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夷国的舞女带着杀意入宫,他纵然厌恶皇帝,也知不能让那舞女真伤害皇帝。
  “好。”
  答应之后,戚念想起她曾在徐慎面前提过那个舞女,就将此事和温岭说了,道:“我前些日子安定侯惹到了我,我就趁着他全部心思放在南山的时候,调察了徐府,那个舞女在安定侯的一个小院内,我买通了那里是侍女,那侍女给我递出来不少东西,到时候都可以用到。”
  温岭原本该夸一夸她,可想起师琼说的那些事,他有些气闷,他抱着戚念的胳膊收紧了,语气里夹着一点点愧色:“在他们为难你的时候,我该在的。”
  戚念怔住,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她明白温岭知道何晔和徐慎设计她的事情了,她抬起头,拍了拍温岭的胳膊,顺着胳膊,又握住了他的手,戚念的手和温岭一比,很小,偏偏还很白皙细嫩,带着些暖意,度到了温岭手上。
  “他们设计我的时候,我有所怀疑,所以提前做了准备,他们没有真正欺负我我身上,我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可是一转身离开他们的时候,我很想你,明明你在南山,我恨不得下一刻就到你身旁,你要是在了,他们绝不会设下这么简单肮脏的局,而我也有更义正言辞的理由拒绝他了。”
  温岭心里淌出一阵热意,这话像是在诉那藏着的情愫,又像是温柔地小妻子抱怨他为何没有归家。
  他又心疼又欢喜:“我会去戚府提亲,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至于何晔和徐慎,我一定让他们悔不当初。”
  听到提亲这个字眼,戚念抿了一下嘴,接着温岭耳边就响起戚念羞涩的话:“那你要好好准备呀,我父母一直等着你去提亲呢。”
  碧空如洗,万物静谧,连窗牖旁摆着的一盆兰花都顽强地生长,悄悄地听着两个人的话。
  郡主知道了!温岭猝不及防地知道,心有一瞬间地缩紧,而后又缓缓放下,他早该想到的,戚念每日都扮着男装出来,郡主怎会不知,只是她更为隐忍,一直对此事默不作声,可那不代表她不知道。
  在他去南山后,就是郡主对戚念说心里话之时。
  “我这两日就去提亲。”温岭认真地看着戚念,含情脉脉地说道。
  他自从第一次想起前世就做好了准备,只是这并不简单,郡主门第观念很重,为戚念选的夫君都是钟鸣鼎食、名门望族之辈,而自己身为寒门之流,怕是入不了郡主的眼。
  所以要付出更多啊。
  “我已经和母亲说好了,她不会那么为难你的。”戚念确实很怕她母亲对温岭的手段,她乖巧安慰着温岭。
  这句话不知触动到了什么,温岭叹息一声,揉了揉戚念的头,戚念的发如墨,落在脸颊旁边,衬得她肤色漆白如瓷,而一双恰似秋水的眼眸正担忧着看着他。
  “没关系,我并不惧怕她设下的考验,她是你的母亲,她爱你,一心只想着你更幸福地活下去,所以她才这么为你担忧,这不是坏事,你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自然嫁人也要选是对你最好,我也喜欢你,所以更要让郡主看看,你没有喜欢错我。”
  第29章 求亲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他们呢?”戚念垂下眼,问了出来。
  温岭略一思索,苦笑道:“既然郡主和太傅已经知道了,那择日不如撞日,定在今日吧,你今日出来,他们早已猜出来你是为了见我,也一定知道你会在交谈中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听到后再不付出行动,那可真机会渺茫了。”
  郡主的霸道与柔情,他前世还是体会到的,也更能理解对待小女儿那份宠爱之情,他感谢郡主,念儿曾经毫无阴霾的活着,就是因为郡主的庇佑,而之后,就是他来保护念儿了,如今重来一次,自己心慕念儿,那就从不要让念儿为难开始,自己去面对郡主,告诉郡主,自己能承担起念儿的幸福。
