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虞清嘉保持着微笑,眼睛却狠狠瞪了慕容檐一眼:“我想编一支没人能弹出来的琴曲,所以潜心思考,无瑕说话,怎么了?”
  没人能弹出来的琴曲?慕容檐终于给虞清嘉面前的那张纸分去一眼,他看了两行,意义不明地勾了勾嘴角:“自作聪明。”
  虞清嘉以为慕容檐说的是她的琴谱。虽然虞清嘉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狂妄,但是她明白归明白,一旦被慕容檐说出来,虞清嘉就很不服气。她瞪了对方一眼,轻哼道:“小瞧谁呢,我们走着瞧。”
  南北朝极盛音律,名士世家无不以精通音乐、肆意疏狂为风流,而北朝因为政治变动频繁,琵琶、胡笳等胡人乐器融入中原,北朝的音律比之江南还要再绚丽一些。此时谈国家大事、济世救民才是下品,世家大族并不将乐器视为低贱,反而能品鉴音律,更甚至自己就精通乐器的,才是世人所推崇的名士风度。
  也只有李氏这种把三从四德当教条的老古板,才会看不起音律,认为只有不入流的歌姬才奏乐娱人,正经人家的女子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夫教子事人以卑。这种行走的女德一般的想法没人敢说它不对,但是如今的世家小姐们养尊处优,地位超然,甚至都有人敢在未出阁时便豢养男宠,李氏的想法放到她们跟前,这些娇客们当面不会说什么,恐怕一转身就嗤之以鼻。
  俞氏之前一直被李氏看不起,其中有一点便是俞氏亲自陪虞文竣游山玩水,奏乐以和。这种行为在李氏看来简直就是自甘低贱,妻子重要的是德,只有姬妾才以色侍人。
  李氏看不起俞氏,俞氏也看不上李氏。在虞清嘉小的时候,俞氏曾开玩笑般说,李氏便是拿无知当高贵,明明自己什么都不会,却还要看不起别人。
  俞氏对李氏那一套儒家理念不屑一顾,她从小便教虞清嘉音律琴棋。虞清嘉的父母都是音律高手,虞文竣乃是当代名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俞氏也精通乐理,能歌善舞。有这样一对父母,虞清嘉本身天赋便不弱,再加上父母的言传身教,她的琴技也相当出色。
  虞清嘉被人小瞧,她瞪了慕容檐一眼,越发坚定要做好了打某人的脸。要编撰一首无人能弹奏的曲子,敢放这样的话无疑狂妄至极,虞清嘉写了一段,自己亲自在琴上试验。
  有李氏那么一个母亲,虞清雅的乐理能力也平平。虞清雅不是想偷拿她的谱子吗,那虞清嘉就给她量身定做一个极其别扭晦涩的谱子。想偷东西,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消化。
  虞清嘉一边试一边写,她收回手,正要将谱子就下来,就听到慕容檐说:“第七个音错了。”
  虞清嘉愣了一下,明显不信:“我自己编的曲子,再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怎么知道我错了?”
  “你第一次按的是下徽音,第二次滑到了下羽。虽然本来也不见得多高明,但是相比之下还是第一版好一些。”
  慕容檐平时总嫌弃她笨,虞清嘉忍了,可是质疑她的音律能力却万万不行。虞清嘉咬了咬牙,想打人却又打不过,她铆着劲写下两行字谱,没好气地扔到慕容檐面前:“你说的好听,那你来啊。”
  这段字谱中指法相互冲突,好几次跨越极大,虞清嘉压根没想过弹,她就是为了刻意刁难人。可是慕容檐垂眸扫了一眼,不屑地瞥了虞清嘉一眼,坐到琴桌前,都没有练习便直接上手。
