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话没说完,莲花大步上前捂了她的嘴,邱老爹和沈芸诺坐在椅子上休息,闻言,望了过来,莲花眼珠子左右转动,拉着邱艳往外边走,“邱叔,我和艳儿说两句悄悄话,很快就回来。”莲花手拽着邱艳去了灶房,又探出个身子,看堂屋里,邱老爹和沈芸诺没跟出来才松了口气,转头,一脸焦急,“艳儿,你老实说,你早上去哪儿了?”
  邱艳心咯噔一下,莲花见她神色不对,脸色发白,双手晃着邱艳手臂,“艳儿,你都定亲了,这么不知其中利害,你真有心悦的人了?”莲花不太相信,要知道,阿诺哥哥眉如墨画,身如玉树,俊郎非凡,邱艳怎么生出旁的心思?中午回家,她将沈芸诺绣的花儿给陆氏瞧,陆氏反常的没有称赞,还让她往后不准和邱艳来往,她和邱艳打小就喜欢待一块,听陆氏的话后,怒不可止,发了一通火,陆氏毕竟疼她,将早上有人见邱艳去珠花家的事情说了,邱艳鬼鬼祟祟,只怕是屋里藏了人。
  莲花不相信,邱艳人长得好看,阿诺哥哥又丰神俊逸,两人栽登对不过,草草吃过饭,她迫不及待过来问邱艳问个明白,此时,见邱艳神色不对劲,明显陆氏说的是对的,莲花拍手,来回徘徊,“阿诺哥哥有什么不好,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阿诺哥哥。”
  邱艳拉着她,示意她小声些,既然陆氏听到风声,想来是早上去那边被人发现了,邱艳压低了声音问,“外边人怎么说的?”
  莲花斜她眼,没个好气道,“她们嘴皮子素来厉害你又不是不清楚,狗嘴吐不出象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你不喜欢阿诺哥哥?”莲花抓着这句不放,她眼中,阿诺哥哥除去名声不好其他可是千般万般好,珠花都被阿诺哥哥迷得七昏八倒,邱艳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邱艳拉着她往灶台边走,咬着下唇,往外瞅了眼,轻声道,“我与你说实话,那屋里确实有人。”
  “什么?艳儿你魔障了不成?”陆氏说那些话,莲花不相信,从小到大,她们背地里也会谈论村里男子,可谁都不敢做越矩的事儿,没想到,平日最羞涩不好意思的邱艳竟有这个单子,莲花惊觉自己想骗了,连连摇头,直勾勾望着邱艳,“你说你为什么呀?”
  邱艳扯着她衣袖,无奈道,“你小点声,我与你说实话,你别大惊小怪,那屋里不是别人,正是阿诺哥哥。”看她睁大眼,明显不信,邱艳又道,“阿诺哥哥受了伤,担心阿诺见着了害怕,我才扶着他去那边的,这会儿,人还在呢,你来了正好,替我想个法子,我给他送午饭去。”
  莲花多看她两眼,确认她没有说假话,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我就说你眼瘸了不成,阿诺哥哥多好看的人啊,你怎么就看上其他人了?眼下村里那些长舌妇都听到风声了,你别去珠花家了,傍晚天快黑的那会再说。”
  她和邱艳关系好,长胜娘从人嘴里听来这件事,立即和陆氏说了,提醒她别和邱艳一块,免得坏了自己名声,陆氏瞒不住才和她说了实话,莲花又哭又闹才走出来的,晚一步,陆氏就要拘着她,不准她出门了。
  邱艳担心沈聪肚子饿,又听莲花道,“你千万别去,出了这个门,多少双眼睛盯着呢。”邱艳和邱老爹在村里日子不好过,陆氏和她说了些邱家族里的事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都是贪婪的,为了邱老爹手里的田地,族里人盯着邱老爹,希望他做错事,趁机将田地收回族里,这些年,邱老爹和邱艳小心翼翼,不敢行错一步,这回,如果被外人抓着把柄,邱艳估计要被沉塘,白发人送黑发人,邱老爹的日子可想而知。
  邱艳也明白过来,拉着莲花,眼眶有些热,“莲花……”
