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第38章
  “第三十一条,爆炸性、毒害性、放射性、腐蚀性物质或者传染病病原体等危险物质被盗、被抢或者丢失,未按规定报告的, 处五日以下拘留;故意隐瞒不报的, 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第三十二条, 非法携带枪支、弹药或者弩、匕首等国家规定的管制器具的,处五日以下拘留……非法携带枪支、弹药或者弩、匕首等国家规定的管制器具进入公共场所或者公共交通工具的, 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这不是某电视台的法制节目,也不是社区的普法活动,而是幼儿园文老师的在线直播。
  这个周六, 大部分大学生都结束了考试, 工作党不是陷在年底加班修罗场,就是正被节前躁动包围, 在期待区提出明确学习指导需求的人很少,很多观众都是带着解放后的兴奋或充充能以度过黎明前黑暗的心情冲进直播室。
  文老师用比以前短得多的时间讲完了学习部分,到了自由发挥环节, 粉丝们一个个竖着耳朵等他讲些新鲜的东西, 结果……确实非常新鲜!
  大多数时候都微笑着的男神老师严肃着脸, 啪啪啪往身前的桌子上放了三个公仔。众人定睛一看:黑猫警长、白猫班长以及老鼠一只耳。
  各种屏幕前的“学生”们刚喷笑出声,文老师不能更正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法律知识大家很容易获取,但除了专业人士很少有人去系统了解。最近发现有些学生法律意识淡薄,给自己和他人都造成很大伤害。我知道正在看直播的你们行事有度,法律对你们而言只是多余的约束,但了解法律、传播法律,不仅是对自我的警醒,也是对个人和整个社会的保护。过去部分同学和我一起复习了刑法条款,今天我们就一起来学习与大家日常生活关系最紧密的《治安管理处罚法》……”
  被认真的文老师、代表法律正义的黑猫警长、牺牲在犯罪分子手中的白猫班长注视着,听着文老师清澈却有力的声音,原本觉得这些内容无用且枯燥的观众不知不觉就听进去了。即便当时没花多少心思,只是简单过了过耳朵,事后也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法律肯定有漏洞,也不绝对公正,有些地方还跟不上时代,但它是维护社会正常秩序的有力防线。可以说,大多数法律知识不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经验的结晶,每一个条款前都可能有很多人的血泪。这样的知识经由文灏之口念出来,其感染力并不比大家诗词和科学真理低。
  听完《治安管理处罚法》的主体部分,有观众问:[老师我可以把这一段剪下来发视频网站和微博吗?]
  “当然可以。”
  于是第二天不只文灏自身的粉丝在微博上转这段视频,好几个警界官方账号也引用了视频。
  d城公安:史上最强普法大礼包,你会很乐意接收的。(视频)
  直播时段,严肃的气氛截止于粉丝的下一个问题:[老师你把一只耳摆上来干嘛?]
  文灏把一只耳放倒,让黑猫警长踩住它。“为了说明违法的终将被法律制裁。”
  [我突然好想当那个一只耳,注意,是那个棉花做的一只耳]
  [你不是一个人!]
  [肯定有人惹老师生气了,老师放心,我们都是乖宝宝。]
  ……
  “乖宝宝”听人讲法也不烦,做了坏事那个还逍遥法外。夜已深,文灏没有同以前一样躺床上装睡,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漏掉了,已体验情绪列表里又加了一项——烦躁。
  走着走着,房间的空间就不够他用了,他干脆开门出去,正遇上出来拿水的应安年。
  应安年今晚没急着看文灏的最新直播,他先在网上搜索“爱恋眼神”、“喜欢上一个人时的表情”、“面对暗恋对象时不自觉的表现”。
  第一次把这些词打出来,自认是个成熟男人,谈情说爱毫不羞耻的应安年感到一阵阵的羞臊。打印字体清清楚楚地显示在屏幕上,就像把他心底覆着的最后一层薄纱揭开,让暗处的心意无处躲藏,不可辩驳。
  他不惧对自己诚实,更不会为此自责,可他现在要的就是隐藏。那个孩子刚看到世事的一角,不能在这时候吓到他。
  好在搜索结果帮他摆脱了强烈的不安。那些照片和视频里饱含爱意的眼神、无法抑制的笑容、手足无措的姿态都不是他会有的,应安年对着镜子做了比较,确认自己的神态远没有那么夸张。
  文灏对这方面没有认知,只要不表现得很露骨,他应该不会往这个方向想,而且他对自己很信任,很容易说服,白天对为什么板脸的解释他不就轻易相信了吗?
