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此事太过于突然,她连稳住身形的时间都没有。而偏偏这个时候,她竟然看见下面走来一个白衣男子。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后她竟然不偏不倚的摔在了他的怀中。或者确切的说,是自己把他扑倒在地。
  好在这山上积雪尚且算厚,倒是没把人砸晕过去,但是二人以这样的姿势四目相对,论她在如何彪悍,也是无颜见人,更何况这位被自己强行扑倒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山下一大堆姑娘们的梦中情人。
  “那个……”她吞吞吐吐的,紧张的心情让她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眼睛很是不听使唤的看着对方俊美无铸的脸。而且更为奇妙的是,她竟然觉得他很是眼熟,似乎他们以前就见过一般,而且他身上清淡的药香,以及这温凉的气息,都那样熟悉。于是她最后直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以这样不雅的姿势扑在对方的身上。
  ☆、第五章 二选一
  “我……我不是故意的。”高郁鸢红着脸急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只是身后的雪太软,她又十分紧张,因此再一次扑上来。
  “嗯,有意的。”
  恍惚间,高郁鸢竟然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回了一句,一时间满脸震惊,正色的盯着他看,只是却见他一脸清冷,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兴许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她有些苦恼的起身来,胡乱拍了身上的雪,便匆匆的跑了,而身后的北辰无忧伫立于半山中,一双犹如星空瀚海般深沉的眸子直望着她惊慌的背影。
  唇角不觉微微翘起,“娘子长大了呢!”只是性子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在文安侯府里,只怕是要吃亏的。
  他的心情忽然甚好,这些日子来的所有阴霾一扫而尽,因为她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哪怕所有的人,包括她也把那段日子忘记了,但北辰无忧却坚信,即便忘记,即便她找不回那段记忆,那么他也会让她重新拥有,这一次便是一辈子了。
  直至高郁鸢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这才将那目光转向上面断了绳子的秋千,而的手心,还有一叶没有扔出去的梅花。眉宇间不禁露出一抹不悦,还以为会扔出两片才能把绳子折断,没想到才一片,这府上的秋千该翻修了。
  高郁鸢匆匆的跑回梅园,想起方才的场面心忍不住狂跳,不过好在当时那里并没有旁人,不然的会只怕她会在瞬间成为京城小姐们的公敌。
  花庭这边,人已经聚集了很多,大家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谈笑风生。高郁鸢才寻了个位置坐下,那北安伯府的周滟月便走了过来:“哟,郁鸢妹妹这是怎么了,脸这样红?”
  红么?陆小果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不烫了。她正想要找个借口解释,忽见周滟月掩唇笑道:“郁鸢妹妹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其实已经做的极好了,毕竟你自小在乡下长大嘛。”
  那壶不踢开哪壶,便是周滟月这样的。不过高郁鸢无所谓,反正人家也没说错,她就是乡下长大的。
  而周滟月的话一时间吸引了许多少年公子们的目光。大家最近也听说了文安侯府当年失踪的姑娘寻回来了,同这京都明珠高似水还是双生女,之前就一直在猜测哪一位是文安侯府的郁鸢姑娘,如今听高滟月一说,一个都忍不住望过来。
  周滟月这话若是对于旁的姑娘,已经气得哭起来了,可高郁鸢倒好,端端正正的坐着,不动声色的捧着丫头刚送上来的梅花茶,慢条斯理的吹着那略有些烫的茶水,举止神情间,竟然叫人有种说不上来的好看,很是赏心悦目。
  一时间叫几个少年郎都看呆了。
  周滟月见此,心下不觉有些恼意,心道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罢了,竟然还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茶,不禁又笑道:“妹妹可是尝出,这茶是什么水泡的?”
  高郁鸢原本准备喝的,听她这样一问,手中的动作便停滞下来,随手将茶盅放下,“梅上新雪,溶而泡之。”
  这算什么讲究,她幼时虽然过的清贫,可是架不住有个书香气满身的老爹啊,所以别说是梅花花瓣上的雪泡茶,她春天还爬到高高的杏树去收集露水煮榆钱呢!