  音乐天赋和神经病一样遗传,慕容家的人长得都不差,还净出神经病,可是他们在音律上的才能同样顶尖。别看当今皇帝荒唐昏聩,但是皇帝的琵琶和古琴都弹得极好,宫廷设宴时皇帝嫌弃乐工手笨,甚至会亲自夺过琵琶来弹。慕容家其余诸王也个个精通音律,会多门乐器的人比比皆是。而慕容檐,比之叔伯父辈还要出色。
  一段刻意刁难、手法诡谲的曲子,在慕容檐的手下乖巧的如家猫一般。甚至因为指法变化诡异,而露出一种独特的奇诡绚丽来。
  虞清嘉之前便知道慕容檐在音律上很有些天赋,但是他的天赋出色到这种程度还是让她意外了。虞清嘉的好胜心被彻底勾起,还不等最后一个散音消散,她就伸手按住琴弦。这样的行为对奏乐者来说当然很挑衅,虞清嘉直视着慕容檐的眼睛,说:“敢不敢比一场?我们每个人写一段谱子,弹不出来的人认输。”
  慕容檐看着虞清嘉的眼睛,片刻后轻轻一笑:“好啊。”
  他们两人年轻气盛,又俱在音律上天资出众,多多少少都有自负之心。现在两人存心炫技,写出来的谱子越来越难,指法变化越来越快。两人一个写,写完之后交由另一人弹奏,若是另一个人没有被难倒,那就出题权就交换到此人手上。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有人弹错了音节,或者按错了弦。
  琴声到了最后越来越激越,简直咄咄逼人杀气凛然。银珠进来换热水,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又默默端着水出去了。
  银珠感受到世界深深的恶意,她本来觉得自己虽然反应慢,但是多花些时间总可以弥补。但是等看到小姐和景姬斗琴,银珠突然不确定起来。
  那样的世界,恐怕她穷极一生也不可能窥得一二吧?银珠莫名生出一种歆羡来,六小姐和景姬俱容貌绝艳,平时两人坐在一起就相配的不得了,现在这两人以乐会友,越发和旁人隔出一道屏障到了。银珠甚至觉得,六小姐和景桓的世界,根本没人能插的进去。
  银珠感叹去倒新茶,银瓶看见银珠回来,随口问道:“你又摇头晃脑的,想什么呢?”
  “我在想六娘子和景姬。”银珠将已经变凉的水泼到花圃里,转身去灶台上看热水。她一边用舀水一边说:“你听现在的乐声,就是娘子和景姬相互出题呢。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信有人能现写现弹。娘子和景姬恐怕都是神仙托生的吧?”
  银瓶没有应和银珠的感慨,她眼珠慢慢转了一圈:“现写现弹?”
  六小姐说她的谱子都被其他丫鬟收着,能不能保住还是一说。那四小姐交代的琴谱,莫非……
  当天夜里,虞清雅翻着手里的东西,眉头越皱越紧。
  她将信将疑地问系统:“系统,这就是长鸿曲?”
  系统将虞清雅手里的东西扫描了一遍,检索良久,回道:“这是古老的文字谱,并非后世通行的乐谱。缺乏相关数据库,无法识别。”
  “那你没有现成的长鸿曲音频吗?”
  “在我们的时代,许多传统文化都已失传。长鸿曲因为年代久远,技法繁复,在古琴曲中都是极难级别,等进入星际时代,早就成了绝响。”
  虞清雅失望地叹气,她本来还想让系统调出现成的音频,她照着练呢。现在看来,只能她自己破解字谱。虞清雅让丫鬟备好古琴,她下手前信心满满,可是仅仅弹了不到一行,虞清雅简直怀疑这是银瓶瞎拿来诳她的:“这真的是琴谱吗?”
  仅仅一行,虞清雅弹得磕磕巴巴,就这样手都要抽筋了。她看到后面密密麻麻的字谱,不由眼前一黑。
  第37章 捷径
  时已入深秋,天越来越冷,一夜过去,庭院内又是一地落叶。秋日疏阔,连风都是干燥微凉的。
  粗使婆子在外面扫落叶,坐着室内能听到竹帚划在地上的僵硬声音,菊细瘦的叶子已经被秋霜打成浓重的黑绿色,丫鬟搓着手,疾步穿行在廊庑中。
  李氏正在用早餐,她拿帕子掩了下嘴,问:“四娘呢?”
