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幸好苏满树的理智已经回来了,他现在已经能真实地感受到怀里的小娘子了,自然也不舍得大冷天的让她在这里陪着他挨冻。
  因为苏满树,南巧的腿已经发软了。苏满树自然不舍得让她再走路,一路单手托着她,像是抱小孩那样把她抱回了大屋。南巧就坐在苏满树结实的手臂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埋着头,自欺欺人的想,现在是大白天,肯定没有人能看见。
  然而,往往说曹操,曹操到,她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大屋门口,唐启宝一脸惊讶大喊着,“师娘师娘,你怎么了?怎么是被我师父抱回来的呢?”
  唐启宝虽然年纪小,但毕竟从小就在军营里练兵训练。他那一吼,可谓是中气十足,方圆几里地都能听个清清楚楚。
  原本在大屋子里忙活的吴嫂子,听到唐启宝这一声吼,吓了一跳,连手里的活都顾不上了,急忙跑了出来,边跑边喊,“弟妹,弟妹你怎么?出了什么事?”
  眼瞧着事情越闹越大,南巧把自己的脸死死地埋在苏满树的肩窝里,说什么都不肯抬头。
  苏满树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镇定自若地开口回答,“嫂子不用担心,她许久不出门,偶然吹了凉风,是受了风寒,头有些晕,我便带她回来了,不碍事的。”
  窝在苏满树颈窝的南巧,脸更是红了几分。没想到苏满树竟然能如此淡定的说谎,一点羞耻感都没有。她哪里是偶然吹了凉风,她明明就是被他……南巧气愤不已,只能小手偷偷地拧了苏满树的肩头泄愤。
  本就穿的厚实,她的小手也没什么力道,苏满树根本就没有感觉,然后在吴嫂子和唐启宝的双双注视之下,大摇大摆地进了大屋,把南巧直接抱回了窄炕。
  南巧简直欲哭无泪,她的这个夫君,真是……真是太淡定了。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苏满树其实也是不淡定的,出卖他的便是他那双耳尖,她发觉他的耳尖竟然一直都是红红的,不是被动的,是因为害羞。
  晚上,躺在窄炕时,苏满树又蠢蠢欲动了。南巧吓了一跳,她想着他们白日明明在外面有过一次了,他怎么又来了心思。大炕上睡得都是人,虽然什队里有些人因为任务需要没有回来,但是还是有好几个人在的。
  她推了推苏满树,小声哀求他,“夫君,这里不行,我会羞的。”
  她又不舍得见苏满树难受的模样,于是只得豁出去,小声跟他承诺,语气略带可怜,“夫君,你若是……若是真想,我们明日再寻个机会,去那个小棚子吧!”
  “哈哈……”苏满树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帮她抱进了怀里,亲了亲她的唇角,有些无奈地说:“月儿,我们是有着婚书、名正言顺拜过天地的夫妻,怎么让你说的,像是偷.情一般?”
  南巧见他还有心思打趣自己,气呼呼地推了他一下,娇嗔道:“你既然不想,那就算了!”
  苏满树急忙把要逃走的小姑娘抱进了怀里,哄她说:“我怎么能不想?我怎么可能不想?”
  南巧瞥了他一眼,翻了身,没理他。苏满树反而来了兴致,把她抱得更紧了,还对着她的白面馒头又是一番品尝。
  次日,南巧便要去医药局那边看看了。她是昨天才知道的,因为营地被北夷蛮人偷袭,苏满树他们这些将士都被暂时不需要训练,需要到被毁的各处进行帮忙。
  她这才明白,难怪唐启宝这几日过得风生水起的,原来是因为他被派去了医药局的营帐照顾伤病,有机会见到了季水儿。
  他还跟南巧得意洋洋地说:“水儿姑娘还把闺名告诉了我,她的闺名原来叫做水儿。水儿水儿,柔情似水,她的名字跟她的人一样,好看又好听……”
  看着唐启宝那一副花痴的模样,南巧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去医药局时,苏满树便跟在她身后送她。他有些歉意地说:“月儿,这次营地损失惨重,将士更是伤亡无数,我被拍去了别处,白日里不能陪你在医药局了。你在医药局自己小心一些,那边现在伤兵很多,你不要乱跑,有什么事就去找唐启宝或季伯。”
  南巧这才知道,苏满树这几日都是没有按照上头的要求出去,一直留在大屋里陪她。她不放心他,焦急地问:“你旷了几日?上头会不会惩罚你呢?”