  周滟月本是想要为难高郁鸢出洋相,可是没想到她连喝都没喝就已经说出来,顿时一阵气闷,不由得回首朝被一群公子哥围住的高似水看去。
  “好了,你莫要同郁鸢玩笑了,不是说对对子的么?”高似水秀眉微挑,轻声细语犹如细水缓流。
  有了高似水的解围,周滟月这才怏怏的走回高似水旁边。
  这时高似水又朝高郁鸢笑着邀请道:“妹妹也来吧。”
  其他人一听,也跟着起哄。
  今儿这个梅花宴,高郁鸢还以为是男女们相亲大会,方才从梅林那边过来,才知晓原来雅妃娘娘也来了。
  她来本是没什么,这里是她的娘家,可关键是那日理万机的北辰浚也来了。
  各家小姐们大概现在也知道了,所以一个个的拼命想找机会表现自己。有道是没有对比就没有好坏,如今有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一比,她们个个都能算是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了,如此也难怪这么热情的邀请自己。
  可为什么是高似水开这个口?难道她不怕自己丢了文安侯府的脸面么?
  “我不会。”高郁鸢拒绝的很果断。
  众位小姐不禁面带失望,但还有不甘心的,“不会的话,那说花迷也是可以的。”
  莲依依等人也跟着附和,高郁鸢这才没法,“也不会,不过我说个题,你来答。”她的目光,指望周滟月。
  周滟月自负虽然比不得高似水满腹诗词,但对付高郁鸢这种连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禁颇为得意道:“好。”
  高郁鸢扫视一眼这花庭,又看了看外面的梅林,一双美眸幽幽一转,极是动人,只见她笑问道:“东岸一百二十二株梅树,北岸一百二十七朱梅树,你猜一共多少?”
  听到这问题,周滟月忽然有些后悔了,这算什么问题,便是个会数数的小孩都算得出来,不禁有些气闷道:“自是二百四十九株,你不会连这个都不会算吧?”
  众人对于她的这问题,也是一脸茫然,甚至有些扫兴。很大一部分已经将她归类于连数数都不会的人了,这样的女子,只怕娶回去连家都当不了,要来作甚?一时间那些被她的美艳而吸引目光的少年郎们,顿时也另寻瞧她人去了。
  而花庭的三楼,一位身着华服的俊美男子倚着栏杆正往下瞧,方才自己也以为她会说出什么问题来为难那北安伯家的小姐,没想到竟然是这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竟有些失望,不过旋即他便忽然笑开,连连赞道:“有趣有趣!”
  民间时常将二百五作为骂人的话,可是这文安侯府的小姐却不动声色的骂了这北安伯府的小姐连个二百五都不如。
  “可是看好了,这文安侯府的高似水虽然身体不好,但胜在样貌与修养,不过白家的白月霜也不差,而且擅于兵法。不过倘若是本宫选的话,定然选择后者,那高似水看似温柔,实则心思玲珑,这种女人若是到了后宫,可怕你到时候不能得安宁,倒是那位白月霜,虽然规矩差了些,但恰恰是她这种性子的女人,最好拿捏。”说话的美人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沉思了一下:“不过白家为后起之秀,不管是声望或是权势,与世袭数代的文安侯府是不能相比的。”忽又展眉一笑,眉宇间竟然是爽朗之色:“可见,鱼和熊掌是不可兼得的,浚儿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这位身着繁复宫裳的美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尊贵的雅妃娘娘,甚得隆恩眷宠,数载不衰,后宫之中能与她争上一二的,大约也只有太子生母贤妃娘娘了。
  “母妃的意思,必定要从其中两家选出一个作为正妃?”北辰浚侧过身面对着雅妃,俊美的面容上充满了一种及其不正经的笑容,没有丝毫生为皇子的尊贵优雅。
  “那是自然,除去她们二人身后的家世,便是凭着郑大师之言,其中一人也必定是你的良配。”郑大师是当世著名的大家,但凡从他口中赞过之人,必定是一路鸿图扶摇直上。而他曾赞过文安侯府的高似水有母仪天下之风,白家的嫡女白月霜有定天下之气。
  她一脸严肃,可北辰浚却一脸毫不在意的笑道:“白口之话,也就哄骗你们罢了,本皇子六岁之时,他还大言不惭说本皇子男生女相,必定败于女色之手呢!”可是他今年已经弱冠,府中并没有一个侍妾,更无一个心仪女子。
