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林家那边传来更加叫人诧异的消息,据说林小爷落水之前养了一个小娘在外头,那小娘原先是个卖唱的,林小爷瞒着家里人偷偷养着固定时间去看。这会林小爷生病了没去看她,她没了钱使,便大着肚子闹到了林家。林家一看,虽然是个唱曲的,毕竟怀着林家的血肉,儿子又重病不起,万一断了根好歹还有个孙子。这么合计着,林家干脆将那个唱曲的小娘娶进门冲喜。可别说,那小娘进门以后,林小爷的病还真好了。
  这事情传到了张家,张杏儿听了气的差点吐血,大好清白人家的姑娘不娶,却娶了个小娘,居然在跟她订婚之后养的小娘还怀上了,这口恶气她怎么咽也咽不下,不光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张家因为她还成了村子里的笑柄。
  这次张杏儿又寻了一次短见,跳河去了,却又没跳成给家里人救了回来。
  张大媳妇这边也被丈夫嫌弃的不行,两人吵了几回,差点就把她一纸休书给休了。
  一连七八天,张家真是闹腾的鸡飞狗跳,陈家村的女人们也看热闹看了个过瘾。往常都是张家姑嫂俩欺负人,如今她们眼看着老天收拾她们。
  到了第八天,似乎老天收手了一般,张家姑嫂俩脸上的疙瘩竟然渐渐消了下去,过了两三日,除了一些痕迹,竟然真的消失了。
  只是闹了这一出以后,这姑嫂娘再也没从前那气性了。
  “活该!村里人都说了,有天收呢!”陈美娇每日必来报告成果,站在院墙边跟莫小碗说着,“看她们以后还欺负人!不怕老天吗?!”
  莫小碗笑了笑,抬头看了看蓝天:“是啊,老天一直看着呢。”不过她总觉得这件事不像天收,像是人为的。
  晚饭时,莫小碗端着饭菜送进了柴房,有心要问问张家的事情。
  等他吃完了,她才开口问:“张家的事情是不是同你有关系?”
  裴远抬眼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帘,道:“没有。”
  “真的?”她有些不信。
  裴远淡淡瞥了她一眼,拿起了她之前练的字,慢慢看着,随口道:“爱信不信。”有些事,即便他做了,自然也不能对她说的。
  他这样说,莫小碗就拿他没法了。再说这件事即便是他做的,那也是为她出气。但是他又不能随意行走,怎么着莫小碗都觉得不可能是他,现在问了心里也就踏实了。
  他扶着轮椅打算站起来。
  “诶,等等……”莫小碗一看连忙过来扶着他,将幻听的事情一下子抛到爪哇国去了,慌张问道:“你现在可以站起来吗?”
  “试试就知道了。”裴远深吸一口气,扶着莫小碗的手臂和轮椅的把手,缓缓的试着站起来。他从来没有坐过这么久,此刻他比任何时刻都渴望踏上土地站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他感觉骨头差不多已经长好了,需要加快恢复的进程了,否则遇到危险只会变成砧板上的肉。
  踏上地面的那一刻,虽然有些无力,但是他的双腿足以支撑起他的身体,莫小碗惊喜叫道:“你真的可以站起来了!”
  他的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转头看那张兴奋的小脸,他可以走路,她看起来比他还开心。
  “我要走几步。”
  “诶诶诶,别啊,我瞧着这时间还不够呢,怎么就开始走了?”
  莫小碗想劝他,可是拗不过,只得扶着他走了两步,谁料才走两步,他腿下一软,蓦地向她跌过来。他身子高大健壮,重重的将她压在了地上……
  第30章 良辰
  莫小碗一下子懵住了,感觉他温热而特别的气息将她全然笼罩,这是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充斥着成熟男人的味道,他凉滑的发丝贴着她的脖颈,湿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耳畔,热度从他的身上隔着衣服传到了她身上,让她浑身发热,越来越热……
  她慌的不可遏制,洁白的小脸绯红如霞,双手抵在他胸脯前轻轻的推了一下,低声道:“你……你起来……”
  男人并未有起身的打算,他低头打量着她绯红如同海棠花一般的小脸,饶有兴味的扬起了唇角。
  狭窄的柴房,暗沉的光线,时间仿佛静止,暧昧在空气中流淌……
  他的目光聚焦在那张粉嘟嘟水嫩嫩的红唇上,娇艳的仿佛熟透的樱桃,看的他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嘴唇,就连气息也乱了起来……
  “你起来……”她的声音低的像蚊子嘤嘤,推他的力道如同蜉蝣撼树。
  上次他在槐花树下抱了她,曾经遗憾放的太早,现在……
  “腿疼……”他压低了身子哑声道,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紧密……他能感觉到胸膛下的柔软和她发间的馨香……果然是……温香软玉……让人心神荡漾……
  “我都说了不让你走路的……”她有几分担心几分抱怨的小声说,“那现在怎么办……”
  他这么压着她,她也没法扶他起来啊。他这么重,压的她心慌意乱……
  “你好重……”她嘟着嘴小声抱怨……
  裴远一手撑着地面,微微撑起身体一些,手指还很有闲暇的在地面上敲了几下,他既然骗她说自己腿疼不能自个起来,现在该怎么收场?
  “你若亲我一下,或许……我就有动力站起来……”他低头望着身下的女孩,说出了如同浪荡子弟的调戏话语。
  莫小碗一双眼骤然瞪大,吃惊又激动的望着他。
  他突然有那么一丝后悔,他……真的是第一次调戏良家少女,下一秒会不会换来一巴掌?
