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三个人正在为出行做准备,外面却有人通报说姬晟到了。
  容双一顿,搁下手里的东西看向迈步入内的姬晟。
  姬晟一眼便看到两个娇俏可爱的小宫女围坐在容双身边,三个人都是一副要外出的打扮,刚才容双显然还在给两个小宫女画眉。
  姬晟冷冷看了两个小宫女一眼。
  两个小宫女识趣地退下。
  姬晟撩袍在妆镜旁坐下,看着容双仍如少女般垂落的乌丝,心中越发不高兴。今日是他的生辰,过去几年都是容双陪他过的,虽然他不怎么喜欢她的礼物,也不怎么高兴见到她,但每一年不管他怎么嫌弃,她总是会出现在他面前讨嫌。
  自从那天她回了玉泉宫、他克制着不来找她,她就再也没出现在他眼前。今天听说尚宫局要给她送东西,他下意识觉得那是给他的生辰礼,没叫人拦着,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她过来送他。
  他才不稀罕她送。
  姬晟拿过银梳,替她梳理着长发,口里问道:“皇姐这是要去哪里?”
  容双说道:“我还没看过盛京的灯会,准备去看看。”她转头看姬晟,“我不能出去吗?”
  姬晟说道:“……可以。”细想起来,过去几年她年年都陪着他过生辰,确实没机会去看灯会。只是他和七娘约好一会带她出去玩,七娘和容双不对付,他肯定不能让容双一起去。姬晟想想又不放心,补充了一句,“朕会让人跟着你,你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
  容双朝他笑了起来:“皇弟还怕我一去不回不成?”
  姬晟不能说“是”,也说不出“让他们保护你”这种话,只能扼住容双的手腕亲了上去,堵住她总说出让他为难的话的嘴巴。
  姬晟亲够了,想到容双刚才和那两个小宫女那么亲近,顿时恶向胆边生,冷哼着威胁:“你若敢一去不回,朕就把伺候你的人全关起来,你敢不回来朕每天杀一个,一直杀到全杀光为止。”
  容双觉得这家伙真是傻到家了,这些伺候她的人不全是他安排的耳目?他的威胁不仅对她没有用处,反而还会寒了这些人的心。
  容双说道:“左右我要不了多久就能光明正大地离开盛京,没必要想不开提前跑,东躲西藏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她顿了顿,望着姬晟认真地说,“柳家对你忠心耿耿,柳七娘是个可爱的好姑娘,又是你母族的表妹,是个很好的皇后人选,你不要辜负她。”
  姬晟对上容双不带丝毫勉强的灼亮双眼,只觉心里有把火在乱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但凡她有一点在意他,都不会这么认真、这么坦然地说出这种话来。
  他辜不辜负谁,关她什么事?
  反正,她一心要走!
  她一心要离开盛京!
  陆云初都不走了,她还是要走!
  姬晟起身拂袖而去。
  容双目送姬晟离开,抬手抚了抚自己被姬晟咬得发疼的唇。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的唇妆肯定叫姬晟亲花了,不由叫两个小宫女回来重新给自己染唇。
  难得出去一趟,她当然得打扮得漂漂亮亮,若是遇上什么仇家,可不能让对方觉得她现在过得不好,明里暗里嘲笑她。
  她从来都活得快快活活的,断不能让盛京人觉得她如今虎落平阳、凄苦度日,任谁都能来踩一脚!
  输人不输阵!
  第34章 薛将军
  容双颇有雄心壮志地重新把自己拾掇了一通,感觉自己一下子长大七岁也是好的,至少她这相貌可比十五岁时长开了不少,过去的稚气全没了,已经能压得住许多明艳漂亮的妆容。
  谁不想漂漂亮亮地出门呢。
  眼看月上柳梢,容双便领着两个明丽可爱的小宫女出宫。宫女出宫的机会少,难得能到外面玩,激动得小脸都有点发红。
  上元节人太多,容双本想随意走走,最终还是被请上马车被人送了一路,径直送到花灯最好的御河边。
  宫中的马车明显有别于其他马车,不少人看到这么一辆华贵的禁中马车停在眼前,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先下马车的是两个娇俏的女孩儿,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小脸在暖和的马车里熏得红通通,瞧着就活泼灵动。
  光是看见这两个小侍女的相貌,不少人便在心里猜测起车中女子的身份和姿容来:敢往自己身边放这么两个出众的小侍女,车中的女子该是何等绝色?