  多年相处,哪会不知对方想说的话,莲花不以为然道,“用不着谢我,谁让咱是多年的姐妹呢,走吧,下午咱哪儿都不去,阿诺哥哥那边,咱之后再说。”沈聪为赌场办事,受伤在所难免,莲花丝毫不怀疑邱艳说的,邱艳没必要骗她。
  回到堂屋,邱老爹笑盈盈,问她们说什么了,神秘兮兮的,莲花惯会插科打诨,挨着阿诺坐下,甜甜道,“我和艳儿商量着,柳芽生辰了,送些什么礼才好,手里没有银子,只有在心意上多多下功夫。”
  邱老爹失笑,坐了会儿,又去走廊上搓玉米粒子,见糊弄过去,莲花朝邱艳眨眼。下午,邱艳哪儿都没去,却不想,那些人主动找上门来,而且,严氏肖氏,李氏,以及里正都惊动了。
  有莲花提前报信,邱艳神色镇定许多,邱老爹招呼着大家进屋坐,不明所以。
  刘家住在何氏家里,李氏憋不住话,将邱艳鬼鬼祟祟去她家的事儿说了,这两日下雨,起屋子的事情也耽搁下来,翻着眼皮道,“艳儿还真是能耐,小小年纪就知道和人私会了,邱生兄弟,不是我说你,屋里还是要有个女人才好,瞧瞧艳儿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进屋,莲花拉着沈芸诺去了旁边屋子,堂屋里,就邱老爹和邱艳,邱老爹云里雾里,可也听得出李氏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冷眼道,“艳儿是我闺女,什么性子我再了解不过,用不着旁人指手画脚,至于私会,李氏,你别血口喷人。”想了想,没拿珠花以前的事儿噎李氏,提起珠花,难免会牵扯到沈聪,邱老爹不会给自己和艳儿添堵。
  李氏嗤笑声,“那宅子我家不要了,也是当初走的时候珠花爹节省,把门上的锁也拿走了,否则,锁了门,谁进得去?”
  肖氏在边上轻笑,她过来虽是为了好看戏,然而,听了李氏这话,不得不说句公道话,“说什么节省,抠门舍不得一把锁不就成了?”锁不像桌子板凳能自己做,锁只得去镇上花钱买,李氏搬家,宅子一根木头都没剩下,会把锁留下?而且,李氏可说过,修好屋子,门也是要拆过去的,肖氏才不信她那是节省呢。
  李氏瞪她一眼,懒得和她计较,继续说邱艳的事儿,“邱生兄弟,早上艳儿去我家宅子,可是被人亲眼见着的,而且,屋子里有男人的声音,艳儿不是和人幽会是什么?”
  邱老爹一怔,低头扫了眼邱艳,但看她小脸从容镇定无一丝慌乱,也无被人识破的不安,邱老爹直觉李氏胡言乱语,“李氏,坏了我艳儿的名声,于你有什么好处?搬出村还不安生,真以为背后有靠山,大家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邱生怕天怕地就是不怕死,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我就是到了地下,也不会让你诋毁我家艳儿。”邱老爹面色凝重,说出的话掷地有声,邱艳胸口一颤,转过身,糯糯喊了声,“爹。”
  邱老爹安慰的看她眼,“艳儿不怕,凡事有爹在呢。”眼神扫过最前边的里正,寒凉彻骨道,“艳儿娘在地下,大不了我下去陪她,谁欺负艳儿一根头发,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我知道,大家都想看我的笑话,一大把年纪了,我也不怕死不死的。”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哪会听不出邱老爹意有所指,里正更甚,邱老爹说那些话,眼睛望着他,明显指他不安好心,因为之前帮卫家出面,里正在族里那边惹了嫌,这会儿又听邱老爹不给他面子,也沉下脸来,“阿生,你胡说什么,邱艳娘保佑你,会长命百岁的,我们也是问问艳儿没事儿去那边宅子干什么?”
  邱艳早就想好了说辞,“下雨,我本是要去河边洗衣服,听说长了水,我心里害怕,就沿着沟渠走,找了处水清澈得地方,有人说我进了宅子,是不是眼睛看花了?”