  苏满树摇了摇头,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柔声道:“没事的,我已经跟上头打好招呼了。你是知道我的,上头一般都很惯着我,不会轻易找我麻烦的。”
  他顿了顿,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一般来说,他们也没有胆量来找我麻烦。”
  南巧知道,苏满树指的是他那些十恶不赦的罪名。她心疼不已,伸手抱住了他。
  苏满树却不以为意,伸手轻拍了下她的头顶,然后朝她笑了笑,带着她继续往医药局走。
  医药局的路,她因为经常来,已经很熟悉了,她记得清楚,穿过栅栏,这边就是一大片白色的毡房,整个都是隶属于医药局的。
  但是她跟苏满树还没有走到那片栅栏,远远地就看见那些栅栏已经面目全非了。有的倒在地上,有的已经烧成灰只剩下了一半,七零八落,根本就么有了原来整齐的模样。
  南巧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医药局在北夷蛮人来袭时,肯定没有幸免于难。
  她和苏满树绕过栅栏,果然不出所料,原本那些整齐的白色毡房已经被毁了大半。她原来呆的汤药房也已经化成了灰烬,不远处季伯诊室也已经被毁了。
  南巧有些急了,忙着问苏满树,“医药局被毁成这样,季伯他们没事吧?”
  苏满树说:“季伯,没事,当时很是混乱,季伯只是手臂上受了些轻伤,没什么大碍。季水儿当时被季伯护住了,只是受了些惊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季伯作为看诊室的毡房被毁,他自然不能在原来的地方住了,又换了一间没有被毁的毡房。
  南巧和苏满树掀开门帘进屋时,季水儿一眼就看见他们了。
  “满树叔,满树婶子,你们来了!”
  ☆、86
  第八十六章再遇
  季伯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看着苏满树和南巧进来,先是问了一声苏满树,“你小子没事吧?”
  苏满树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
  季伯又了吹胡子瞪眼睛的,瞥了一眼南巧,才说:“没事就好,下回可别干不要命的事,想想你自己也是有了媳妇儿的人。”
  南巧不解,苏满树这究竟又干了什么。
  苏满树干笑了两声,倒没接话,只是跟南巧解释了两句,“没事的,就是北夷蛮人来袭时,我手痒痒斩了几个,季伯是担心我受伤。”
  南巧已经知道,这次来偷袭后营的北夷蛮人已经全部都被他们西北军拿住了。她甚至还从唐启宝那里听说,齐王下令,将所有北夷蛮人的活口当众斩杀,以慰惨死的将士和女眷们的在天之灵。
  她很能理解苏满树当时斩杀那些北夷蛮人的行为,看着他们残害自己的同胞,是个人都会被激怒的,何况当时她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苏满树会动手那是再自然不过的。如果,她有苏满树的本事,她也会亲手斩杀那些人,为那些惨死的人报仇。
  季水儿手里拿了很多药,好像是要出去。她见了南巧和苏满树一脸兴奋,“满树婶子,你终于来了,我听唐启宝说你身体不适,你好点了吗?”
  一提到“唐启宝”三个字,旁边的季伯顿时又吹胡子瞪眼睛,还瞪了苏满树一眼,教训季水儿道:“不好好去送药,在这里说什么废话!”
  “爷爷你真凶!”
