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虞清雅怒气冲冲,可是她也不想想,如果不是贪财奸猾之徒,又有哪个人会接偷偷下药这种事情。白露眼中划过嘲讽,低着头,轻轻巧巧地说:“四小姐息怒,”
  虞清雅气得不轻,可是无论她再如何骂婆子喝酒误事,事到如今,如果不想前功尽弃,就只能继续兑换药物,用更多的钱让那个婆子乖乖办事。虞清雅看着自己积分余额眉头皱得死紧,她之前并没有料到药并不能一次成功,现在她的积分消耗已经大大超过预算。若是再买第三次,她靠和系统出卖情感兑换出来的积分,就要消耗完了。
  虞清雅显然也震惊了,那么大一笔积分,她都做了什么,竟然这么快没有了?虞清雅皱着眉回想,想起给虞老君侍疾的时候,虞清嘉故意挑事,虞清雅不得已用药换消停,宴会上用给颍川王的那种特质香精也不便宜,可惜最后没害到虞清嘉,反而把她自己坑到了寺庙里。然而这些虽然肉疼,但虞清雅的积蓄还撑得住,真正掏空她家底的,是天价剧毒阿尔法四号。光买一次就很可怕了,而虞清雅因为种种意外,不得不买三次。
  虞清雅看着系统购物页面,咬牙告诉自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狠着心再次下单。虞清雅将毒递给白露,动作都有些犹豫了:“这是最后一包药,如果这次还不成功,那你和我,都要在这个地方青灯古佛,孤独终老了。”
  白露看到虞清雅的神色,遗憾地想恐怕不能继续压榨了,这种毒可是好东西。白露伸手接过,没想到捏到包装的时候,虞清雅却没有松手。
  白露抬头,看到虞清雅露出些许犹疑之色:“接二连三地出意外,你对这件事,当真上心了吗?”
  “当然。”白露笑道,“四小姐放心,这一次我会一直留在城里,亲自盯着那个婆子去做,等事情了结我再回来。”
  虞清雅不能出门,可是白露一个丫鬟却没多少人关注,这几日都是白露带着药偷偷下山,搭附近村民的马车进城里,然后入夜赶紧回来。孤身赶路这种事情若让虞清雅去做,她是完全不敢的,但是白露却往来利索。这次更是明说,她会一直待在城内,亲自催促着厨房婆子下药,直到听到虞老君病重的消息才回来。
  虞清雅听到这里放了心,看来并不是白露有异心,只是事情确实凑巧罢了。
  白露当天下午冒着寒风出门,虞清雅见白露这样不辞辛劳,越发不好说什么。虞清雅内疚自己错怪了白露,可是一转眼,她斥巨资购买的药物又出现在二房内。慕容檐听完白蓉的禀报,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声:“原来这就消耗完了?我还以为会有多少。照她这种换法,内宅里小打小闹是够了,若是要成大事,根本耗不起。”
  慕容檐原来还想虞清雅既然有这么大的依仗,为什么还要和内宅女子斗来斗去,直接招兵买马逐鹿天下不好么?现在想来,一是虞清雅的智商局限,二来,就是系统并不允许了。
  依仗外力和靠自己到底不同,如果这一切都是虞清雅自己想出来的主意,那她尽可以放手一搏,但是虞清雅靠的是系统,她连接下来做什么都要靠系统发布任务,又怎么可能在经商、从政、战争中施展宏图呢。
  这样一来,虞清雅更不足为惧。虞清雅愚蠢自负,而系统只会死板地执行命令,严密有余而机变不足,这两个人在慕容檐手里连玩一个来回都不够。虞清雅在慕容檐眼里已经和一个死人无异,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可以当一会儿冤大头,
  虞清雅目光短浅,只知道盯着内宅这一亩三分地,可是同样的药物在慕容檐手里却能派上大用。有人替他源源不断地提供各种毒物药物,自损健康替他支付代价,最后还能替他背黑锅,这种傻子,为什么不用?
  白蓉问:“公子,白露说虞清雅似乎起疑,这次我们要继续扣下药物,还是暂时安抚她一二?”