  李氏冷哼声,“又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难不成所有人眼睛都瞎了?”
  何氏如今和李氏同进同出,收到李氏递过来的眼神,何氏语重心长道,“四弟,这种事儿,大家也不会胡乱编排,是不是真的,咱去那边宅子瞧瞧就是了,人应该还在呢,为了艳儿的名声,咱一块过去,如果没有,艳儿乃清白的,如果真有,不能拖累整个邱家的名声,里正,您说是不是?”
  里正听了这话心里熨帖不少,连连点头道,“还是邱仲媳妇明白,走吧,咱一块过去瞅瞅,是非对错总有个定论。”一会儿的时间,屋外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时候,邱艳眼里才出现了抹慌乱,迟疑着怎么和邱老爹说。
  “艳儿别怕,爹知道你是清白的。”邱老爹自己养的闺女自己心里明白,即使屋里真有谁,也是情有可原,早上就察觉邱艳不对劲,邱老爹没放在心上,眼下,事情串起来,大概也明白了什么。
  “要去你们去,我是不去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挖了陷阱等着我和艳儿往里跳。”邱老爹和邱艳站在最后,冷目冰言道,“前些年,为了我手里的几亩田地苦头婆心劝我再娶亲,之后呢,找了个蛇蝎妇人回来,本以为能消停了,艳儿说亲,什么歪瓜裂枣的都往家里说,我邱生不是傻子,众人的目的是什么我心知肚明,真觉得我碍着大家眼了,直接开口问我要田地不就行了?何须拐弯抹角陷害我家艳儿,闹这么多事儿出来?”
  邱老爹这番话憋在心里很多年了,想着凡事忍让,久而久之,那些人就收手了,谁知,却让他们变本加厉,设计他不成,又打艳儿的主意,那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的。
  邱艳听着这话,眼眶通红,双手微微颤抖,抬眸,对上众人惊愕的目光,才蓦然发现,邱老爹心里不是没有恨的,早些年,肖氏她们上门拿家里的鸡蛋,菜地的菜平白无故没了,族里逢年过节都会请邱老爹过去,三句话不理日子难过,邱老爹能帮衬的都尽量帮衬,那几年,家里并没有存银子,多余的粮食全拿给族里人了,后来,族里又准备给邱老爹说亲,那件事闹了几个月,之后,邱老爹再没帮衬过族里人,逢年过节,那边喊他,邱老爹也找借口拒绝了,之后,家里开始攒钱,丰收后,缴了税,邱老爹就将粮食拉去卖了,一年又一年,又惹来不少人眼红。
  邱老爹心里也不好受,眼眶有水雾闪过,摸摸它的头,“艳儿,你自己去屋里玩,不管什么事儿,都有爹呢?”
  里正没料到邱老爹会突然说起以前的事儿,面上极为难堪,冷冷扔下句,“别以为想糊弄过去,艳儿,你就想你爹为了这件事而往后在村里抬不起头?你也是说亲的人了,再过些日子就要成亲,嫁去沈家,沈家人怎么看你?”