  季水儿跺脚走了,季伯朝苏满树招手,语气不悦,“既然你今个儿来了,你赶快把那个姓唐的领走,眼不见为净。”
  苏满树无动于衷,一板一眼地回答:“唐启宝是上头安排在医药局帮忙的,如果季伯您有什么意见,直接跟上级说,我不过就是什长,实在是爱莫能助。”
  “苏满树!你这个臭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动了手脚让姓唐过来帮忙的!哼!”
  苏满树只是笑了笑,沉默不语。
  南巧很是吃惊,她一直以为苏满树是不赞同唐启宝和季水儿接触的,没想到他竟然会偷偷地给两个人制造机会?
  苏满树又跟季伯说了两句话,季伯气呼呼地把苏满树送走了,跟南巧说:“侄媳妇儿,医药局这边损毁严重,你就先将就一下,先跟着水儿去给那些将士们送药吧。”
  南巧点了点头,她知道医者父母心,男女大防在大夫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尤其是西北军营里,军医稀缺的情况下,大部分都是女眷充当医女,自然更是没什么男女大防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唐启宝手臂受了伤,季伯会让季水儿帮唐启宝上药的缘由了。
  受伤将士们是住在一个简单搭建出的大帐篷里的,南巧跟着季水儿一起端着药走了过去。唐启宝立即迎了上来,先是跟南巧说了话,然后顺其自然地接过季水儿手里的药盘,一路讨好。
  南巧悄悄地拉过季水儿,总算逮到机会问她关于唐启宝的事情。
  季水儿先是一懵,随后便说:“满树婶子,我对唐启宝印象如何,有什么必要吗?”
  南巧也有些发懵,她没明白季水儿为何会这么问。
  季水儿倒是没有给南巧什么纠结的时间,直接开口说:“唐启宝是到我们医药局来帮忙的,他只要好生帮忙,我自然是对他印象极好。他若是不好好做活,我定然会告到爷爷那里去,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季水儿回答的十分认真,没有半点私心。南巧却有些傻了,她原本以为唐启宝凭借这次机会能在季水儿面前刷着好感,没想到人家季水儿大概是年纪小,根本就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她看向不远处正在忙忙碌碌,忙的不亦乐乎的唐启宝,忽然有些同情他了。
  她和季水儿说了几句话,就到了受伤将士们临时养伤的帐篷。站在帐篷门口,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一些哀嚎声,应该有些受伤的将士实在是忍不住痛,才喊了出来。他们又怕影响到其余受伤的人,只喊了一声,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季水儿掀了门帘,南巧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帐篷里受伤的将士大约有四五十个,有许多医药局的妇人都在这里照顾他们。
  季水儿告诉南巧,“住在这里养伤的将士们,都是受伤很严重的。那些受了轻伤的将士们,都已经回到了军队里,并没有留在这里。”
  南巧只看了帐篷里的将士们几眼,顿时就觉得心惊肉跳的。这里养伤的将士,除了腹部、胸口还有腿受伤的,剩下有好几个都是少了胳膊少了腿的。有些人已经清醒过来,盯着自己的断臂断腿发呆,还有些人依旧处在迷迷糊糊中,哼哼呀呀地喊着疼,但大概是常年生活在军营里习惯,让他们不愿意去影响他人,所以基本只是迷迷糊糊实在忍不住了时才叫一两声的。
  南巧看着他们的模样,忍不住跟着痛起来。那些来偷袭的北夷蛮人实在是太可恶了,竟然如此残害他们。
  她跟着季水儿给几位将士换了药,这时有妇人端了米粥过来,分给将士们吃。南巧注意到,坐在角落里有一位没了半截腿的将士,一动不动,说什么也不肯吃面前的粥。
  那位将士面前的端着粥的妇人劝他,“兄弟,你把这碗粥喝了吧。你还受着伤,又不肯换药又不肯吃东西,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许久之后,那位将士终于开口了。他说:“营地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嫂子应该比我清楚,药材库和粮草库都被毁了。如今还没进入腊月,眼瞧着离开春还有两个多月,这些粮食药草哪里够用。反正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就把我的那份让给别的兄弟他。他们多吃一口饭,多用一次药,就能继续上战场杀敌,就能把我那份杀回来了!”