  说到这个问题,雅妃不禁担忧起来,一脸紧张的看着儿子:“浚儿,你老实告诉母妃,你是不是如外面传言那样,喜欢……”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北辰浚脸就黑了,“母妃,我可是你亲儿子,连你也跟着那外头那些人一样,实在叫为人子的我伤心。”他说着,竟然一脸沉痛失望,抬步便要离开。
  只是下一刻一阵香风从后面来袭,雅妃从后面冲上来一把将他的腰抱住,“又想趁机跑,本宫不管,你今日若是不挑一个,本宫就不放开。”
  北辰浚一脸无赖的垂下肩膀叹了口气:“母妃,咱们好歹是出门在外,你也要注意一下您的形象啊!”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挑一个,不然等贤妃母子反应过来,依照她的性子,若是选了其中之一,另外一个必定会被她毁掉,到时候你在想挑都没得机会了。”雅妃是下定决心逼儿子成婚,因此不但不放,索性搂得更紧了。
  ☆、第六章 我选她
  北辰浚一脸黑线,挣扎了下见着没什么用,这才咬牙妥协,“好,那我选文安侯府。”
  雅妃先是一喜,后又有些失望道:“你性子如此爽直,那高似水只怕不合适……”
  这一次,话还是未说完,就被北辰浚打断:“谁说我要娶她?”
  “那你想娶谁?”雅妃连忙松开手,转而绕到他的身前,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家儿子。文安侯府自来全力培养高似水,这是有目共睹的,其他几位嫡女根本比不得她半丝。心里不禁开始担忧,难道儿子的眼光这么差么?
  “那个。”却见北辰浚没好气的抬手朝下面花庭一处被孤立的角落指过去。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但见那里雪白的梅树下坐着一位明艳少女,眉目如画,气质高雅,倒也不必高似水差几分,最重要的是她的容貌,竟然同高似水有些相似。“她是?”文安侯府那个被寻回来的姑娘?
  “不错,就她。她也是文安侯府的嫡女,这没有错吧?”像是完成了一件艰难任务般,北辰浚忽然变得好心情起来,吹着口哨便离开,独留那凌乱的雅妃一人站在那里凌乱。
  她是文安侯府的嫡女不错,可若是文安侯府真的在意她的话,不可能把她接回来了这么些天,不带她去拜见郑大家,又何况她是与高似水是双生女……
  花庭之中,高郁鸢很成功的被孤立,她倒成了一个画外人,宁静端坐在那里看着前面玩得开心的少男少女们。
  却不知道她在看别人的同时也在被人当作画一般来欣赏。
  北辰无忧自来是知道的,不动的她也是美得如画的,却没有想到会这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他甚至有种自私的想法,想立刻就下聘将她迎娶进府,这一次定然要给她一个盛大繁华的婚礼。
  可是,此刻她的记忆全失,自己于她犹如陌生人一般,他是不愿意让逼迫她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接受自己。
  所以,只有等。
  “小王叔什么时候对这种无聊宴会也有了兴趣?”北辰浚本是路过,却陡然见到那一袭让他敬畏的翩翩白影,不禁顿住脚步,满是诧异的朝北辰无忧望过来。
  “随便看看。”北辰无忧收回目光,目光清冷的看了他一眼,又朝雅妃的方向看去,目光这才重新回到楼下的花庭中,不动声色的说道:“雅妃娘娘着实一片苦心,文安侯府的高似水,白家的白月霜,都是不错人选。”
  对于这位深沉神秘的小王叔,北辰浚与他熟悉也是从去年才开始的,父皇那些‘有心’把皇位禅让于宁王府的话,其实不过是逼迫不问世事的宁王府出来压制定山侯府罢了。这招棋父皇走的是不错,可依照自己这一年来对这位小王叔的浅薄了解,只怕他不会这么任由父皇利用。而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之一,北辰浚是无时不刻不在担心,这位小王叔会报复到自己的身上来。
  因此,此刻一听他提起婚事,顿时就惊了一声冷汗,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连连小跑过来,“小王叔莫要开玩笑,皇侄从来都是不学无术,哪里配得上两位小姐……”他的话在北辰无忧转过身来的瞬间便止住,整个人被他一声的威慑压得竟然有些喘不过气。
