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这是啥意思,愿意还是不愿意?再说了,人家在求亲呢,你好歹意思意思害羞一下好么?
  “我家这孩子不喜诗书,只怕与你没有多少共同的爱好。”阴氏觉得自己此刻有点像话本里刁难女婿的恶岳母。
  “郡主喜欢什么,晚辈就陪她喜欢什么,诗书不过是闲暇之余的小爱好,不及郡主半分重要。”
  班淮眼皮抖了抖,小伙子很有前途啊,他当年也是靠着这种不要脸精神,把夫人红得心花怒放的。
  “这孩子性奢侈,最爱花啊粉的,伯爷……”阴氏想说伯爷是个俭朴之人,可是看到容瑕身上的衣服虽是素色,布料也因为他们家在孝期,特意选了一件棉布衣,但是上面的绣纹却不简单,阴氏可以肯定,上面绣的一朵小花,都要比身上所有布料加起来值钱,“伯爷是个喜欢素雅的人,这也是不太合的。”
  “郡主天香国色,浓妆淡抹总相宜,她喜欢穿什么穿什么,晚辈都喜欢。她喜欢吃什么,家里便吃什么,左右家中只有在下一人,一切都能依照郡主的喜好来。晚辈祖上虽不是显赫之族,但也给晚辈留下了些许遗产,晚辈定不会让郡主在银钱方面有半分烦恼。”
  容氏一族可算是几百年的望族了,说“不是显赫之族”“留下些许遗产”那只是谦虚的说法,要真论起祖上出过哪些大人物,还有金银财宝的储藏量,班家还真不如容家。
  阴氏忽然觉得,以自家女儿的性子,嫁给家中没有长辈又家世显赫的儿郎,还真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不过男人说的话,向来是不可尽信的,阴氏想到当年的沈钰,求娶时把话说得跟花儿似的,结果怎么样,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伯爷把话说得很周道,”阴氏笑了笑,“这种大事,我们身为长辈虽然十分操心,但还是儿女的心意更重要。”
  阴氏是个十分开通的人,或许是因为她的那些娘家人总是逼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所以她对自己的儿女反而比较想得开,甚至想得十分开,若是女儿找不到如意郎君,她宁可不让她嫁,也不想让她吃苦。
  只是这种思想过于离经叛道,阴氏从未在外表现出这种态度,只是在教育儿女的时候,难免带出了一些。
  “伯母所言有理,”容瑕对阴氏作揖,偏头看向了低头喝茶的班婳。
  班淮站起身,拍了拍袖子,淡淡道:“伯爷,我们家尚在孝期,有些话还是不要太过了好。”说完,对阴氏与班恒道,“院子里日头正好,我们出去晒晒太阳。”
  班恒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瞥了眼容瑕,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屋子里的大门开着,班家三人站在院子里虎视眈眈地盯着屋内,虽然不能听清两人说什么,但如果容瑕敢有半点越矩的动作,这三人肯定能直接窜进来。
  容瑕回头看了眼院外,对班婳作揖道:“郡主,你的家人待你很好。”容瑕甚至可以肯定,整个京城这般心疼女儿的人家,除了班家恐怕找不出别人了。
  班婳捧着茶杯,歪着脑袋打量容瑕,半晌后放下茶杯,捧着脸道:“容伯爷,你真打算娶我?”
  一般的女孩子提到这种事,定是两颊绯红,语无伦次,可是班婳十分冷静,甚至还趁机多看了容瑕几眼。脸美,手美,腰细腿长,气质好,这样的好男人,竟然把她看上了,难道她这种长相格外吸引读书人?
  “是,在下想求娶郡主。”容瑕作揖,与坐在椅子上的班婳平视,“郡主若是愿意下嫁于我,你仍旧可以常常到娘家居住,只是要把在下也给顺带捎上才行。”
  班婳听到这话,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动容:“你们读书人对女人不都是有诸多要求么,还说什么经常回娘家的女人是为不贤?”
  “郡主,在你的面前,在下不是读书人,只是一个心仪你,想要求你下嫁的普通男人而已,”容瑕面上露出几分落寞之色,“更何况在下现在无父无母也无兄弟,空荡荡的伯府除了我便没有其他人。若不是因为身份的牵制,便是让在下跟着郡主在国公府居住,在下也是愿意的。”
  班婳想起容瑕年少之时便没了爹娘,后来连兄长也没了,怀了孕的长嫂见夫君没了,干脆流了孩子回娘家改嫁,这身世确实挺小可怜的。
  “所以……你是看重我们家比较热闹,所以才想娶我?”班婳突然觉得,如果容瑕真这么想,嫁给他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这大概是爱屋及乌,”容瑕笑看着班婳,“郡主愿意让在下住进你的家里吗?”