  戚念有些心纠,她抬起头,似秋水一般的明眸注视着温岭,发誓道:“今生非君不嫁,就算是母亲阻止我,我也一定会等你,等到你功成名就,娶我归家。”
  这话说进了温岭的心里,心间那似乎有股颤意,向四周流去,流向四肢百骸,他指尖都在颤抖,抱紧了戚念,喃喃道:“我今生只娶你一人,待你入府后,我会陪着你,不会让你悲伤,我会陪你老去,不让你孤身一人,等到老后,我们一起赏花,品茶。”
  他说得话很轻,轻到戚念靠着他,却只能隐约间辨别其中的意思,她羞涩不已,明明曾经和他一起生活那么久,如今听到这情话,她却依旧沉迷其中,或许是因为他确实就是这样做的,在曾经,他还活着的时候,她身为他的妻子,从未因他而难过。
  风吹细柳,柳叶轻飘,好似婀娜少女,惊起池塘里一阵涟漪,那池塘里的红鲤,像花一样攒聚在一起,争抢着从水榭落下的食物。
  郡主今日盛装打扮,发带凤凰金丝簪,一身对襟牡丹长裙,坐在水榭里,旁边是侍女端着篮子,里面是精致的糕点,郡主一点点捏碎,扔入了池塘内,喂着贵重的红鲤。
  篮子里的糕点少了一半,郡主收回了手,侍女退下了,另一位拿着丝帛的侍女上前,细细擦净了郡主的手。
  郡主面色冷淡,享受这侍女的侍奉,此时日头西斜了一部分,她有些焦躁:“太傅回来了么?”
  侍女道:“还有一刻,太傅就要下朝了。”
  郡主又暗暗收回了急躁,坐回了铺着软垫的石凳上,她打开了手中的册子,里面是她的人调查的东西。
  温岭,泞城人,年少失亲……
  她扣上了册子,阖上了眼,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这些字了,每当她想小女儿嫁人之事时,她总是忍不住翻一翻这东西,她自己的小女儿,从小宠到大,可偏偏选了个寒门子弟,她心里在起火,可她想起自己的小女儿那份坚定的目光,以及谈到温岭那不经意流露的幸福,她凭理智压了下去,她要见一见温岭,才能考虑把不把女儿交给他。
  “郡主,太傅上朝回来了。”侍女从一旁告诉她。
  她挥了挥手,侍女跟了她许久,明白郡主的意思,从水榭走下去,走到太傅面前,福了福身子:“参见太傅,郡主从水榭等着太傅。”
  太傅还原本想回屋换下官服,听完后直接去了水榭,他到水榭旁,郡主正闭着眼,还未睁开,他走上去,两双手放到郡主的额头上,替她揉了揉,缓解一下担忧,郡主知道是太傅,她顺势靠了上去,过了片刻,郡主睁开眼睛:“南山归来之后,你应该见到温岭了,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太傅回忆了一下,又想起百官对他的评价,他对温岭很满意,轻言浅笑道:“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南山一事,满朝文武,都不愿前去,他一介文臣,反而主动请命,就这份胆识,就值得称赞,而且这场匪祸里,其中必然涉及到其他人不知道的事,否则昨日之事,皇帝不可能不愤怒,而温岭这人很完美解决掉了,皇帝才擢升他为宏文院编修,擢升之后,不骄不躁,对待百官依旧不卑不亢,一如平常,他前途不可限量啊。”
  郡主听了太傅夸赞他,渐渐安心了,但是见太傅这般夸赞,忍不住打趣道:“你这般评判,怕是恨不得他早点做你女婿吧,不过我还是要看看他对念儿好不好,我的评价,要等我见到他之后在说。”
  太傅揉着她的手未停下:“你要是见到他,你一定会满意的。”
  郡主轻笑道:“要不是我知你两袖清风,早就怀疑你被他收买了。”
  太傅微微不满:“我就算真被收买了,也断不会轮到温岭,念儿名动京城,京中公子哪个不过来提亲呢,你看我向你提过谁。”
  太傅这话说出来,郡主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目光变得冷淡,甚至宛若寒冬之雪:“何烨也该从牢里出来了吧。”
  太傅脸色一变,这件事被念儿完美地解决,以至于他都放在脑后,郡主说出来后,他心里有些梗塞,但郡主问了出来,他也只能回答:“这个月末就要放出来了。”