  “正因你自来懒散惯了,才该娶一位能管得住你的皇妃才对。”他的语调平淡,声音像是没有半丝的情感一般。可是这话却犹如一记惊雷击中北辰浚的心坎,他不禁疑惑起来,小王叔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不敢问啊。只得默默的垂下头,“皇侄以后定然多看书,多看书!”他一面说着,一面朝后退,口气及其的敷衍,“那……那侄子就不打扰小王叔了。”
  华灯新上,醉酒微醺,整座府邸都寖满了香馥的梅意。
  大家都知道雅妃其实来了,但她并没有出现,更没有将哪家的姑娘召见,于是大家猜想,她大约一个都没看上。又或者,她看上了好几个,一时间没有拿定主意罢了。
  高郁鸢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同老太太一辆马车,她虽不是个安静的人,但是在长辈面前,样子做做还是可以的。
  今儿她的一切表现都在老太太眼中,除了那让高茹猜的题目之外,其他一切她都做得比自己想象中的好。果然,到底是同似水一母同胞,即便是流落到外多年,这底蕴还是有的。
  如果高郁鸢知道老太太把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归功于因为她是俞梓烟所出,那么她定然会立即跳起来反驳。她为了学好这些规矩,下了多少功夫?可是不别人一句因为她是高门贵女俞梓烟所出就能抵消的。
  回到府上,高茹果然被老太太身边的人叫过去了,去的时候还恨恨的瞪了高郁鸢一眼,大抵是觉得高郁鸢告状了,毕竟高郁鸢同老太太是同一辆马车。
  绯红已经早早的侯在一旁了,她是自己进府之后府里新买的丫头,因担心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今日不准许她跟着去镇国侯府。
  “小姐,您可回来,好不好玩?”她年纪不大,才十五岁的模样,活泼的性子很是得高郁鸢喜欢。
  “无聊得很,幸好你没去。”
  主仆聊说着话,一路往院子回去,半路却被一个年轻小道士撞了一下,绯红因为身子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那小道士不但不道歉,反而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主仆俩:“走路不长眼睛嘛?”
  高郁鸢被这小道士的态度震惊了一下,一面蹲下身去扶绯红,正欲开口,却被绯红止住,只听绯红竟然给他道歉道:“小仙长,是奴婢不好,冲撞了您,您莫要放在心上。”
  那小道士听得了这话,这才一脸满意的走了。
  高郁鸢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些被颠覆了,她就算是刚进府的,但也不至于连个在府里蹭吃蹭喝的小道士都比不上吧。
  这时只听绯红担心道:“小姐,你说那位小仙长会不会回去告状?”
  “他是谁,你何毕如此怕他?”高郁鸢甚是不解,她来府里也有些日子了,可没听说过侯爷喜欢炼丹啊。
  “小姐您最近都在学规矩,只怕不知道,方才那位小仙长是方寸道长的弟子。”绯红说完,见高郁鸢一脸茫然,想起她从前都是在乡下长大,只怕并没有听说过方寸道长,便耐心解释道:“方寸道长是世外得道高人,连清心观的育德道长见了他也都要礼遇三分,而且他擅于看卦,许多权贵想要找他求一卦,传送比面见圣上还要艰难呢!”
  “既然是这么一位高人,怎会住在府上?”高郁鸢可不信世间有什么得道高人,就算真的有,那也是非自己莫属啊?
  “因为听说他年轻时欠了咱们侯爷一个人情,所以这一次才愿意出生。”绯红说到此处,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高郁鸢,便道:“其实,奴婢私底下听说,正是这位道长开口,侯爷才下令寻回小姐您的。”所以算起来,小姐应该要感谢他才对呢!
  无缘无故的他忽然让文安侯府的人寻自己回来?双生女本就只该存活一个在世才对,当初文安侯府选择了高似水而丢弃了自己,如今高似水的身体不好,他们却忽然寻回自己,这其中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
  绯红见高郁鸢沉默,不由得有些担心,更是后悔自己不该把这些话告诉她,连忙道:“小姐也不必放在心上,下人们都喜欢胡说八道呢!”
  却见高郁鸢抿着唇干干一笑,极有深意的说了一句:“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