  自己只要管束好个人行为,不过分接近就好,表情上不用太过注意。如果不小心让他疑惑了,就用别的理由解释过去。
  虽然这样有点像大尾巴狼,但应安年决定厚着脸皮。
  想通了这件事,应安年心里轻松多了,此刻看到长发青年,他自然地露出微笑,问道:“怎么没睡?”
  “有点烦。”文灏也微笑着说,他小小皱了下鼻子,仿佛对自己难得一见的负面情绪有点无奈。
  应安年很高兴看到他这种朋友式的不客气、不隐瞒。猜到对方在烦什么,奈何这种事不是他们能急得来的,他沉吟一下,提议:“今天没带乐乐看成踏雪和猫仔,明天我们去游乐场或博物馆吧?”也让你散散心。
  “踏雪和猫仔!”文灏提高声音重复,同时竖起右手食指,像接收到了从天而下的灵感。
  终于知道漏了什么了,那个学生!
  “安年你还记不记得7号那天有一个从我们身边走过的男学生让踏雪和猫仔同时转着头看?”
  应安年仔细回想,摇头。他当时注意力多半都放在文灏身上了,哪记得什么男学生,不过文灏说有就肯定有。而文灏已在脑中把事情拉了一遍。
  由于当时没往心里去,看到的信息又太过模糊,文灏没把那个学生和教授遇袭的事联系起来。现在想来,他是走入了思维误区,从结果看,嫌疑人两次出手都是针对雷教授,好像跟他有仇,但这很可能是巧合。
  如果真是那个人,那他的目标就不是某个老教授,而是所有老教授。他先针对雷教授,可能只是因为他先发现雷教授很容易得手,规律地去实验室、独自夜归、实验室外小树林,都给他提供了条件。
  弩的使用虽不需要长时间训练,普通人也能很快上手,但初级使用者要射中移动目标还是有难度的,再加上雷老运气好,他没能造成预想中的伤害。再推测下去,他一击不中也不执著,或者,吓老教师一跳就是他的最低目标,他开始考虑“下一个选谁”。
  然而经过调查,并没有合适的时机让他单独对另一位老教授下手。要目标静止、方便隐蔽和逃跑,只有教授们一起在林中石桌下棋的时候。他决定一次来把大的,“下一个选谁”这个问题自然也就作废了。
  而雷教授的好运气输给了坏运气,当时恰好背对老实验楼站着,正处在他的最佳射击角度,因此受到伤害最早也最重。
  他第一次作恶的时候,踏雪和猫仔看到了,两只小动物没见过弩,也没见过谁这么做,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猫仔好奇他手中的弩和箭,踏雪却更对他的行为和结果感到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他伤害同类,“两脚兽”却没有像它们喵星人一样,有仇报仇,咬他一口。
  尽管嫌疑人的动机很不明确,武器的来源也很奇怪,但这是目前最说得通的一个猜想。
  文灏知道自己猜的可能是错的,可必须去证实。事情重要,虽然时间已晚,他还是马上给林亦初发了信息,只是信息说的,是自己想起在c大校园里看到那对猫狗校宠对一个男生有不同于其他人的反应,又记起雷老第一次遇袭那晚听到了猫猫的叫声,觉得当中可能有关联,希望林队能查查。
  仅仅过了两分钟,林亦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请文灏详细说了下过程和想法,并没有因为这个猜测证据弱到很难站住脚、那个学生找起来也麻烦就完全否定,很快表示明天会派人与校方沟通,尽快让文灏能进到c大学生信息系统辨认,同时感谢了文灏的全心帮助。
  挂了电话,文灏向应安年做了解释,抱歉道:“我明天又不能陪乐乐了。”
  应安年早有预感他还会参与到这件事中去,没办法,这就是一个很容易被人需要的人啊。
  “我也是。”男人道。
  “啊?”