  旁侧的鸡碎肉告诉南巧,这位将士在与来偷袭的北夷蛮人战斗时被砍掉了一条腿,除了他昏迷是被上过药,他清醒之后就一直这样固执,不配合,说是要把那些稀缺的物资留给有需要的人。
  季水儿还说:“最让人发愁的是,有这种想法的将士可不止他一个。那些个断了胳膊腿的将士们,都是这样说的,也是这般做的。他们宁愿死,也不要再浪费营地里的任何物资。”
  南巧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和苏满树他们这几日吃的东西并不丰盛。她原本以为只是因为大部分的营地被毁了,所以食堂人手不足,才会只做了那些吃的,现在才后知后觉地知道,竟然是因为营地里的粮食已经不足了。
  季水儿气愤不已地说道:“那些该杀千刀的北夷蛮子,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带不走的东西,一律都烧毁了,我们营地里只抢夺回他们抢走的那一部分。”
  南巧知道,如果没有粮食,他们将要面临的就是生存的大问题。这个冬季又如此严寒,或许比往年要更加漫长,要是熬到明年开春,实在是太艰难了。他们西北边疆又地处偏远,如今又下了这样的大暴雪,从外面运来粮食救急,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南巧忧心忡忡,季水儿安抚她,“满树婶子你别怕,我们西北军营虽然面临此等困境,但是齐王殿下如今就在营中,肯定有办法解决的。我听闻齐王殿下已经召集了将士,准备先从细西北的几个富饶的镇子上征调些粮食过来的,我们的问题一定会解决的。”
  南巧想着,如果粮食短缺的问题要是真能够解决,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可是,那边那几位拒绝医治拒绝吃饭的将士还是那么固执,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他们。
  她看了一圈,发现有几位相熟的妇人并没有在帐篷里,便好奇地问了季水儿。
  季水儿犹豫了一番才说:“那几位婶子,去了。”
  去了?去哪了?难道是?
  南巧不敢往下想,想等着季水儿往下说,说去别的事情。
  季水儿点了点头,告诉南巧,就是没了的意思。“几位婶子是在护着医药局的药材时,被那些可恨的北夷蛮子杀了的。”
  她顿了顿又说:“药材库那边是受损最严重的,负责药材库的郑嬷嬷,也去了。”
  郑嬷嬷?就是一直不苟言笑的郑嬷嬷,她竟然去了?
  “满树婶子,我听闻你是从郑嬷嬷那边过来的,今日是郑嬷嬷下葬的日子,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南巧点了头,把手里的活先交给了季水儿,自己匆匆忙忙地朝着药材库那边跑去。
  郑嬷嬷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是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她想去送她一程。
  南巧跑到药材库时,整个人都有些傻了。她眼前哪里还是什么药材库,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地上的雪都看不见了,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烧焦后的痕迹。
  有妇人看见南巧过来,跟她打招呼,“苏什长家的,你来了。”
  南巧说:“我刚刚听说郑嬷嬷的事情,我想来看看她。”
  那妇人叹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说道:“郑嬷嬷当时为了护着我们这些人,让我们快点逃,最后、最后死在了那些蛮子手里……今日是她下葬之日,你过去看看她吧……”
  南巧点了点头,朝着妇人指的一个临时帐篷走了过去。那个帐篷很是简陋,比程新月他们什队的帐篷还要简陋。
  她刚走到附近,又遇到了以前一起在药材库的一个嫂子。那嫂子知道她是来看郑嬷嬷的,好生提醒了一句,“苏什长家的,齐王殿下正在郑嬷嬷那里呢,这会儿进去可能不大方便。”
  南巧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