  周围侍奉的丫鬟们脸上神情顿时都有些微妙,绿崎跪在桌案边,一边帮李氏布菜,一边说:“四小姐昨夜练琴练得晚,今日恐怕要晚起一会。”
  琴和瑟不同,琴声清微淡远,乃是自娱之乐,可是即便琴音再淡,同一个院里的人总是能听到的。虞清雅昨夜练琴到很晚的事,其实大房院里人人都知道。
  现在李氏提出此事,众人面上都有些尴尬。因为虞清雅昨日的练习……委实,不太好。就算绿崎想闭着眼睛夸,都找不到夸赞的切入点。
  虞清雅弹得磕磕巴巴,走音非常严重,时不时就会有尖锐刺耳的错弦声,绿崎平心而论,听着还挺折磨人的,尤其是后面虞清雅的屋子里似乎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往常丫鬟们为了讨好李氏,只要说起四小姐,无论是什么事都能闭眼吹个天花乱坠,但是今日绿崎提起弹琴之事后,满屋子丫鬟侍女,竟然没一个人搭腔。
  屋里一片沉默的尴尬,绿崎暗暗埋怨自己没脑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正想着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就听到屋外传来问好声:“四娘子。”
  虞清雅掀开帘子进屋,脸色阴沉沉的,看着就很不耐烦。这下众婢女越发不敢触霉头,全都闭紧嘴,低垂了眼睛看地板。
  就是李氏也觉得虞清雅不像样子,等早饭散后,李氏叫住虞清雅,主动提起昨夜的事:“四娘,你昨日在做什么,我怎么听你练了半宿的琴?”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件事虞清雅脸色更难看了。她拿到琴谱时意满志得,可是才练了一行,她就发现现实和她的想象相差太大。琴谱许多人都有收藏,但是能弹好的才有多少?虞清雅发现她还是太想当然了,以为只要有了琴谱,就能取虞清嘉而代之。可是现在,后世传颂的名曲初稿就放在她眼前,然而虞清雅连两行都弹不连贯。
  虞清雅脸色很差,又一次想破口大骂。虞清嘉编谱子时到底在想什么,这是给人弹的吗?弹琴时手指极其难受,简直是怎么别扭怎么来,而且很多时候,指法跳跃特别大,根本没法一次完成。这还只是开头,虞清雅粗粗扫了眼后面的琴谱,发现后面的技法越发复杂。
  李氏这话可谓踩到了虞清雅痛点,李氏见虞清雅不说话,只能再问:“好端端的,你练琴做什么?老君年纪大了,不喜欢这些琴啊乐啊,嫌吵。你练这个,恐怕在老君那里没用。”
  虞清雅听到这些话就心烦,她口气不善,顶撞道:“琴乃君子之乐,谁说是为了弹给老君听了?莫非我除了讨好老君,就不能做别的事情了?”
  李氏脸色一僵,连忙看了看周围的婢女。绿崎等人赶紧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李氏这才满意,回头瞪了虞清雅一眼:“你这是说什么话?虽说琴棋书画陶冶情操,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女子最重要的还是操持家务,言容工德。女子不必辩口利辞,不必颜色美丽,专心纺织,不好戏笑,这才是正经家的女子该做的,才能得到婆母和夫君的敬重。奏乐娱人,更甚者亲自跳舞,这乃是下等舞姬之为,即便是妾都不屑于做这等事。”
  李氏这话指向性非常明显,俞氏便是通音律,善歌舞,尤其活泼聪慧,即便俞氏已经去世这么多年,李氏还是过不了这个坎,每次教育晚辈都要拿出来说,也不知道到底想说服谁。
  虞清雅早就听烦了,即便这是她的母亲,虞清雅也忍受不了李氏的幽怨。和李氏待久了,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心情压抑,仿佛生活中全是厄运。虞清雅内心深处其实是埋怨李氏的,就是因为李氏总在她面前说这些怨天尤人的话,上辈子虞清雅才会一步错步步错,将自己的婚姻也过成了李氏的模样。经过系统的点拨后,虞清雅才恍然大悟,得知自己上辈子有多傻,而固守着所谓的正室体面,不说不笑不争宠,又是多么天真愚蠢。
  虞清雅下定决心开始全新的人生,首先要做的就是摆脱李氏强加给她的偏见。或许系统说得对,音乐乃是艺术,怎么会是下贱的人才弹的东西呢?
  虞清雅敷衍地应了应,没坐多久就站起身往外走。李氏看出了女儿的心不在焉,她看着虞清雅的背影,不由又抬起帕子拭泪:“当娘的都是在还上辈子的债,她嫌说教烦,可是谁能懂我心里的苦呢?这都是我的命啊……”
  虞清雅回到自己屋子,情绪不知不觉又变得压抑低落,她有时真的非常厌恶母亲对女儿的影响。虞清雅突然想到,俞氏活泼聪明,知情解意,为什么偏偏她的母亲只会抱怨呢?虞清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压下。
  虞清雅将侍女都遣退,几乎是本能般地求助系统。仅仅四个月的工夫,虞清雅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先问系统,系统给出分析后,虞清雅才能着手做这件事。虞清雅问:“系统,明日就是颍川王设宴了,我现在连长鸿曲开篇都没有练好,明日可怎么办?”