  “里正,你别得寸进尺。”听里正逼邱艳,邱老爹也来了气,尊称也没了,“你收了谁家的好处这些年帮着哪些人做过事儿,别以为大家都是瞎子,碍着叫你声叔,不揭穿罢了。”
  里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颤抖的指着邱老爹“好,好你个邱生,竟然暗地里给我穿小鞋,好得很,你和艳儿不去是吧?不去也得去,这是族里人的意思。”
  邱老爹满脸通红,这么多年的火憋到嗓子眼,不做点什么无法发泄心中愤懑,抄起旁边凳子欲和人拼命,邱艳大惊,上前拦着邱老爹,痛哭流涕道,“爹,算了,和他们走一遭吧,又能怎么样呢?”屋里的人是沈聪,她和沈聪有了婚约,传出去,也只是会笑话她们罢了,抱着邱老爹,邱艳痛不欲生,“爹……”
  良久,邱老爹才回过神,眼眶湿润,“傻孩子。”真去了,在屋里找个人出来,邱艳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感觉邱艳的手不重不轻在他背后敲着,语气笃定,“爹,不会有事儿的,您相信艳儿。”
  “信你,爹信你。”邱老爹背过身,偷偷抹了把泪。
  严氏在边上不动声色,随即,低头哭了起来,“里正,中间怕有什么误会,我看着艳儿长大,她从小就懂事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明白得很,艳儿真出了事儿,身为大伯母,我也难辞其咎,我相信艳儿是清白的。”
  猛地听着严氏打岔,众人心里糊涂,不过瞧里正对邱老爹和邱艳的态度,其中,亲眼瞧着邱艳去宅子的人也怀疑起来,里正分明是想落井下石,邱家为了邱老爹手里的田地无所不用其极,加之里正护着李氏的事儿,惹得村里人许多不满,加之这回,看邱老爹那么温和的人都忍不住发了火,其中日子可想而知。
  顿时,有人站出来为邱老爹和邱艳说话,丝毫不给里正面子“我觉得艳儿妹妹是被人冤枉的,里正爷爷可要给大家个公道,坏人名声容易,可再想把名声捡起来就难了,您身为里正,凡事该以大家名声为先,方才,咄咄逼人是想逼着邱生叔死是不是?”
  “就是就是,邱生兄弟手里的几亩地也是年轻那会辛苦挣的,风里来雨里去买了几亩田,怎么就遭人惦记了十几年呢?”
  一时之间,大家都帮着邱老爹,里正脸上忽白忽暗,颤抖道,“真相如何,咱去看了再说。”
  如此,一行人跟着去李氏宅子,邱艳和邱老爹走在最后,不知为何,邱艳心里竟有小小的期待,好奇他们见着屋里的沈聪,会是何模样,名声坏了就坏了,她既然选择嫁给沈聪,就该明白,她一辈子的名声,都是不太好的,扶着邱老爹,心情从未如现在般痛快。
  站在门口,里正抬脚踢开大门,去见堂屋有男有女,其中,旁边还堆着火,好似没料到有人来,女子满脸惊讶,再看到角落里的严氏后,欢喜出声,“娘,您怎么过来了,我们正想着过去看您呢。”
  邱月满脸欣喜,上前挽着严氏手臂,又看邱老爹红着眼,邱艳错愕的睁大嘴,邱月缓缓一笑,“艳儿看什么呢,不记得你月堂姐了?”
  邱艳满面狐疑,痴痴的点了点头,邱月促狭,上前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怎么哭了,好好的,有什么好哭的?”又问严氏,她们怎么过来了,严氏眼底闪过迟疑,不过又笑了起来,“月儿,你怎么回来也不和我说声。”
  母女相见,似有说不完的话儿,而里正,脸已成了猪肝色,斜眼打断叙情的二人,为数不多的牙齿咯咯作响,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月儿,你们怎么在这屋里?”
  邱月笑笑,指着堂屋,大家顺着她手看去,却见屋里走出来一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子,风姿特秀,爽朗清举,淡雅如雾,高不可攀,见着此人,里正喜上眉梢,张了张嘴,欲先讨好巴结,想到什么,面色惨白如纸。
  ☆、第06章 -07-22
  “没想到大家都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王旭声音温润,神色郎朗,目光微微带着好奇,逡巡圈,最后才落在里正身上,满怀歉意道,“莫不是我和田子哥在屋里生火了惊动了大家?如此的话,真是过意不去。”
  里正勉强的笑了笑,心中已是百转千回,信誓旦旦领着众人来捉奸夫,没成想,会遇着这么多人,故作无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遇着下雨,大事儿,到处转转,你怎么想着来这空屋子?”刘堂正他们搬出去,这边一直空着,甚少有人来,不仅王旭,邱月和她相公也在,里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扭头问邱月,“月儿,回了青禾村,怎么不回家,来这边做什么?”