  有的人认出了马车的规仪,心中更是暗惊:宫中如今没有后妃,若论谁有资格乘这种马车出行,那无疑是长公主姬容双无疑。
  难道车里的人竟是这大半年来鲜少在人前露面的长公主不成?
  有了这种猜测,周围的人就更挪不动腿了,早有传言说长公主容色殊丽、气势逼人,对上满朝文武都不曾落于下风,也不知是个怎么样的女子。
  两个小宫女察觉周围人的目光,一个殷勤地抱出手炉准备一会给容双暖手用,一个则警惕地回到车里取出帷帽要容双戴上。
  容双才不要戴。
  她又不是见不得人,上元节各家小娘子都坦坦荡荡地扔开了帷帽,怎么她反倒要在这种日子戴上这玩意。
  两个小宫女劝不了她,只能谨慎地叫随行禁卫提防有人生事,一左一右地把容双迎下车。
  容双到了车外,才发现人比她想象中要多,周围更是有不少目光明里暗里向她看来。
  容双没在意,带着两个小宫女去看灯。
  边关苦寒,能吃饱穿暖已是不易,自然不能像盛京这样点了满街花灯,让整个盛京亮得跟白昼一样。但再苦再累,人都是爱热闹的,哪怕灯不那么精巧、城不是那么大,每年上元节也依然满城人声鼎沸。
  容双也喜欢上元节,一般来说父母上元节都能腾出空来带她出去玩,虽说平时有表哥背她到处玩耍,可父亲还是不一样的,父亲长得高,她骑在父亲脖子上可以看得可远了,连藏得最高的灯谜也能被她找出来破了谜底。
  容双带着两个小宫女随着人群沿河岸往前走,除了一开始看着她从那辆宫中马车上下来的人之外,旁人皆不知她的身份,只不由自主地多看她几眼,倒也没人来扰她清静。
  直至行至一家酒肆前,才有个小纨绔隔着窗瞪直眼睛,巴巴地跑出来搭讪:“这位小娘子怎么只自己一个人?可约了人?要是不知道地方,我带你去啊!”
  容双见这小纨绔虽凑上来说话,眼神却没有登徒子的龌龊,瞧着反倒机敏可爱。她对可爱的人永远比较宽容和心软,朝他微微地一笑:“没约人。”
  小纨绔正要说什么“没约人正好,我陪小娘子逛逛”,却听见一阵铁甲行进之声。他转头看去,来的不是京中有名的鬼见愁薛昌又是谁?这薛昌好好的纨绔不当,偏去学人从军;学人从军也就算了,还拼下一身功名!
  这可把他们害惨了,家里长辈教训他们时都说“你瞧瞧人家薛昌”。记得有段时间圣上让他负责京畿防务,真是让他们愁死了,想搞点事都会被捆回家挨罚。
  小纨绔在美色和鬼见愁薛昌之间衡量了一下,果断对容双说:“小娘子你好好玩啊,下次有缘再见!我叫李昭!礼部尚书最小的孙子!千万要记住我啊!”他边撒腿跑开边努力在容双面前留下点印象。
  容双忍不住又笑了。
  李老尚书那老头儿瞧着油滑得很,生的孙子却是这纨绔脾气,真是叫人意外。
  等李小纨绔跑远了,容双才转头看向身穿甲衣的薛昌。他显然是知道姬晟今晚要带着柳七娘微服出游,亲自负责盛京的防务,绝不能让宵小之徒有机会近姬晟的身。
  容双对上薛昌也不曾收起笑意,很好脾气地问候:“薛将军辛苦了。”她记得这薛昌还在打光棍,在这个人人都在陪小娘子出游的上元节,他却要勤勤恳恳地搞巡防,多残酷!
  这好好的大将军苗子,前些日子怎么就想不开要娶她?