  “过犹不及。”慕容檐淡淡说,“把药下给虞老君吧。”
  白蓉应下,可是还有些犹豫:“一份药全下给虞老君吗?这种毒若当真奇效非常又无形无色,公子留着当有大用。虞老君年老体衰,想必半份就足矣……”
  白蓉对这种能杀人于无形的毒非常稀罕,现在他们手里才三包,若是将一整包全用在虞老君身上,白蓉想想就觉得心疼。虞老君不过一个深宅妇人,用于她身上只是内宅争斗,可是如果在慕容檐手中,却能用在更广阔更关键的位置上,说是能影响天下大局都不过分。所以白蓉想,反正虞老君身体弱,或许半份药就已足矣。
  慕容檐摇头,口吻平淡,可是内里的语气不容置喙:“用一整份。小不舍则乱大谋,正好还能用虞老君试试药效。”
  虞清雅背后的系统精于计算,药物剂量恐怕很容易就能算出来,若是他们因为一时不舍得,剂量不够被系统发现端倪,那就因小失大了。慕容檐并不像白蓉那样重视这种毒,他的态度一直是可有可无,他手里握有全天下仅此一份的毒药,当然能为日后增加许多胜算,可是如果没有,也不过是锦上添花里去掉了那朵花。
  大丈夫争权夺利,逐鹿中原,靠的是自己的脑子和武力,靠诡计和下毒算什么。
  白蓉很快想明白这个道理,愧疚道:“是奴婢目光短浅,奴婢受教了。”
  白蓉钦佩慕容檐的冷静理智,但也对他的心狠手辣感到悚然。他漫不经心间就将虞清雅和虞老君两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说起用虞老君试药,他的语气竟然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好听的出奇。
  白蓉凛然,越发低了头,在慕容檐跟前毕恭毕敬。慕容檐不知为何对那包药物的包装十分信任,白蓉等人曾提议过要不要拆开一包,暂时取一些粉末试药,毕竟,他们对这种毒的药效一无所知,连是否当真无色无味都不晓得。可是慕容檐却非常肯定地说不用,直到现在,白蓉终于想明白慕容檐为什么说不用。
  他一早,就都算计好了吧。
  慕容檐没有理会白蓉的变化,他交代完虞老君的事情后便看着窗外,不知道看到什么,他突然站起身,起身朝外走去。
  堂屋里,虞清嘉坐在窗前,一边烹茶,一边听虞文竣说话。昨夜又落了雪,天地皆白,虞文竣雅兴大发,可是这几日已到年关,而虞老君还病着,虞文竣不好出门访友,只能坐在家里弹琴自娱,自得其乐。他搬着琴坐了一会,想起许久没见女儿,就把虞清嘉也叫来一起陶冶情操。
  虞文竣弹琴赏雪,虞清嘉便跪坐一边烹茶。虞清嘉浇了第一次水后,净手等待水开。她握着帕子擦手,一抬头就看到满目苍茫中,慕容檐踏着雪,缓缓而来。
  朗独绝艳,世无其二,在他的面前,连雪也要黯然失色。虞清嘉看到他愣了一些,不经意就想起前两天,他们在假山中发生的事情。
  虞文竣看到慕容檐,吃了一惊,连忙邀请慕容檐入座。等虞文竣和慕容檐相对坐好后,虞清嘉才意识到自己盯着慕容檐发呆了,而她盯着的,正好是慕容檐薄而精致的唇。
  虞清嘉大感尴尬,马上装作自己只是愣神的样子,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虞清嘉在慕容檐面前向来没大没小,曾经他用一个手指把她推开,虞清嘉气得要死,之后又能生龙活虎和他闹腾,然而经历那天的事情后,虞清嘉却和慕容檐骤然疏远下来。
  若是最开始她误会了慕容檐的身份,可是经过刺杀一事后,虞清嘉清楚地知道慕容檐是男子,她甚至亲自帮他上过药。虞清嘉即便云英未嫁,不曾定亲,可是她也知道男女之间亲吻代表什么。
  虞清嘉想到这里就恼怒,慕容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知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他那天精神不太稳定,似乎对血腥味的反应也很大,莫非,他就真的只是看到她嘴上有血,进而控制不住?
  第79章 赏雪
  慕容檐坐在虞文竣对面,姿态悠然,身姿濯濯。他脸上神情清冷,侧脸的线条尖锐精致,转折分明,映照在莹白的雪光中,几乎比檐上的雪还要耀眼上几分。
  茶的第二道水沸腾了,虞清嘉低头撇去茶沫,心里毫无因由地升起一股怒火来。
  她这几天因为假山的事魂不守舍,坐立不安,因为怕见面尴尬,所以她每日尽量避开慕容檐。今天算是他们两人在那件事之后,第一次正式见面。可是,她忐忑不安了那么久,每天都在纠结慕容檐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这个罪魁祸首,竟然神采奕奕,容色惊人?