  邱月看邱艳楞楞的,笑着解释道,“旭哥儿说好些时日没过来了,恰逢下雨,我和相公没多少事,陪着他过来串串门,进村那会大家还没起呢,旭哥怕打扰我爹娘,说先寻处地坐坐,天亮了再去我家。”
  众人恍然,的确,王家有马车,犯不着走路,如果她们天亮后进的村,不可能没人见着,里正蹙了蹙眉,压下心中疑惑,又问道,“晌午都过了,怎么不回家吃饭?王家小少爷难得来,怎么能让他饿肚子?”一早进了村,整个上午都不回家,里正不太信邱月的话,暗道,莫不是邱艳和邱月两人串通了?
  “这不,旭哥儿和相公来了兴致,去山里逮了两只野兔子和野鸡,咱烤着吃吗?”邱月下巴微痒,指着屋里剩下的毛,里正面色愈发难堪,低下头,沉默不语。
  反而是邱月,问里正他们来做什么,李氏嘴巴快,三言两语将邱艳跟人在宅子里说话的事儿说了,末了,不屑道,“她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月儿,你们来这边是不是遇着屋里有个男人?”
  李氏问的大胆,在场的有没出嫁的小姑娘已脸色通红,邱月也禁不住脸颊通红,摇头道,“婶子怕是听岔了,咱屋子里人多,而且,那会我见艳妹妹在沟渠边洗衣服,叫她到门口说了几句话,让她给我娘说声,并无其他人。”
  李氏哼了声,撇嘴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姐妹两串通好了……”
  “够了,李氏。”严氏打断李氏,低声喝道,“你自己家闺女那种德行就算了,要把月儿和艳儿的名声也坏了不成?”严氏脸上敛了笑,目光如炬,看得李氏不好意思的别开脸她才收回了目光,轻轻拍着邱月的手,“月儿,都回村了,早给我捎口信才是,艳儿估计忙给忘记了,你说你这丫头……”
  言语多含嗔怪,面上却并无恼意。
  邱老爹刚开始云里雾里,后大致明白是邱月帮忙把艳儿的事儿遮掩过去,又想起方才里正咄咄逼人的气势了,冷哼道,“里正,眼下也算解释清楚了,您说说怎么办吧,坏人的名声无非就是一句话,可想过,我艳儿被冤枉后整日被人指指点点的后果?这件事,您不给我个交代,待会我去找族长,问族里要说法。”
  邱老爹一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从邱老爹发脾气,她们心里就多少向着邱老爹了,如今,又有邱月两口子,和王旭作证,孰是孰非已再显然不过,有人站出来附和邱老爹道,“邱生兄弟说的对,艳儿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从小便乖巧懂事,不是不懂规矩的人,里正的确仗势欺人了,不管如何,传出去,损了艳儿名声,名声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多重要,大家当爹娘的不是不明白,里正该给邱生兄弟赔礼道歉才是才是。才是。”
  不紧不慢说完,立即引来大大小小的附和声,论起来,邱老爹还得称呼里正一声叔,给邱老爹赔礼邱老爹也受不起,可里正管着整个村子,对事对人不公允,的确该道歉,否则,往后,谁不小心得罪了里正,里正依葫芦画瓢乱说一通,岂不是更多的人遭殃?