  “我得陪着你。”
  周日,应安年带着一个移动电源和文灏再次走入c大。校方工作人员打开学生信息管理系统,把电脑让给文灏,还是忍不住说:“要不还是先说一下那个学生什么样子,做个画像让大家帮着找吧,那么多学生,一个人看要看到什么时候?”
  对一般人来说,这是个提高效率的办法,但放到文灏身上才是真正浪费时间。学生信息系统开放给他了,他就能以无人能及的速度浏览。
  文灏把手放到鼠标上,没有马上动。在其他人看来,他只是在熟悉目录,实际上,他的灵识已经在信息库中高速奔跑。
  阅读速度慢些的人还没看完目录,文灏就把鼠标移向位于中间的“经管学院”子目录。
  “欸,不从头看起吗?”旁观者对他开始的顺序表示惊讶。
  文灏继续操作。“我突然想起那个学生拿的好像是经济学的教材。”事实上,他当时并没留意对方拿的什么书。
  鼠标滚轮快速滚动,一长列学生照片从屏幕上滑过,站在文灏身后的人感觉自己一个学生的脸都没看清楚,座位上的年轻人已经把一个系的人看完,进入下一个系了。
  他们默默惊叹长发青年超凡的观察力、记忆力和一目十行的浏览速度,要是知道文灏为了照顾他们的感受,故意点错系别,那就真的要合不上嘴巴了。
  “找到了。”
  随着青年平稳的声音落下,一个学生的档案被点开,一张并无特别的年轻面孔出现在屏幕上。
  第39章
  “曹献,”有人念出学生的名字,“市场营销系, 才大二。”
  和大多数人一样, 曹献的证件照也不大好看。他长相普通, 皮肤偏黑,脸上带着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常有的融愤世与茫然于一体的青涩感。平日走在路上, 顶多有人说这是个还算精神的小伙子,不会有谁对他多加在意。然而此时与学校的案子联系起来,旁边的人恍惚又觉得屏幕上那张脸阴郁可怖起来。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市场营销系的辅导员很快赶过来, 搞清楚前因后果后, 比本科生也大不了几岁的女辅导员先是吃惊,继而就露出了也并非不可能的神情。
  “曹献个性独, 与同学的关系都比较疏远,但不是爱挑事的刺头。就是这学期,他擅自开室友的柜子被室友看到了, 闹了次矛盾。”
  “开柜子?上没上锁的?”在场的刑警马上问。
  “锁了的, 学生自己买的那种小锁头。但那次他没拿东西, 他们寝室之前也没丢过什么,曹献自己说只是好奇看看。”辅导员解释。
  “他成绩怎样?有没有跟老师有过不快?”
  “成绩总体中等,大一挂过一次科,我想想,好像是统计学。跟老师……”辅导员停下来回忆,然后说,“没听过跟哪个老师有矛盾,硬要说的话,就是我了。因为开柜子的事,我坚持让他给室友道歉,他非常不情愿,后来看到我表情都不太好,倒也没有其他表现。”
  性格不好,会开锁,对老师有怨言,勉强跟案子对得上。警员继续问:“他还在学校吗?”