  虞清嘉心里的火升腾而起,她气的不轻,心想凭什么她要给慕容檐烹茶?如果现在只有慕容檐,虞清嘉一定已经翻脸了,但是谁让虞文竣还坐在不远处。虞清嘉虽然阴差阳错得知了慕容檐的真实身份,可是虞文竣并不知道虞清嘉已经明白真相。虞文竣从小教授虞清嘉君子之德,虞清嘉也从来不对父亲说谎,可是,她和慕容檐的事情太过复杂,曾经她不知道慕容檐身份的时候,还干过在慕容檐眼前换衣服、大晚上找慕容檐谈心、和慕容檐同睡一塌等蠢事,更甚至有一次来月信,虞清嘉都不小心惊醒了慕容檐。
  虞清嘉不愿意对父亲说谎,但是她更不愿将这些事情告诉虞文竣,所以,虞清嘉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保持原状。现在虞文竣就坐在面前,虞清嘉有气不能撒,只能在最后收水的时候故意手一抖,在慕容檐的茶碗里放了特别多的盐。
  虞文竣兴致正高,和慕容檐清谈,虞清嘉端着茶水过来,轻轻放在几人面前。
  慕容檐低头扫了眼自己的水,又抬眼去看虞清嘉,虞清嘉尽力装作镇定,混若无事地直视前方。慕容檐不发一言,等虞清嘉坐好后,忽然拦住虞清嘉的手,说:“等等,我要你那碗。”
  虞清嘉很利索地答应了,将自己的茶换给慕容檐:“好啊。”
  慕容檐低头抿了一口,眉尖轻动,抬眼瞥向虞清嘉。他那双眼睛浓丽飞扬,处处都是锐角,看人时总是冷淡轻飘,可是此刻他看向虞清嘉却无奈又纵容。等看到虞清嘉隐约得意的神情,他眼睛里面不经意划过一丝笑,浮光跃金,光芒熠熠。
  虞清嘉故意在茶里加了许多盐,她多留个心眼,特意把自己的那一碗换成加了料的,之后果然慕容檐多疑,要和她换碗。虞清嘉计划得逞,心里十分得意,但是当着慕容檐和虞文竣的面,又要尽力忍耐着笑。她用力控制着嘴角不要上扬,眼睛却因为高兴而弯起,里面隐隐闪着光,又黑又亮。
  虞清嘉假装正经,趁人不注意偷偷瞥了慕容檐一眼,慕容檐察觉后目光追过来,虞清嘉就立刻将视线收回。虞文竣又说了一大段老庄清谈,他口有点干,低头呷了口茶,一抬头就看到虞清嘉飞快地瞥了慕容檐一眼,然后收回目光自己笑,慕容檐淡淡地朝另一边扫了眼,嘴边也挂上隐约的笑意。
  虞文竣不明所以,还觉得有一点心情复杂:“怎么了,你们在笑什么?”
  慕容檐不说话,虞清嘉飞快地摇头:“没什么,我们说茶呢。”
  “茶?”虞文竣低头又喝了一口,还是不能理解这两个年轻人的世界,“茶火候虽略有欠缺,但是也并不是大问题啊。”
  虞文竣还是不明白在他低头喝茶的工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前些日子猛然意识到虞清嘉和慕容檐的距离太近了,所以他有心想分隔开这两人。可是现在他本人就坐在这里,虞清嘉和慕容檐两人一个偷偷地看一个纵容地笑,而虞文竣甚至连他们笑什么都没法理解。
  虞文竣油然生出一种老父亲的伤感来。
  想他年轻的时候,也曾风花雪月,琴瑟相和,虞文竣伤感了一会,很快又肃然起来。
  他隐隐听闻这段时间邺城不甚安稳,奸相尹轶琨狂妄自大,结党营私,竟然妄图对军队指手画脚。齐朝大半兵权都握在耿笛老将军手中,尹轶琨恬不知耻,居然想要在老将军面前摆丞相的架子。耿笛是什么身份,当然对尹轶琨不屑一顾,冷冷淡淡将他派来的说客请了出去。没想到这样一来却惹恼了尹轶琨,尹轶琨在皇帝面前进谗言,说耿笛拥兵自重,常年不入京叩见皇恩,恐怕有功高盖主的嫌疑。耿笛老将军对此当然是大呼冤枉,尹轶琨借此要让耿笛交出兵符进京,耿笛以战事推辞,尹轶琨转眼就和皇帝说耿笛目无君王。
  现在邺城里正因为耿笛将军和尹轶琨的争端闹得不得安宁,耿府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众人都在观望耿笛老将军会不会卸职进京。如果耿老将军都对尹轶琨低头,无疑会大大助长尹轶琨的威风,仅此一事,恐怕再没人能抗衡这个小人了。但如果耿老将军拒绝这种无理要求,那以皇帝那个多疑残暴的性格,恐怕冲突在所难免。
  显而易见,无论这件事最后如何收场,邺城都难以平静。虞文竣私心里当然不希望国之栋梁被小人暗害,可是凡事要防万一,万一耿老将军真的为表清白入京,那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说。若是北赵趁着这个机会侵扰边境,恐怕洛阳危矣。