  其实前世长鸿曲真正问世还要再过一年多,虞清雅尽可慢慢练,可是虞清雅生怕夜长梦多。虞清嘉已经写出了长鸿曲雏形,若是她某日突发奇想,将其弹奏出来,那虞清雅的计划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所以,虞清雅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抢先发表长鸿曲。而明日颍川王的宴会排场宏大,名流众多,就是最好的机会。
  虞清雅的音律天赋实在平平,一天内练会一支曲子,还是以诡谲绚丽闻名的长鸿曲……系统也觉得不可能。系统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和什么人交换讯息,最后对虞清雅说:“我没有古琴字谱数据库,所以无法识别古琴曲,你不妨将其译成简谱,等明日弹奏时开放神经中枢授权,我来帮你完成演奏。”
  让系统来操纵她的身体?虞清雅想到上次那恐怖的感觉,立刻否决。她已经下定决心,即便任务再艰巨,她也不会再让系统代为执行了,她一定要自己完成。
  宿主坚决拒绝,即便是系统也无能为力。过了一会,系统又说:“位面商店里有一种神经药物,名为‘音乐神童’,服用后二十四小时,也就是十二时辰内大脑和手指之间的反射处于高度兴奋状态,即便是刚学音乐的孩子,服用后也可以立即挑战高难度曲目,故名‘音乐神童’。”
  “什么意思?”
  “用你们位面的话来说,就是只要你知道手指该按哪根弦,该如何弹奏,手指立刻就能做出相应的动作。服用此药物后,不需要特意练习,只要你脑子里想得到,手指就能跟上所有动作。”
  任何乐器都需要积年累月的练习,练琴十年和练琴一年必然是不一样的,差距就在于身体的记忆。很多时候头脑里明明知道,可是行动却无法跟上,便是因为手指的记忆还不够熟稔。只有足够熟练,熟练到不需要特意想,手指就能完成接下来的动作,才算真正会弹这支曲子。而现在,虞清雅不再需要大量的练习,药物会帮助她建立反射。
  这样听起来一片大好甚至逆天的药物,虞清雅却明显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同意。即便她对系统的许多词汇一知半解,可是有些生词靠字眼也能猜到大概。神经药物,还是效果如此显著的药物,那服用后,对头脑的伤害有多大?
  虞清雅沉默,系统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也不催促,完全一副“话尽于此爱买不买”的态度。虞清雅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抵不过现成的诱惑。在明日那种大场合,说不清有多少名门望族、青年才俊要到场,她若能在宴会上一举成名,引得众人瞩目,这得是多大的荣耀。而只要将名声打出去,日后等她成为一国皇后、天下之母,还愁找不到好药材慢慢温养吗?虞清雅最终咬牙,说:“好。需要多少积分?”
  所有医药类物品在系统商店内都卖的特别贵,虞清雅听到系统的报价后,险些失态喊出来。近千积分,她做一次任务不过才五六十,若是买了这种药物,那虞清雅从得到系统后所有任务积累,以及她下定决心绝对不动的新手礼包、原始积分,都将消耗殆尽。这也就意味着,虞清雅如果不能尽快赚得积分,那她将再无可调用资源,系统这个外挂名存实亡。
  而且,虞老君舒缓疼痛的药每天都断不得,这就如高利贷一般压在虞清雅头上。平日里她便被老君的药物花费压的喘不过气,若是她账户清零,一旦出现什么变故,后果将不堪设想。
  虞清雅左右为难,迟迟拿不准主意,扬名她想要,安全感她也想要。系统耐心等了片刻,再一次催促:“宿主,你想好了吗?‘音乐神童’数量有限,你再不决定,商店中的库存就要没有了。”
  虞清雅被催的额角突突直跳,她感到自己像个赌徒般,越是害怕,越是赌上全部身家:“好,我买。”
  这几日越来越冷,虞清嘉起床后倚在榻上,阳光暖洋洋照在她身上,虞清嘉打了个哈欠,越发不想活动,只想躺着。
  慕容檐进来看到虞清嘉又窝成一团打哈欠,他非常嫌弃:“整日躺着,你不觉得难受吗?”