  “我说真的……”他强调了一句,皱起了墨色浓眉,“真的疼……”
  莫小碗咬着下唇,垂着头不说话。
  裴远见她眼睫微微颤动,心底突然有一丝慌张,该不是被他给欺负哭了吧?这丫头最爱哭不过。
  虽然有点遗憾,但是是时候结束这个恶作剧了,这丫头不禁逗。
  他的右手撑着地面正想起身,谁想这时她抬起了头,一个温温软软的吻落在了他的唇角。
  他起身的动作一时僵住,这不是意外,这丫头……真的亲了他一下……
  有点酥,有点麻,有点让人意犹未尽……
  少女随即垂下了头,脑袋差点埋到胸口了,脸上越发红的如同滴血一般。
  他失神的抿了抿唇角,仿佛那一抹馨香和柔软还残留着余温。
  吞了一口唾沫,他缓缓撑着身体起身坐起来……
  莫小碗见他坐起来时脸上分明一点痛楚都无,嘴角还噙着一丝诡异的笑意,所以,方才他是骗她亲他?
  她羞恼的瞪了他一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逃也似的消失在他眼前。
  莫小碗钻进自己房里关了门,脱了鞋子便钻到了床上,拿着大被子将自己捂起来。她没脸见人了,她居然主动去亲了他?
  或者他只是开个玩笑,戏耍一下她这个乡下小丫头,她居然信以为真?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莫小碗拿被子盖住脸,真想直接消失掉算了。她方才本来准备亲他的脸来着,谁想到他刚好低头,一下子就亲到了他的唇角,他不会以为她真的是要亲他的嘴吧?
  越想越羞,越想越没脸,莫小碗在被子里捂的自己都喘不过气来。
  “丫头!”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在被子里快要闷睡着了,她似乎听到门外有人在叫她。
  “没热水了!”
  听到那人又叫了一声,莫小碗无奈,只得从床上爬起来,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红色已经消退,她决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到了门外,男人就坐着轮椅在院子里,他幽深好看的眸子望着她,莫小碗飞快的躲开了眼神,低头闷闷道:“我去烧水。”说完转身就钻进了厨房里。
  裴远挑眉,心道,这丫头果然不禁逗,方才大约有些过火。
  他转动着轮椅的木轮到了厨房跟前,见她蹲在灶台前熟练的烧灶,问:“生气了?”
  莫小碗低头做事,装作没听见。
  裴远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道:“我承认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
  咦……
  莫小碗拿着柴火的手一顿,捕快大人居然向她道歉了?想当初他刚来的时候多凶狠多霸道,现在居然会道歉了?
  她的心底浮起一丝窃喜,但是她依然没有给他一个眼神,继续埋头烧火。
  裴远看她似乎还在生气,而且一副将他拒绝到底的架势,不由得按了按额角,有几分烦恼。
  上次她生气簪子已经送出去了,如今还有什么?
  他细想了一下,并没有任何可以送给女人的东西。
  “你……到底怎样才能不生气?”他无奈的吐出了几个字。
  莫小碗被他这话问的有些憋不住,硬邦邦的回了一句:“谁说我生气了?”
  裴远挑眉,听这语气难道不是在生气?
  “说出你的条件。”
  莫小碗嘴角偷偷弯起来,两个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认真的说:“我这个人就喜欢听小曲,要是有人给我唱个小曲听,我大约就不生气了吧。”
  唱曲?他按了按额角,他从来都不唱那些小曲的。
  “换一样。”他说。
  莫小碗撇撇嘴:“不要!”
  他没有想到这丫头也有任性的时候。
  莫小碗等了一会,没听到他唱曲,便抬头悄悄看他在干吗,只见他的手里多了一个指头粗细的竹筒,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正在上面拨弄着什么。
  莫小碗很好奇,见他向着她的方向看过来,立即垂头又装烧火。
  裴远的他吹了吹竹筒上的碎屑,一根简单的箫就做好了。
  他试了一下音,虽然不如京中的好,勉强算是能用。
  悠扬飘渺的声音传到了莫小碗的耳畔,她握着柴火的手生生的顿住,那乐声仿佛哪个仙境瑶台传来,一会儿似清风吹过竹林,似梨花开满枝头,一会儿又似花枝摇曳落红满地,碧波之上明月如银,仿佛将她带离了这萦萦绕绕的俗世,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手中的柴火落到了地上,怔怔的站了起来,转头看着那人吹箫的侧影,淡淡阳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英俊侧脸上,他整个人仿佛绽放着金色的光芒……
  莫小碗缓缓走了出来,坐在了他身侧的木墩上,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的侧影安静的听着。
  她从没有听过这样脱俗又动人的曲子,他明明是捕快,可是此时的行径却又不像她想象中的捕快应该做出的事情。这样的曲子便是在县城她也没听人唱过吹过,他似乎跟别的捕快不同,身上透着一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
  一曲落下,莫小碗恍然回过神来,反应过来,立即拍着两只小手,叫了一声“好”。
  裴远垂头看坐在一旁的少女,不由得微微扬了扬唇角:“这下可满意了?”
  小碗用力的点了点头,问:“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我从来没听人吹过。”
  裴远微微想了想,道:“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她很是诧异。
  “随便吹吹。”他说。
  莫小碗挠头,随便吹吹都能吹出这样好听的曲子吗?她往常喜欢吹树叶子,吹的都是民间小曲,这曲子比起她吹的那些小曲子,可是高深太多了,怎么能没有名字呢?
  “为什么不取个名字呢?”
  裴远看她:“取什么名字?”
  莫小碗歪头想了想,蓦地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道:“不如就叫——‘良辰’吧!”这良辰两个字还是她从《丽娘传》里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