是不是救援物资早就送到了。
  而这时,一个人的闯入却打断了杨乐夭的自责。
  “大人,大人,求您救救那木尔,求您救救她!”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小美男闯入她的蒙古包,跪在她面前,求她救那木尔。
  “怎么回事!”
  那小美男似没听到她的话,仍嚷嚷着让她救那木尔。
  “若要我救那木尔,就先告诉我那木尔怎么了!”
  杨乐夭最烦男人哭泣了,男人一哭,她就手足无措。
  那小美男听到她要救那木尔,忙擦干眼泪,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这小美男就是族长的儿子,也是那木尔的未婚夫孟和。
  而孟和的奶爹就是那木尔的阿爸,也因着这关系,两人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可前些时日,那木尔阿爸染上风寒,虽吃了药汤,却一直未见好,今早甚至是连床都下不来,人也烧的迷糊了,爱父心切的那木尔怎么劝都没用,非要去神山采寒草救阿爸。
  这寒草原是他们族独有的神草,往日族人有个头疼发热,去神山采回来熬成药汤,喝了准保第二天生龙活虎。
  可这大雪封路,神山更有随时雪崩的危险,族长早下了令,任何人都不得单独行动,为此,孟和也不敢声张,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那木尔回来,眼见着天快黑了,这才急冲冲的来找杨乐夭帮忙。
  “你先别急,神山在什么位置!”自己来这里后就没看到有山,莫不是离得很远。
  “神山,神山就在我们原来住的地方,离这里骑马约莫大半个时辰,虽说如今这天气不好骑马,但依着他的脚力,早该回来了!”
  “既然如此,那你快去找族长啊,让她派人去寻!”
  实在不是没同情心,可自己这都不认识东南西北的,如何去帮她找人,别到时再把自己给弄丢了。
  “不行,不能找阿爸,若是让阿爸知道了,那木尔肯定要被罚。”
  “那怎么办!”
  “我带你们去找!”
  “不行!”
  这下轮到杨乐夭否定了,听说族长就这么一个独子,宠的很,他若是出了事,别说自己是钦差,只怕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吃不了兜着走。
  “我知道她在哪边找药,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我自己能照顾自己,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求求您了!”
  孟和又跪了下来,杨乐夭连忙将他扶起。
  说实话,她心里也担心那木尔,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是真喜欢那木尔这个朋友的。
  “好吧,你跟在我们后面,只负责指路,记住,一旦有任何危险,你只管顾自己,只要你活着,我们才有希望得救!”
  出发前,杨乐夭还是反复叮嘱他,他最熟悉环境,相对来说,他比她们更安全。
  为了增加安全系数,杨乐夭暴露了天晴,让她保护孟和,只有孟和活着,他们才都能活着。
  “小姐,这天都快黑了,明日你们再去寻吧,那木尔大人自幼在草原长大,必定吉人自有天相!”千紫阻止道。
  现在的游牧草原别说夜里,白天都危险万分,自家小姐连个方向都不会辨认,他来求她有何用,这孟和公子也真是病急乱投医。
  杨乐夭知道千紫不愿让她涉险,她自然晓得现在出去找那木尔太过危险,可若真是一夜过去了,就这种鬼天气,那木尔再有神助也九死一生。
  杨乐夭让千紫留下,多一个人多一分危险,她好说歹说,都没讲通。
  但不管千紫愿不愿意,她都被留下了。
  望着大风雪中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远去的杨乐夭,千紫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她为没能拦住小姐而自责,可如今,她只能祈求上苍,对她的小姐好点,让她能平安归来。
  第26章 以身相许
  三人在大风雪中不辨方向的走了数个时辰,杨乐夭连个神山的影子都没瞧见,孟和被质疑了几次,索性离她远远的,在前面开路。
  天色早已全黑,雪地却透着冷光,不用点火竟也能瞧见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