  何烨和戚念的事,太傅和郡主隐约知道一些,但两人见过那孩子,行事虽有轻浮,但心肠不坏,可没想到不过过了几个月,何烨竟用如此肮脏的手段来欺辱戚念,如果不是戚念早有准备,她可怜的小女儿早就名节不保了,何烨入牢后,郡主听闻这件事后大怒,用了些手段让何烨在牢里多待了几个月,只是何烨没给戚念造成真正的伤害,郡主也因他的身份不能为难他太久,过些日子就要放出来了。
  而这些日子里,郡主找了靠谱的探子,仔细查了何烨,这才了解到,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何烨耽于玩乐,酒肆青楼,都是他常去的地方。郡主得到这个消息后,她心爱的杯子摔得粉碎,这么一个烂人,配不上她的念儿。
  她又想起戚念爱上了温岭,她调查了一番,探子给她的情报里,温岭待人和善,有恩必报,最主要的事,他不似何烨一般荒唐,两相对比之下,那寒门身份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郡主听后冷冰冰地说道:“等到他出来后,我还有份大礼要送给何公子。”
  太傅甚至自己的妻子有仇必报,尤其是关乎他两个女儿,他怜惜地抱住她,用这份行动告诉郡主,她做什么,自己都会支持他。
  “不过。”郡主说完那话后,又有些疑惑,“我总觉得何烨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可是发现什么不对?”
  “他入牢之后,我给刑部施加了很多压力,但国有国法,何烨罪不至死,但奇怪的是,首辅并未露面,但凡首辅插手了,何烨都不会被关这么长时间,而且探子告诉我,何烨在牢里过得很不好,这期间首辅只是象征性地去看了一看,并没有多做什么。”
  “或许是首辅觉得家门不幸,让他儿子尝尝教训?”太傅只能这么猜测。
  “不只如此,首辅绝不是这样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些日子,首辅很忙,他下朝之后,总是去了探子查不到的地方。”太傅听后心里一紧,这事可大可小,但没有证据,无法决断。
  郡主又补充道:“再给探子一些时间,他们总不会这么无能,一点都查不出的,我只是有种不好的的感觉,好像山雨欲来。”
  她的确有些烦躁,这些日子,诸事不顺,小女儿在宫外被人欺辱,而她的大女儿,差点难产,前些日子她担忧戚蕙,进了宫里,亲自照顾体弱的皇后,就在这份照顾中,她察觉到皇帝可能是不喜欢皇后的,甚至厌恶皇后。
  这份发现令她恍惚不已,可仔细照顾戚蕙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大女儿为了不让他们担忧,才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她想了许久,才单独开解女儿,最后母子两人泣不成声。
  回府之后,她有些恍惚,也不想和太傅说,怕太傅做出什么傻事,只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夜里惊醒之时,她默默垂泪,自己对于这两个孩子,了解得太少了。
  还好,自己还有太傅,只要有太傅站在自己身边,她就可以继续和那群人斗下去。
  太傅心疼她,郡主是清河王之女,她做事自有一套手段,自从嫁给他之后,她把这些獠牙藏起,可如今为了他们的女儿,又让他们出现,来保护他们的孩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此时下人来报,门外有一人求见,名为温岭。
  郡主听后从太傅身上离开,侍女凑过来整理她些许凌乱的发丝,眨眼间她又恢复如常,她端坐着,太傅也到了另一处坐了下来。
  温岭独自一人走了进来,而戚念和尚碧则从后门进去,换回了女装。
  他走到水榭里,见到了郡主,他大大方方行了一礼:“温岭拜见郡主、太傅。”
  温岭这副不骄不躁的态度取悦了郡主,但她依旧板着脸:“温大人来此,所谓何事?”
  郡主话音刚落,温岭就行了一个大礼:“请郡主答应戚姑娘与我的亲事。”
  太傅在一旁忍住了惊讶,温大人还真是赤诚而又直白啊,不过这倒是把难题推给了郡主。
  他偷瞥了郡主,果然,郡主脸色一下子更冷了,太傅心道不好,温大人这要怎么让她答应?
