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节
  周满带人将树干劈成一个个木桩,每个木桩都有一端被削尖。
  庆军沉默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坚韧。
  湖州老百姓看着看着,心便揪了起来。
  “沈大人他们征用麻袋,是为了防止洪水吧?”
  “要不咱们就交上去算了。”
  “谁知道到底有没有洪水?要是没有,咱们交上去的袋子还能拿回来吗?”
  对于老百姓来说,一个麻袋也是好东西。
  “要是洪水真来了,你到时候连庄稼都没了,还要么麻袋?”
  “我看这雨下个不停,怕是真会发洪水。”
  “要不,咱们就去交了吧?”
  “走走走!”
  百姓中有明事理的,自然也有顽固不化的。
  即便如此,沈鸿也拿到了不少麻袋。
  他立刻组织人装上一袋又一袋泥土和砂石,运往堤坝附近。
  “大人!大人!”一小吏急忙冒雨赶来,满身泥泞,“三里外的河段快要决堤了!”
  沈鸿一直让人监测河道,这才能得到及时反馈。
  他立刻下令:“快去通知周千夫长!”
  很快,周满带着数百名庆军赶来,他们带着大量削尖的木桩,再硬生生用肩膀扛起装满泥土和砂石的麻袋,冒着狂风暴雨赶往三里外的河段。
  得益于每日艰苦的训练,士卒们的体力相当不错,即便负担重物,也没有拖延进程。
  只是,他们再快,也快不过汹涌的河水。
  尚未走近,便见不远处河堤陡然被冲破一个缺口!
  浑浊的河水滚滚而来,若是不及时堵截,这个缺口只会被冲刷得越来越大!
  “快!快!”
  狂风骤雨中,沈鸿嘶哑的嗓音传入众人耳中。
  庆军训练有素,立刻不要命地奔赴缺口处。
  不少百姓住在河堤附近,见堤坝缺口,河水汹涌而来,顿时吓得四散逃离。
  却在昏天黑地中,看到了一群坚定无畏的人。
  他们身上绑着绳子,在奔腾的河水中,拼了命地将木桩牢牢钉在决口处。
  奔涌的洪水冲刷着他们的身躯,他们却凛然无畏地呼喝着、拼搏着,奋力扔下一袋又一袋泥沙,堆在木桩前面,试图挡住可怕的洪水。
  他们不属于湖州,他们的家不在湖州,他们在湖州也没有相熟的亲朋好友。
  但他们却用单薄的脊梁,正拼命为湖州挡住灾难。
  有人无声哭了起来。
  有更多人无声哭了起来。
  脸上的雨水是冰凉的,可眼中的泪水是滚烫的。
  “大家伙儿都去帮忙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响应。
  “我去!”
  “我也去!”
  “冲啊!挡住洪水!”
  老百姓们自发赶去帮忙。
  他们没有庆军矫健的身姿和威武的身躯,但他们有一颗赤诚而灼热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泥沙袋渐渐补上了缺口。
  河水不再往外流。
  他们成功了!他们成功挡住了洪水!
  老百姓欢呼雀跃,兴会淋漓。
  沈鸿和方焕不由对视一笑。
  身体已极度疲累,心头却是松快的。
  可还没高兴片刻,又有人来报:“大人!大人!那边又决堤了!”
  所有人的心都拎了起来。
  他们的木桩和泥沙袋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啊!
  这该怎么办?
  沈鸿急得眼前发黑,差点晕倒。
  “大人!您没事吧?”
  沈鸿摇摇头,沙哑着嗓音道:“我没事,快去截流!”
  百姓们簇拥着一群庆州官员和将士,深一脚浅一脚往决口的河段赶去。
  大家心情都极为沉重。
  这边堵住了,那边又拿什么堵呢?
  不少百姓已经自责后悔了。
  “要是之前听沈大人的话,上交足够的麻袋就行了。”
  “谁说不是呢,要是我当初也跟着一起去砍木桩就好了!”
  “沈大人他们都是好人啊!”
  “庆州人真的很好啊!”
  众人都以为他们看到的会是一个无法拯救的决口,但等他们走近,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到说不出话来。
  河堤决口外,聚集着一大片黑压压的身影。
  他们中间有湖州城的老百姓,有湖州城的驻军,也有庆州来的将士。
  打桩的打桩,挖土的挖土,装袋的装袋,扛运的扛运,所有人都齐心协力、共抗洪水。
  沈鸿和方焕不由笑起来。
  也不知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段衡和裘光赶至湖州府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如此令人动容。
  两人么废话也不说,立刻加入抗洪大军中。
  只可惜,湖州的堤坝实在漏洞百出,这个补了那儿又决了。
  即便大家再众志成城,也抵不过物资的逐渐匮乏。
  更何况,水位还在不断上涨。
  湖州府的防汛物资已然告罄。
  大家都陷入迷茫的慌乱中。
  就在这时,段衡站出来说:“大家都不要担心,庆王世子殿下已经派人运来救援物资,咱们再坚持坚持,等物资到了,咱们就不用担心了!”
  “太好了!太好了!”
  “世子殿下大好人啊!”
  “有庆州帮忙,咱们不用怕了!”
  “物资么时候能到啊?”
  当天深夜,庆州救援物资及时抵达,一辆又一辆的牛车无疑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大家再努努力,咱们一定能够守住堤坝!”沈鸿嘶吼一声。
  “守住堤坝!”
  “守住堤坝!”
  “守住堤坝!”
  众志成城,风雨同舟。
  激昂的情绪在人群中扩散,所有人都鼓足干劲,为保卫湖州府而奋力拼搏!
  裘光身处其中,一股莫名的意气蓬勃而出。
  他狠狠抹了把脸,看着沉默坚定的庆军,看着如释重负的庆州官员,不由呲开嘴,眸中似有泪花闪动。
  经过几天几夜的抢修,湖州堤坝所有的缺口都被堵得死死的。
  暴雨终于停了。
  云销雨霁,天光放晴。
  湖州重新恢复生机。
  沈鸿却病了。
  大夏天的,他窝在床上喝着药。
  “大人,又有百姓给您送了礼物。”小吏笑嘻嘻地来禀。
  沈鸿哑着嗓子道:“退回去,大家伙儿都不容易。”
  “大人您放心,咱们都是拒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