  他们绝不能坐视天下大乱,到时候审时度势,恐怕慕容檐起兵的计划得提前许多。前路还有许多风云变故,更别说慕容氏薄情多疑的性子代代相传,女子一旦进入深宫,就只能仰仗帝王捉摸不定的恩宠,虞文竣怎么忍心让嘉嘉过这样的生活。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慕容檐都不是一个适合托付女儿终身的人。
  要是别人家的儿郎,哪个小子敢打他女儿的主意,虞文竣马上就沉下脸威吓了,可是慕容檐却是少主,虞文竣非但不敢威吓,还得小心辅佐着。虞文竣心里暗暗焦急却又没法明说,公子什么都没说,虞文竣还能上赶着表明自己不想将女儿嫁给他吗?万一是虞文竣自作多情,慕容檐本人并没有这个意思,那该如何收场?虞文竣心焦不已,不能从慕容檐这方面下手,看来只能暗地里提点嘉嘉了。
  虞文竣正想着寻什么借口让慕容檐暂离片刻,他好和嘉嘉达成共识。虞文竣说:“今日雪景极好,适合踏雪,不如景桓可有兴致去外面走走?”
  虞文竣这个话题转的突兀,慕容檐很快就猜到他想支使自己离开。慕容檐指尖悠然地在桌上叩了三下,心想,时间应当差不多了。
  果然,慕容檐才想到这件事没多久,廊庑拐角就急匆匆走来一个奴仆。奴仆附在虞文竣耳边,飞快地说了些什么,虞文竣的脸色越来越严肃,最后已经一丝笑都不见,振袖站起来说道:“主院突然有要事,我先行一步,失陪。”
  慕容檐淡淡点头,抬手示意虞文竣先走。虞文竣都来不及交代虞清嘉,只是匆匆对她点了点头就出去了。虞文竣走的急,所以也就没有意识到,他想找话题支开慕容檐,结果还没等他想到合适的由头,自己就先被支走了。
  虞文竣离开的匆忙,虞清嘉担忧地望着父亲的背影,忍不住皱眉思考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父亲失态至此。慕容檐眼前终于清净了,他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心道虞清嘉可真舍得给他加料。他看虞清嘉还望着虞文竣离开的方向,悠悠地说:“别看了,一时半会儿他不会回来的。”
  虞清嘉奇怪地回头:“你怎么知道?”
  慕容檐没有回答,而是浑不在意地说:“信就是了,我又不会骗你。”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还不简单,因为虞文竣被支走是因为虞老君中毒。慕容檐不仅清楚,甚至还是他指使的。
  不会骗人?虞清嘉忍不住笑了,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快算了吧,你若是从不偏人,那为什么瞒我那么久?还有前两天,虞清雅被坑的怎么惨,不也是因为相信了你么。”
  “那是因为她自己蠢。”慕容檐口吻淡淡,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她非要找我合作,而我看到更有利的事情变卦的时候,她并没有察觉出来,这还不是该怨她自己。”
  虞清嘉失笑,道:“天底下哪有你这种强盗逻辑,你自己中途反水,不反省自己有失厚道,竟然还理直气壮地怨受害者没及时察觉。”
  慕容檐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问题,他手指摩挲着茶碗,突然问:“你这几日在躲着我?”
  虞清嘉深色一滞,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太明显了。”慕容檐语气清淡,他方才眼睛一直看着外面,现在突然转过眼来,瞳孔幽黑,眼里不知道是笑意还是杀意,“为什么?”
  虞清嘉也被他这股质问的语气惹恼了,她莹白的脸渐渐肃起,一丝笑也没,硬邦邦地问:“不然呢?我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你是男子,当然要避嫌。你莫非觉得,我就是这样轻佻的人?”
  慕容檐眉梢一动,明白了症结:“你在介意那天晚上的事情?”
  虞清嘉本来就恼,听到他用这种平平淡淡的语气提起,越发又气又羞:“我不介意!”