  第30章 考验
  池塘里的红鲤滞留在水榭下,许久都没等到一块糕点,渐渐地,它们散了,分成好几股,游向四面八方,翻滚起波光一片。
  郡主静默了片刻,她许久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人,没听过这么坦率的话,怒极反笑道:“我自诞下念儿后,上百位媒婆踏来我戚府,手执聘礼,前来求亲,你仅凭一句话,就让我把念儿交给你,可能么!”
  她的声音不重,但话里的意思带着指责,像是长弓之箭,三番五次刺中靶心,压迫着温岭。
  温岭并不畏惧,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现在就开始退缩,那他也不值得戚念爱慕他。
  “我能请教郡主一件事么?”
  “哦?”
  “既然这么多媒人前来说媒,郡主为何不答应。”温岭平静地出提了这的问题。
  京中人都知道,戚二小姐貌美心善,踏到戚府的媒婆都快把门坎磨平了,但就算是现在,也没有一人是戚二小姐的未婚夫。
  所以他回来之后才有资格站在戚念面前,对她说出喜欢的话语。
  “你是在质问本宫?”郡主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她似笑非笑,盯着温岭。
  “下官不敢,只是下官能体会到一位母亲在儿女身上的抉择。”温岭以退为进,消除着郡主的凌厉。
  郡主目光渐渐缓和了些,她刚要拿起杯子,太傅就已经斟好了茶,递给了她,她接过,品了一口,茶香四溢,入口暖身。
  “你这个年纪,说这一句话,太早了。”郡主知道太傅的意思,太傅欣赏这个年轻人,让她别为难他,于是她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她毕竟要给太傅一个面子。
  “郡主真觉得早么,又或者说,这句话在我身上,真的早么?”温岭又问了郡主这句话,他端视着郡主,等着郡主评判,郡主已经调查过了他,那必然知道他身上发生过的事,也明白他说这句话并非妄言。
  正如温岭所想,郡主手边还放着这个名册,温岭说出这话之后,她想起温岭年幼就收养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还在温府,如今已经到了博文苑读书,在某些方面,他们的确一样。
  “不早么。”郡主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她不想那么早松口,又把这么问题还给了他。
  “郡主不过是因为我太过年轻,怀疑我的感情罢了,我也只郡主见多识广,我就算说一千句表誓的话,都抵不住所做的一件事。”
  “嗯?”
  “戚小姐之事,真那么快就结束了么。”
  温岭这话,如碎玉落盘,坠到她心口,她眸光一闪紧盯着温岭,接着她挥了挥手,身边侍女明白她的意思,鱼贯而出,没有一丝停留。
  待众人离去,温岭才接着道:“那次之事,安定侯也有参与,郡主想必也知道,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让安定侯伏诛,还要担心安定侯下一次的报复。”
  温岭每说一句,他的心顺着字,燃起一阵无名之火,等说道最后,那感觉好似烈火烹油,痛不欲生。郡主亦如是,这是她近日来最恼火的事,可徐慎太狡诈,他卸了权,皇帝封他为异性侯,这份封赏权力确实没有那将军大,可自先祖之后,皇帝就不再封人为侯,徐慎这次,简直就是从皇帝那狠狠撕下一块权。
  郡主想用自己的手段来对付徐慎,可那徐慎滑不溜秋,跑得比谁都快。
  而光明正大的报复又苦于他的武功,不能施行半步,徐慎武功高强,他身边侍从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偷袭他简直难上加难,郡主的侍从,做不到从暗处偷袭他,也做不到偷袭他之后不引火烧身。郡主垂下了眼,眼内是一片斑斓,而且,徐妃最近的小动作很多,她的手长到开始动自己的大女儿了。
  新仇旧恨,郡主自然恨徐慎恨得牙痒痒,可她现在没有办法,只能蛰伏,等着徐慎露马脚,只要他做错一点,她就会顺着上去,撕咬一番。
  但是,等待的时间太长了,这其中徐慎会不会继续伤害她的小女儿,她妹妹会不会伤害她的大女儿,都不可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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