  “应该不在,我们系已经放假了,而且他不住宿舍,那事之后就搬出去了。我们学校大二以后就可以不住宿舍,系里一共有三个学生在外租房,我这儿都有地址。”辅导员翻开手机备忘录给警察看。
  没耽误时间,警员立即向上做了汇报,林亦初得到线索,亲自带着搜查令过去。文灏等人后一步赶到,屋里已经在进行搜查。
  本来文灏可以不去的,他自己提出了申请,林亦初想到他的能力,同意了,没想到还买一送一地跟来个自称保镖的启星应总。
  这行为在警察看来是挺讨厌的,虽然应安年表示他会散打,且主动保证不会有任何多余动作,不会向外散播信息,一起的警员还是在心里吐槽:又不是刀山火海,一个学生而已,林队他们肯定一去就控制住现场了,需要这样?
  他自是领会不到应安年的想法。警察身有他职,对文灏的重视程度不会有那么高。虽然出现危险的几率低,但有他在就多一重保障。
  应安年已经完全把自己过去信奉那套各自独立的观念抛掉了。保护小朋友,讲什么独立?小家伙要去有风险的地方,就得有家长跟着。
  文灏看着他身上霸气十足,口中却跟人做着保证,又感动又好笑,小声问:“你真会散打啊?”
  应安年被长发青年吹拂过来的温热气息弄得痒痒的,稍稍拉开一点距离,也小声回:“真会。”
  不过这次文灏是没有机会看到他的武技了。
  曹献还没回家,出租屋里一大股方便面的味道。他已经接受过初步问讯,但不承认。嫌疑没有落实,警察们没把他怎样,翻找时也没乱扔乱甩。
  曹献就站一边一脸无所谓地看着,林亦初一直在观察他,文灏亦然。察觉到这个后来的、没穿警服且貌似比他还年轻的人在看自己,曹献恨恨地瞪过去,眼睛里刺出带有恶意的威胁。
  文灏还没什么反应,应安年跨前一步站到他身前,挡住了不善的视线,同时威严地看回去。曹献一秒都没坚持住就把脑袋转开了。
  “不用怕,这就是个只敢对看起来比自己弱的人横的家伙。”应安年偏头低声道。这回轮到文灏觉得耳朵痒痒了。
  最终事实证明,应安年的分析是对的,此人要泄愤只敢选“弱者”,而且只敢偷偷摸摸地来,像只黑暗里的老鼠。
  屋里气味实在难闻,一名警员去推窗户,顺便往下看了一眼。曹献和之前一样,谁去动哪里就会跟着看过去,还会提醒别人不要把他柜子里的衣服弄脏了,目光没有往某处偷溜,或特意回避哪里,但文灏知道他在强自镇定。
  他一看到这个学生就确认自己的猜测没错了,『他们怎么查到我的?』、『他们找不到吧?』这样的问题让他暴露无遗。
  而这时,文灏终于在他头上看到了有用的信息:『他们会翻外面吗?』
  外面?外面有什么?一边是楼下的绿化带和小路,一边是楼道。不,楼道里每家都有一个半封闭的入户小厅,小厅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坛。
  文灏走过去打开门,林亦初注意到他的动作跟过来,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屋外只有干硬泥土的花坛,不等文灏开口,她吩咐下属:“把这里挖开。”
  曹献这时明显慌了,当被层层包裹的弩从泥土里取出来的时候,他拼命否认:“这不是我的!是有人嫁祸!我为什么要射老教授,我跟他们又没仇!”
  然而为时已晚,凶器在这里找到,达成逮捕条件,更多证据只待后续审问和顺藤摸瓜,总不会故意冤枉他就是了。
  再一个周末,文灏和应安年去医院看望两位教授。贺老已经出院,暂住孩子家里,他在家无聊,就让人把他推到医院,看看老友,也免得文灏他们多跑路。
  谈到事情细节,贺老问:“他不把弩远远扔掉,是想等风头过了故技重施吗?”
  “可能吧。”文灏答。
  雷老的儿子非常生气:“现在的学生怎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