  班婳摸下巴,默默地看着容瑕。
  容瑕微笑着任由她看,漂亮的双眼就像是一条温柔潺潺的溪流,让人觉得舒适又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喜欢我,所以就喜欢我的家人?”班婳对“爱屋及乌”这句话还是懂的,她怀疑地看着容瑕,她怎么没有觉得容瑕有多喜欢她,是她错过了什么吗?
  “是。”容瑕笑了。
  “所以……你喜欢我哪一点?”班婳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像话本里的无情书生,而容瑕就是那些痴情女郎,一腔真心却被错付了。
  摸了摸脸,不对,不能因为容瑕长得比严甄好看,她就两种态度,她不能这么肤浅!
  “郡主很美,二三月的桃花、天上的星辰,十二月的雪,都不及郡主漂亮,”容瑕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郡主的眼睛,就像是最美的星空,在下恋慕郡主以后,便觉得天下男男女女再无性别之分,仅为人而已。”
  班婳……班婳觉得自己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因为容瑕说话的样子实在太真诚,太耿直了,她就希望有个男人这么来夸她!
  什么觉得她可爱,灵动,比想象中善良,都是一堆屁话,就不能耿直地,老实地夸她美么?一个大老爷们,说一句拜倒在她的美色之下,就那么丢人吗?!
  她觉得自己更加欣赏容伯爷了,因为这人诚实有眼光,还懂得欣赏她的美。
  这才是世上最好的赞美!
  看了她,就觉得世界上女人与其他男人没有差别,说明自己在她眼里,就是最美的女人,其他人都是渣渣啦?!
  这么夸她,她好喜欢!
  班婳心情一好,便站起身拍了拍容瑕的肩:“年轻人,你这么有眼光,我很看好你。”
  容瑕愣了愣,随即笑道:“那你愿意下嫁我吗?”
  班婳抠着手指头,开始算如果她跟容瑕成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成亲,如果容瑕对她体贴温柔,以后班家失势后,她应该不会丢掉小命,而且家人也会受到庇护。她还得到了天下第一美男子,天下第一君子,天下第一才子,这一辈子不亏了。
  成亲,容瑕以后对她不好了,她踹了容瑕回家住,等班家失势后,他们家结局应该跟梦里差不多。但她至少成功地睡了天下第一美男子,这可是养面首都养不到的极品,算起来这一波好像也不亏,还能气死那几个看她不顺眼的女人。
  可是这样一来,容瑕好像有些吃亏。
  班婳还算正直的道德价值观让她开始犹豫,要不要去祸害这么好一个男人?
  总觉得她要是点头答应,这事干得有些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婳婳:讲道理,我是一个三观比较正直的好妹纸~
  第59章
  “父亲,我觉得姐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 ”班恒对班淮小声道, “这跟她小时候砸了花瓶,最后让老鼠背黑锅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不过那一次他姐也挺惨的, 平时对她十分温和的母亲,竟然罚她在班家老祖宗们的牌位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后来母亲说,做人要么不撒谎, 要么就要把谎撒得完美一些。他们班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下人, 每天都有人负责除草除虫除老鼠。内院里别说老鼠, 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何况老鼠才多大, 能打碎半只手臂高的花瓶?
  “夫人,乖女该不会对容伯爷做了什么亏心事吧?”班淮担忧地看着阴氏, “这可不太妙。”
  “会不会是姐姐毁了容伯爷的清白, 容伯爷坚持让姐姐负责?”班恒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什么, 表情极其微妙。
  “闭嘴!”阴氏忍无可忍道, “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哪有女儿家毁男儿家清白一说,你们两个再捣乱就给我滚出院子。”
  班淮与班恒齐齐噤声,老老实实站在阴氏身后,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此时的屋内,班婳半晌没有开口,她低头看着容瑕的手,不太好意思去看他的脸,“我觉得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这种事还是慎重一点。”
  “郡主是对在下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容瑕漂亮地双眼看着班婳,看得班婳差点伸手摸上了对方的脸。
  “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愿意为了你一点点改掉。”
  “容伯爷,”班婳一脸深思的表情看着容瑕,“我给过你机会了。”
  饶是容瑕心思深沉,听到班婳这句话,也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班婳垫脚拍了拍容瑕的肩,叹息道:“好吧,我答应你了。”年轻人,给了你逃走的机会,你没有抓住,以后就不能怪她了。
  祸害了这么一个绝世美男子,罪过罪过,以后她会尽量对他好,好好补偿他的。
  “多谢郡主!”容瑕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看着眼前笑得几乎有些傻气的男人,班婳心头微微有一些酸疼,也不知道五年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会不会害了他?她忽然有些后悔,她这辈子做什么都顺心而为,就连这件事也做了一个自私的选择。
  “容伯爷……”
  “你叫我君珀或者容瑕就好,”容瑕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郡主不用对我如此客气。”
  班婳忽然笑了,对容瑕福了福身:“谢谢你。”
  不管最后结局如何,至少这辈子她吃了世间最美的食物,穿了最华丽的衣服,有对她如珠似宝的父母弟弟,还即将睡了这个世间最优秀的男人,这是多少人不敢奢望,也不可能得到的?