  见薛昌冰着一张脸立在那,容双觉得他怪可怜的,从小宫女手里取过刚才一时兴起买的甘蔗汁递给了薛昌:“冬天又冷又燥,这是我方才买的甘蔗汁,清甜解渴,还没喝过,你拿着喝吧。”
  薛昌低头看去,只见那甘蔗汁被一个小小的竹筒装着,味道如何且不提,青青的竹筒却颇为精巧,许是因为这好卖相才被许多小娘子看上,买上一小筒想着边逛灯会边喝。
  薛昌收下了她手里的竹筒。
  容双说道:“薛将军有正事要忙,我就不搅扰薛将军了。”
  薛昌终于开口:“不忙。”
  容双一顿,抬头看向他。
  薛昌说:“今夜不是我当值。”老将军亲自出来坐镇,说今天未婚的崽子们都不许当值,全出去约小娘子见面去。
  薛昌没想过约人,得知容双夜里要出宫,便穿上甲衣混在巡防队伍之中。若是有机会,他便上前与她再说说话;若是没机会,他只说自己在护卫京都,没人会注意到他在打什么主意。
  薛昌定定地注视着容双。
  他年前年后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渐渐也发现自己“为长公主的清白负责”的说法站不住脚。
  他想娶她,并不是因为替她上过药。
  他想成为她的丈夫,想陪在她身边。
  她想逛灯会,他陪她逛;她想做什么,他都陪她做。
  只要她不再毫无留恋地冲入刀光剑影之中,仿佛生也无妨、死亦不惧。
  第35章 国之长城
  容双对薛昌这样的大将军预备役还是很看好的,虽说他少年时眼有点瞎,竟喜欢他表妹李素儿。
  好在既然薛家没被李丞相一家波及,薛昌还得了姬晟重用,那就说明他们家属于忠君爱国那一挂。
  听薛昌说他不是在当值,容双奇道:“没轮到你当值,你还穿着甲衣出来。”
  薛昌有许多话想说,只恨嘴巴太笨,很多东西根本无法说出口。他见容双衣衫华美、眉眼明艳,一时也觉得自己身上冷冰冰的甲衣过于粗犷,与她站到一起很不搭。
  这里不是边关,不是沙场,不是那些他们联手制敌的日子,他只想着找机会见她,却没想过怎么邀她同游灯会。
  薛昌不由说:“我自幼习武,大多是适合摔打的衣裳,没多少能穿出门的。”他看着容双说道,“殿下觉得我若想约女子一起赏灯,该穿什么样的衣裳好?我不懂这些,要不,殿下到前面的成衣铺帮我挑一套?”
  容双见他一张正直不阿的脸庞微微泛着红,觉得有趣。
  上次薛昌说什么求娶果然是一时想岔了,说开以后不就又有了心上人吗?
  容双说道:“也无不可。”
  在两个小宫女忧虑的目光中,容双与薛昌进了前方的成衣铺。
  容双虽自幼习武,却也同样好红妆,一般女孩儿爱的东西她也挺爱,在成衣铺子里挑挑拣拣也觉颇有趣味。
  她在伙计的招呼下给薛昌选起了衣服和佩饰,不一会儿就凑成一套。
  薛昌入里间把甲衣脱下,换上了容双为他选的衣裳。他命随行亲兵把自己的甲衣送回府,穿着一身新行头走到外面。
  容双两眼一亮,觉得自己的眼光没有错。
  这一身衣裳让薛昌看起来少了几分喋血沙场的冷酷,原本就英朗俊美的脸庞便变得越发耀眼起来。
  容双感叹道:“要是你穿着这一身在外头走一遭,那些怕你怕得要命的人说不定就换一种态度了。”
  薛昌说道:“他们怕不怕我,我都不在乎。”
  容双说道:“话不是这么说,能让人亲近、能让人喜欢,是很开心的事啊。”
  薛昌不言,静静看着容双。
  容双想到自己过去几年大概不怎么讨喜,当下也不聊这个话题了。
  她好奇地问:“你是怎么让李尚书的幼孙这么怕你的?”那小孩明明起了“贼心”,一看到薛昌却跑得飞快。
  薛昌把钱付了,和容双走到人流如织的长街上,才说:“也没什么,就是把他们捆起来倒吊在城门上或者捆起来送回他们家里而已。”
  他负责京畿防务,总不能任由一堆勋贵子弟、官员子弟到处兴风作浪,一口气收拾了几个刺头,其他人也就安分了。
  容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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