  慕容檐虽然说的是问句,可是话语里却没有多少疑问的意思,现在看到虞清嘉的表现,他愈发确定。慕容檐若有所思:“原来是这件事。你就因为此事,躲了我这么久?”
  虞清嘉狠狠剜了慕容檐一眼,咬牙切齿道:“都说了不是,你少自作多情。”
  慕容檐看着虞清嘉,眼神微动,忍不住笑:“好,你说不是,那就不是。”
  虞清嘉坐在榻上,脸颊不知不觉变红了。茶碗里袅袅的热气沾湿了她的睫毛,虞清嘉自言自语,轻不可闻地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虞清嘉声音很低,可是显然瞒不过慕容檐的耳朵。慕容檐目光沉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突然逼近:“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第80章 心意
  慕容檐本来好好坐着,他定定看着虞清嘉,突然眼中光芒大作,倾身欺近:“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慕容檐原本和虞文竣相对而坐,两人面前各有一张细长的凭几。虞清嘉端茶上来时,就坐在这两人侧面。现在慕容檐突然靠近,虞清嘉没有防备,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避。然而慕容檐却不许,他手臂一伸就将虞清嘉扣住,虞清嘉本想要站起来但是却没成功,她跌坐回原地,后背重心不稳,不由往后仰。慕容檐手臂撑在她的一侧,低头深深地看着她。
  虞清嘉非常尴尬,慕容檐靠在她上方,虞清嘉只要起身就会撞到他。虞清嘉没办法,只能尽量往后仰,说:“你喜怒无常,还小心眼,我哪里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虞清嘉这个姿势不好借力,只能靠腰上的力气撑着。虞清嘉这种时候无比悔恨自己疏于锻炼,这样的姿势她腰都要断了。慕容檐的脸就横在上方,虞清嘉稍不小心就会碰到他,虞清嘉暗暗屏气,勉力维持着这个高难度姿势。
  下腰的动作维持久了,头上的银流苏珠花不堪重负,忽的从头发上滑落。慕容檐早就看到了她发髻松动,他向下弯腰,一只手臂撑在虞清嘉身侧,另一只手臂环过她,绕在她背后刚好接住滑落的珠花。
  广袖因为慕容檐的动作而垂下来,将虞清嘉的世界隔绝成一片阴影。虞清嘉瞪大眼睛,看着慕容檐近在咫尺的脸颊,都有些发怔。
  虞清嘉走神,心神疏忽下忘了屏气使力,腰上的力气立刻一松,险些就要摔到地上。慕容檐的手臂还环在虞清嘉背后,稳稳地接住了她,这样一来,倒像是虞清嘉主动投怀送抱一样。
  慕容檐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手臂圈紧,单手就将虞清嘉抱了起来。
  同样是不好借力的姿势,慕容檐就非常从容,轻轻松松将虞清嘉摆正。虞清嘉大感尴尬,坐正后立刻就想往后挪,但是慕容檐的手忽然按住她。他眼睛看着她的发髻,语气漫不经心:“别动。”
  虞清嘉感觉到发间微凉,慕容檐将她的发髻整了整,轻轻将珠花插入她头发,流苏在她耳后叮铃铃作响。虞清嘉眼睫轻颤,不由想起方才慕容檐的话。他问,她以为他是什么意思。
  虞清嘉垂下眼眸,慕容檐将珠花插好,也直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两人相对无言,沸水在小茶炉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慕容檐看着窗外的雪,下颌线凹出一条好看的弧度:“我之前从没有惧怕过死亡,鲜血和荣耀本来就是一体的。”
  虞清嘉下意识地接问:“那现在呢?”
  慕容檐回头看了虞清嘉一眼,说:“我现在依然不惧,但是却开始不甘心了。”
  “不甘心?”虞清嘉不明所以,慕容檐不害怕冒险,甚至享受生死一线那种刺激感,虞清嘉早在密林逃亡的时候就见识到了。可是,不甘心是为什么?虞清嘉想了想,问:“你是因为父母家仇的事情不甘心吗?”
  “父母家仇?”慕容檐听到后失笑,他摇摇头,语气却淡漠,“我当然不会让他们好过,可是成者王败者贼,输了便输了,还不至于不甘心。”
  慕容檐说完,终于将目光从窗外的积雪上移回来,静静看着虞清嘉。他从来不害怕死亡,甚至他骨子里的偏执分子向往着黑暗和毁灭,死亡对他是一生最后的狂欢。但是他现在却不甘心了。京城里党派纷争渐起,可想而知战火并不遥远,他们等候许久的那个起兵契机,或许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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