  里正面上挂不住,盯着邱老爹,妄图邱老爹给他个台阶下,将此事揭过不提,谁知,邱老爹态度强硬,等着里正给他赔礼道歉,并未出口帮忙说话,有的事儿能得过且过,有的事儿则是万万不能的。
  王旭余光偷偷打量着站在邱月和严氏中间的邱艳,数月不见,她身量高了些,星眸皓齿,冰肌玉骨,容貌不熟城里养在闺阁中的小姐,刚进院子,脸上闪过慌张和期待,随即,是错愕与不解,她大概不明白,明明屋里的人是沈聪,怎么转眼就变成他们一帮人了吧。
  这会儿了,王旭噎没想清楚,为何她宁肯嫁给那个整日在刀口上过日子的人,也不愿意选择他,走到哪儿,大家都如众星拱月般,生怕得罪了他,而邱艳,却不曾多看自己两眼,听说她快成亲了,他便想来瞧瞧,若,能问出她心底想法更好。
  昨晚,辗转难眠,天还黑着,就叫阿贵备好马车,喊上王田和邱月朝这边走,进了村,他心底雀跃还未流露,便见到那幕叫他心碎的场景,她搀扶着个男子,缓缓往处宅子走,抬头间,望向男子的目光尽是温柔,他便明白,自己怕是没机会了。
  拉回思绪,王旭心中复杂,却也不得不帮她将这事儿遮掩过去,正色道,“大家说的不无道理,事关女子名声不可儿戏,里正能屈能伸,敢作敢为,赔礼道歉于您不算什么大事儿,相反,更能衬得您大度宽容。”
  里正听着王旭赞同,老脸早就丢光了,听着最后句,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些,捋着花白的胡须道,“王小少爷见识广,你说的,我自然是信的。”说完,转身,朝邱老爹拱手,“阿生,叔做得不对,你和艳儿也别往心里去,往后,叔绝不会再犯这种错了。”里正低着头,众人瞧不见他脸上的神色,不过,里正能表态,也算挽回了邱艳名声。
  事情完了,大家又开始东家长西家短,纷纷请王旭过门做客,珠花虽说和卫洪定了亲,李氏一颗心也没闲着,极力邀请王旭去三房,卫家有钱,可比起王家差远了,要明白,王秀才在县老爷跟前都是不用下跪行礼的,这份体面,不是谁都有的。
  吃着碗里想着锅里,说的大抵就是李氏这种人了。
  邱艳和邱月寒暄几句,想真心诚意谢谢她,又找不着说话的机会,最后,只得和邱老爹先回了。
  严氏心里也存着疑惑,她在那边宅子,之所以帮邱艳说话便是从邱艳脸上看出不同寻常来,那种情绪复杂,不像里正说的那般不堪入,顺水推舟,她乐意卖邱老爹个好,因此才说了那番话,现在想来,是她看对了,背后果真有猫腻。
  王旭和大家说话,目光一直留意着门口,待邱艳出了院子,他转身吩咐收起屋里的东西,准备去严氏家里坐会儿,严氏脸上开怀,却不过分谄媚,家里有事儿的先回了,没事儿的跟着去了严氏家,王旭和里正走在最前边,低声说着话。
  莲花在屋里早坐不住了,见邱艳和邱老爹进门,忙奔出来,站在走廊上,给邱艳打眼色,阿诺站在边上,一脸愁眉不展,“艳姐姐,事情怎么样了?”
  “本就是误会场,能有什么事儿,今日过后,村子里得人不敢找我们的麻烦,往后,能清净了。”邱艳简单将事情说了下,莲花睁大眼,眼珠子好奇的打转,迫不及待想清楚中间的事儿,奈何阿诺在,她不敢漏了馅儿,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痒得厉害。
  之后,趁沈芸诺去茅厕,莲花拉着邱艳要她说实话,“不是阿诺哥哥吗?怎么变成你堂姐和王家少爷了?”
  邱艳心里也起不清楚怎么回事,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人多,没进屋,阿诺哥哥该是走了吧。”难怪,她说送午饭的时候被他拒绝了,怕是早想着离开了。
  其实,细细想,邱月和她说的话还是有破绽,沈芸诺不是多事的人,她清楚邱艳性子好,知道分寸,因而邱艳说什么她都信,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并没有多问。
  到了傍晚,西边露出太阳,白晃晃的往山脚走,大房宅子,人也散了,严氏叫儿媳做饭,拉着邱月回屋,问清楚缘由,邱月关上窗户,凑到严氏耳边小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叮嘱严氏,“旭哥儿不想让大家知道,娘别和嫂子们说。”她瞧着邱艳和陌生男子并肩而行也差点没认出那是沈聪,待她们进了屋,她在院子外听着受伤采草药才猜测出男子身份。
  王旭神情恹恹,身边陪着的长工阿贵会简单捕猎,才想出去山里捉兔子回来烤着吃,缓解王旭心头失落,她们下山,宅子里没人了,之后的事儿,就是严氏知道的了。
  严氏目光晦暗不明,“没想着,艳儿有如此福气,旭哥儿还是个念旧情的,你四叔糊涂,艳儿那模样,嫁到那种人家,的确可惜了。”
  “娘别说了,什么都是自己的造化,走吧,我也帮嫂子做饭,田地的事儿,我和婶子说过了,她说问问等旭哥儿大哥回来,再问问,我瞅着,*不离十,往后,您和爹也用不着那么辛苦,田地里的活儿慢慢做,不急着缴税。”每年,家里能省下不少粮食,几个哥哥肩头的活儿也轻松些。
  严氏喜不自胜,“真的?那可真是得好好谢谢旭哥儿,我让你嫂子去村头买肉了,晚上,咱吃顿好的。”目光又看向邱月肚子,柔声道,“你肚子有没有音信了?”