  容瑕再次愣住,似乎在班婳面前,他常常会词穷:“是我该感谢郡主才对。”
  “既然你都让我叫你名字了,你也叫我名字吧,”班婳很有原则的讲究了公平,“平时家人叫我婳婳,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好,”容瑕后退一步,对班婳深深一揖,“婳婳。”
  有些人的声音,天生就能勾人。听到容瑕温柔的声音,班婳觉得自己胸口酥酥麻麻,像是被小猫挠了一爪子。
  “咳,”班婳干咳一声,“现在我正在孝期,正式议婚的事情,待孝期过后再谈。”
  “婳婳忘了么?”容瑕道,“大长公主殿下,已经为我们订好婚了。”
  忆起祖母离去那一日发生的事情,班婳脸上的笑意淡去,尽管离当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是只要想起祖母没了,她的心里便空落落的,摸不着底。
  “婳婳。”温柔如水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班婳点头看着容瑕,眨了眨眼,掩饰了眼中的酸涩。
  “我会好好待你的,不要害怕。”他把手伸到班婳面前,弓着腰平视着她,“相信我。”
  班婳伸出食指在他掌心戳了戳,她的手心有些凉,他的手掌很温暖。
  抬起头,班婳对容瑕笑了笑,然后收回了手。
  容瑕见她娇憨可爱的模样,低低地笑出声来。这个笑声,让班婳想到了当初跟弟弟偷埋金银珠宝,结果却被容瑕看到时的尴尬场面。
  难道容瑕就是被她特立独行的性格给吸引了?
  读书人的爱好,她是真的不懂。
  忠平伯府里,谢宛谕正在试嫁衣,看着嫁衣上绣的金翅凤凰,她原本低落的心情勉强好了一些。
  本来过两日就该是她嫁给二皇子的吉日,哪知道大长公主因为救驾遇刺身亡,她跟二皇子的好日子便被挪到了两个月以后。她近来心里有些发慌,只有看着这件喜服心里才踏实。
  “姑娘,”谢宛谕的乳母走进来,面上有些红润,似乎有什么事情让她格外亢奋,“有件事说出来,你肯定不相信。”
  “妈妈,”谢宛谕见是与她感情不错的乳母,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什么事?”
  乳母正想开口,想起自家姑娘与石家二姑娘的感情不错,一时间又有些犹豫,“这事与石家二姑娘有些关系,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我们只管关上门说事,不传出去便好,”谢宛谕语气有些淡淡,“你尽管说。”
  见姑娘根本不介意,乳母方才敢继续道:“奴婢听人说,石家看上了成安伯,想让成安伯开口去求娶石家二姑娘,所以特意请了户部尚书姚大人去容家当说客,你猜成安伯怎么说?”
  谢宛谕来了精神,她不自觉坐直身体:“他说什么?”
  “说他已经有了未婚妻。”乳母一脸感慨,“没想到成安伯竟然有未婚妻了。”
  谢宛谕惊讶地看着乳母:“这事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怎么会知道?”
  “姑娘,我有个好姐妹在姚夫人身边伺候,这事是她无意间听来的。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酒,她酒量不好,喝了两杯就晕了头,把这话说了出来,”乳母压低声音道,“这事老奴也不敢跟别人说,想着姑娘您与石家二姑娘来往甚多,便跟您提上一句。”
  不知怎么的,谢宛谕脑子里浮现出了班婳的脸,她拍了拍脸,觉得自己可能想得太多:“成安伯的未婚妻是谁?”
  “这倒是没听说,”乳母不太在意道,“想来应该是哪家身世显赫的姑娘吧。”
  谢宛谕恍然点头,脑子里满是班婳与容瑕走在宫中雪地上的一幕。
  又是大朝日,班淮因为守热孝,所以没有上朝。一些看班淮不太顺眼的朝臣看着属于班淮的位置空荡荡的,都有些不是滋味,这个人真是命好,眼看着最有权力的亲娘死了,他咯嘣一下,由侯爵变成超品国公了。
  他虽然没有建寸功,但是谁让人亲娘有救驾之功,亲娘没命享,便福及后人,这班家人的命,真是好得让人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