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两军对阵,何为胜?
  徐家大营。
  军需官清点完伤亡和损耗之后,前来回禀。
  听完数字,徐节度使咬牙。
  他示意军需退下,在案几之后踱步。
  半晌,他坐定,蘸墨写信。
  待到信送走,他用力按着快速抽痛的额际。
  又两天,徐家主传来回信。
  看完之后,徐节度使面色总算好转一点。
  又几天,大批船队赶至。
  兵士列队下来。
  负责此次的都尉赶至主帐,向徐节度使复命。
  兵士们则是将粮草等物卸下。
  因着粮草极多,足足忙了半日,方才弄完。
  如此的动静,周小六怎能不晓。
  他急忙赶到大帐,道:“徐家果然派了人来。”
  柳福儿浅笑。
  “来了多少?”
  “差不多两万,”周小六答。
  柳福儿蹙了蹙眉。
  人数照比她预计的有些少。
  “粮草呢?”
  “六艘船吃水都很重,估计该有七八百石。”
  柳福儿曲起右手食指,轻点案几。
  粮给得这么多,说明徐家主还是挺重视徐节度使的。
  可偏人又那么少……
  这就有些矛盾了。
  莫不是另有人埋伏暗中?
  她转去案几,写了封信,道:“以最快速度送出去。”
  周小六见上面特殊暗记,讶然。
  “大郎,这种时候,他应该不便吧。”
  “顾不了那么多了。”
  柳福儿柳眉轻蹙。
  她也不想动用全四留下的那条暗线。
  但现在情况特殊,若有闪失,之前花费的力气就白费了。
  她示意周小六照搬。
  周小六无法,只得将信送走。
  几天后,信悄然而至。
  看完之后,她舒展开眉心,摇头轻笑。
  看来,是自己把徐家想得太过厉害了。
  没想到,不过区区一年不到,徐家就已无人可用了。
  “明天你带着人过去,只守不攻。”
  周小六瞪大眼,嘴唇动了动。
  “我知道,”柳福儿止了他话头。
  “我记得,”她道:“有你用武之时。”
  周小六盯她。
  柳福儿笑望,“绝不过今年。”
  “这样可以吧?”
  周小六默默盘算。
  当下已经腊月,去岁就在眼前。
  他点头,按着佩刀出去。
  柳福儿叫了候在门口的兵士,“把猛子叫来。”
  兵士领命。
  很快,一二十几岁的汉子随着兵士进来。
  “见过城主,”汉子恭谨行礼。
  柳福儿微微点头,淡声道:“要你练的曲子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汉子道。
  “好,”柳福儿微笑。
  “若事成,我便再允你一事。”
  “不用,”汉子道:“只要恶人得到恶报,我便心足。”
  柳福儿默了半息,才道:“放心,我答应你的,定会做到。”
  “多谢城主,”汉子露出真切的笑。
  柳福儿轻轻点头。
  汉子知趣退了出去。
  望着摇晃的帐帘,柳福儿轻轻吐气。
  与徐家而言,似猛子这样的人不过是蝼蚁中的蝼蚁,一根手指便足矣碾死。
  可他们忘了,便是蝼蚁,也有自己的情绪。
  在苟且偷生之后,一旦有机会,他们也会反击,也会报复。
  第二天,周小六带着大军出营。
  徐节度使在他还在三十里之外之时,便已得了消息。
  周小六到时,他已经列阵与前。
  周小六骑着坐骑,立于盾牌手和弓箭手之后。
  遥望背脊挺拔的徐节度使,周小六呲牙一笑。
  “扎营。”
  他淡声吩咐。
  兵士随即动作起来。
  另一边,瞭哨探察过后,过来回禀。
  “什么?”
  听说梁家军扎营,徐节度使讶然。
  “再探,”他沉声吩咐。
  瞭哨赶忙折回。
  再三确认之后,又来禀告。
  “这是搞什么鬼?”
  挥退瞭哨,徐节度使嘀咕。
  “继续列阵,后队挖坑造饭。”
  当下情况不明,徐节度使决定静观其变。
  梁家军的哨探将徐家情况告知。
  周小六咧嘴,扬声道:“都动作快点,别给老子慢吞吞的。”
  这话一出口,兵士们便越发的卖力起来。
  没等正午,便已将帐篷和饭灶弄好。
  炊烟袅袅,随风将饭香送来。
  徐节度使眉目冷冷的盯着对面,心里反复纠结。
  其后,兵士送来午饭。
  徐节度使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口,便搁下。
  而在对岸,周小六却是吃得一脸欢快。
  吃完一份,又来了半份,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兵士撤了碗盘,周小六叫来瞭哨。
  “那边怎么样?”
  瞭哨道:“饭送进去,几乎没怎么动就端出来了。”
  周小六嘻笑。
  “就这么点胆色,还节度使呢。”
  他神情满是轻蔑,话里满满的调侃。
  瞭哨安静听着,等周小六示意,便快速回转去自己早前潜下的位置,窥视敌营里的一切。
  很快僵持到入夜。
  时值下旬,天际只有一弦细如银钩的弯月。
  兵士们依照徐节度使吩咐,一个时辰一轮值。
  火把半丈一只,将远处照得通明,却又命营地之内,只零星散着仅够照明的火把。
  周小六瞄着徐家军如此安排,不由嗤笑。
  他一脚踩着小几,一边摆手,“跟猛子说,开始。”
  兵士立刻往营地一不起眼的角落行去。
  几息后,一声鼓鸣响彻天际,接着便如雨打芭蕉,纷迭不休。
  所有人在皆仰头望向声音来处。
  徐节度使蓦地自暗中起身。
  “怎么回事?”
  帐外,兵士急急赶去营地边缘,探察一番后,回来禀告。
  “是梁家军那边传来的。”
  徐节度使抄起头盔,出了大帐。
  此时鼓声已歇,一缕轻快小调随笛声而起。
  这是春光好。
  在战事还未兴起之时,每到立春,男女们便会呼朋唤友相约与郊外。
  踏青游玩。
  大家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听到这乐曲皆想起曾经的年少与欢乐。
  面上不由带出些许欢欣。
  很快,笛声微转,管笙大作,边鼓应和。
  管笙轻柔,似妻儿柔情,边鼓阵阵,声声杀机。
  兵士们皆想起之后的战事,他们背井离乡与外,与吴家厮杀,与梁家搏命。
  那是谁都不想过的时光。
  徐节度使面色戚戚。
  霸业说来容易,可要成,就要踏着累累白骨。
  这念头才一起,他瞬时警醒。
  这乐曲实在太有渲染力,便是他都忍不住着道,何况本就厌战思乡的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