  “不啊,躺着多舒服。”虞清嘉很不喜欢运动,上次虞文竣打发她去射箭,简直要了虞清嘉的命。现在没人管她,虞清嘉可以窝在一个地方一整天不挪窝。相比之下,慕容檐活得才更像一个年轻人。
  正好慕容檐过来了,虞清嘉下榻去另一边翻找东西:“我回来后想了想,觉得昨天那段谱子这样处理会更好……”虞清嘉本是随意一提,可是翻着翻着,她的脸色渐渐冷下来。
  都不用问,慕容檐已经知道怎么了。其实他并不在意,随手写的谱子罢了,可是虞清嘉却很不高兴。
  那上面有她和慕容檐两个人的笔迹,现在被银瓶偷走,还落到虞清雅手里,不知为何虞清嘉感到非常不舒服。她沉着脸,蹬蹬蹬走到院子外:“银瓶呢?”
  银瓶正在躲闲,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她这才晃出来:“小姐,奴在这里。”
  虞清嘉都懒得和银瓶说场面话,她直接问:“你去过我的书房?”
  “是。奴婢洗了花瓶,还将书格上的灰尘……”
  “那我的琴谱,看来就是在你之后弄丢了?”
  听到琴谱二字,银瓶明显支吾了一下:“奴婢……”
  “你的胆子倒越来越大,原来是我小瞧了你。”银瓶正在忐忑虞清嘉这话到底在指什么,就听到虞清嘉的声音猛地沉下,瞬时间冰霜欺人:“跪下。”
  “六小姐……”
  “既然你忘性大,那我就给你长长记性。不必挑地方,就在这里跪着,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将琴谱落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再来和我回话。”
  第38章 独有
  虞清嘉容貌柔美,活泼爱笑,对着丫鬟们也并不为难,所以婢女都喜欢和她亲近。银瓶一边觉得在虞清嘉身边伺候很舒服,一边又眼红大房的排场。银瓶摇摇摆摆,什么好处都想拿,但她敢这样也是笃定了虞清嘉脾气好,并不会多为难人。现在虞清嘉猛地沉下脸,银瓶都被吓懵了。
  “六小姐?”
  然而虞清嘉却一点都没有说笑的意思,她冷冷地看着银瓶,说道:“身为婢女手脚却不干净,这是只是我发现丢了琴谱,若是我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糊弄下去?我身边容不得吃里扒外的丫鬟,我这就禀告长辈,让牙婆来将你领走吧。”
  银瓶这下是真的慌了,她是虞家的奴婢,世代伺候虞家,甚至高平郡内半数人家都依附在虞家名下。奴婢是主人的私人财产,别说虞清嘉只是将她赶走,便是打死了,也和打碎一个花瓶一个性质,根本不会有人说什么。牙婆做的就是大户人家的生意,她怎么敢得罪虞氏。要是银瓶被从虞清嘉这里赶出去,那找到下一个好主家想都不用想,牙婆只会将银瓶远远发卖了,宁愿赔钱都不能得罪虞家。仓促发卖,想也能知道,银瓶会被转手给什么人。
  银瓶吓得脸上血色褪尽,顾不得挑地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六小姐,是奴婢粗心,不小心弄丢了小姐的琴谱。可是奴婢万万没有偷拿,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偷小姐的东西啊!”
  弄丢和偷东西显然是两个概念,虞清嘉冷冷地瞥了银瓶一眼,说:“既然你说是弄丢了,那你跪在这里好好想,到底将东西落在什么地方。想到后也用不着你跑这一趟,你将地点说出来,我差人去拿。你什么时候想出来了,什么时候起来。”
  银瓶脸色煞白,膝盖下的地板又湿又冷,寒意直窜到她心里。虞清嘉说完后就转身回屋了,银珠从旁边厢房里出来,站在廊庑上看了一会,叹口气走了。
  银瓶跪在庭院中央,两边下人来来往往,经过大门时总会朝银瓶看上一眼。银瓶又羞又冷,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可是降了霜的地面再冷,也比不过银瓶心里的凉意。
  她贪慕虞清雅的财物,将虞清嘉的琴谱送去大房了。现在虞清嘉让她跪在大庭广众之下,还不让她自己去找,只让她说地方,银瓶怎么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银瓶从上午一直跪到日暮,最后跪到嘴唇冻得发青,两只膝盖完全失去知觉。她没有想到虞清嘉会突然发难,早知六小姐也会有这样不近人情的时候,她一定不会那么张狂。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银瓶虽然用“弄丢”做借口,可是她心知肚明自己将琴谱交到四小姐手里了。虞清嘉只让她说丢在什么地方,银瓶就是想托人去和虞清雅要琴谱,之后再假装找见都做不到。而她现在跪在门口,四周众目睽睽,她连让人悄悄传话都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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