  邱月神色一怔缓缓摇了摇头,笑道,“不着急,相公也不急呢,娘,我们去灶房帮忙吧。”
  知道她不想听,严氏抿了抿唇,顺势岔开了话,“你去灶房做什么?难得回来,去堂屋坐着,旭哥儿田子还有你爹在屋里说话呢,你在边上倒个茶添个水也好。”
  母女两这才相携着出了门。
  话说另一边,邱艳吃过饭,始终不放心那边宅子的沈聪,万一,他没有走,等着她送饭过去,她不去,沈聪岂不是要挨一晚上的饿?而且,也不知沈聪的伤口怎么样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虽没有致命的,可总该是疼的,思来想去,在屋里坐不住,又有邱老爹和沈芸诺,更是寻不到机会出门。
  中途,反而是邱老爹出门了,家里剩下她和沈芸诺,更不敢离开,洗了澡出来,仍不见邱老爹回来,沈芸诺趴在院门口,望了好一会儿,远处走来模模糊糊的身影,邱艳喊了声,邱老爹朝她招手,走近了,目光死死盯着邱艳,“艳儿,你说,事情真的是月儿说的那般?”如果真如邱月说的,邱艳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然而他去宅子看过,的确没人,若有人,他们过去那会,不可能察觉不到。
  邱艳眨眼,故作无辜道,“的确是堂姐说的那般,爹,您去哪儿了?”瞧邱老爹路上黏的泥,邱艳道,“您去刘家宅子了?”
  “爹去看看,走吧,回了,阿诺呢?”邱老爹知晓邱艳的性子,她不肯说,自己怎么也问不出来,左右没出事儿就好,苦口婆心道,“艳儿,你年纪小,不知晓名声对一个人的厉害,聪子不是看重名声的,可日子长,为着你们往后的日子,你可要好好打算,别不小心落了别人的算计,凡事,和聪子商量,你常年四季在家,许多事儿不如聪子有经验,两口子过日子,多听他的,总没错。”
  邱艳听他话里有话,缓缓点了点头,灰道,“阿诺洗澡呢,锅里还有热水……”
  翌日,阳光普照,山间恢复了聒噪,邱艳和沈芸诺将走廊里的玉米晒到院子,提着篮子上山,玉米地玉米棒子湿着,不好掰,邱老爹的意思晒晒,傍晚那会再去,日头有些晒了,路上的低洼处积着雨水,邱艳提醒沈芸诺注意着点,刚到山里,整个山林回荡着小孩子的欢呼声,约莫是菌子多,寻着不少,才会如此兴奋,她小时候也这样。
  扭头,和沈芸诺说她小时候的事儿,看沈芸诺笑笑低下头,眉宇间染上了丝愁绪,该是想着她小时候的事情了,邱艳止住话题,说起其他,沈芸诺抗拒生人,奇怪的是,孩子们的欢呼声她却是不怕的,走几步,视野中出现好几朵菌子,邱艳眉开眼笑,指给沈芸诺看,“难怪他们开怀大笑,这么多菌子,可不得把人开心坏了?吃不完,拿到地主家卖也能挣点银子呢。”
  弯腰,刨开周围的土,手指夹着菌子根,轻轻往上一带,顿时,菌子连根拔起。高兴间,听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扔下菌子,快速的将其他几朵菌子尽数摘了放篮子里,这才直起身子看向来人,却是邱月王田和王旭三人,邱月手里提着篮子,想来也是捡菌子来了,忆起方才的反应,羞赧的笑了笑,感觉沈芸诺躲在自己身后,身子打颤,邱艳小声和她解释,“是我堂姐和堂姐夫,阿诺可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