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初雁看着靖临,心疼的说道:“其实,你也可以不管这条狐狸,或者说,以不变应万变,直接罢了萧骑的官,贬为庶人,再将空余出来的昆仑山统领之位交给中立党的臣子,这样做虽然不能直接揪出幕后主谋,但一定会打乱他的计划。”
  靖临知道初雁什么意思,昆仑山统领本就是初雁的部下,而萧骑当年又是初雁举荐的,若是被罚,初雁少不了要被牵连,而且这样一来,昆仑山的掌控权就不可能再回到初雁的手里,无形中就削弱了神卫手中的权利。
  而此事又是反卫党捅出来的,不动脑子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冲着初雁来来的。
  初雁让她罚萧骑,等于便向让她罚自己,她知道初雁是为了让自己省心才这么做的,可是她绝对不会这么做,她才不愿意让初雁受委屈呢。
  随后靖临瞥了初雁一眼,往后一靠来了个标准的神君瘫,朝着初雁挥挥手,言简意赅的说道:“你过来。”
  初雁先是一愣,随后朝着靖临走了过去。
  靖临朝着他摆了摆手:“低点。”
  初雁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但君令不得违抗,只得僵硬的朝着靖临俯身。
  谁成想神君的态度居然十分的温柔,伸手轻轻地揉着他脑门上的那块淤青,满含心疼的问道:“疼不疼?”
  神卫本是想回答不疼的,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由自主的变成了:“疼。”
  靖临先是微微勾唇,随即初雁便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不怀好意,可已经来不及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靖临一个大拇指狠狠地摁在了那块淤青上:“蠢么?!疼不知道说?!跪着就不疼了是吧?”
  “嘶!”初雁当即被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伸手捂着脑门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去把门口那折子给我捡回来,谁他么那么有病在折子里塞暗器!”
  从小就被她欺负惯了,初雁早就没脾气了,随即捂着脑门去门口捡折子和“暗器”了。
  不捡还好,被砸了他还不生气,这捡起来一看啊,可是给初雁气的不行不行!
  谁的折子啊?
  小白脸的!
  “暗器”是什么?
  一块散发着优雅梅香的墨。
  妈的!
  这不当着老子面偷勾搭老子人么?
  可就在初雁气的不行不行的时候,门外突然走来一人,高大的影子透进屋内,尽数落在了初雁的身上。
  初雁下意识的抬头一看,浑身一僵,手中折子与墨块瞬间跌落在地,如魔怔了一般呆滞在了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来人,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
  那人朝着初雁勾唇一笑,阴森森的说道:“雁儿,想爹么?”与此同时,一抹粼粼寒光略过了庭外的地面上。
  在折子与墨块跌落在地的那一刻,靖临的视线便被吸引了过去,震惊几瞬后,当即撕心裂肺的大喊:“初雁!”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她的喊声未落,锋利刀刃便已穿透了初雁的胸膛,穿体而过的刀尖,悬于初雁的背部,一滴滴的朝着地面往下滴血。
  这每一滴血,都像是滴在了靖临的心头,随后化为锋利的匕首,一点点的凌迟她的心头肉。
  因恐惧与害怕,她浑身都在剧烈颤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可当她刚想朝着他跑过去的时候,初雁却异常艰难的开口,气若游丝的说道:“别、别过来。”
  再看初雁身前,他用两手死死地攥住魔物的刀刃,鲜血顺着双手指缝不停地往下滴落,即使刀刃早已入骨,他也紧扣着不松手。
  魔物几欲拔刀而未果,随后怒视初雁,冷笑道:“没了刀,我就杀不了他了?”
  初雁也笑了,从嘴里不断往外冒出的血让他的笑看起来无比渗人。
  魔物眉头一蹙,初雁瞬间探出左手,死死地扣住了魔物的右肩头,将两人的身体不断拉近,在长刀不断穿透他胸膛的同时,初雁反手就将背后的开山.刀拔了出来,一式“开天辟地”,开山.刀正对着魔物的头顶砍下。
  魔物神色一凛,抬手一掌打向了初雁右肩,借力侧身后退。
  本以为一掌便能打开初雁,谁曾想初雁抓得如此牢固,头顶虽避开了刀刃,左肩头还是被如风而至的开山.刀削掉了一大半。
  魔物怒不可遏,本想再补一掌解决了这个早就该死的人,可耳畔忽有凌厉杀气至,余光一探,原是靖临祭出了断水剑,一剑朝着魔物刺了过来。
  魔物松开右手中的刀柄,反手抓住初雁左臂,用力往侧一带,便将初雁当做了自己的挡箭牌。
  靖临大惊失色,生怕误伤初雁,立即收剑撤招。
  魔物见机再次握紧了刀柄,同时一把将长长的刀刃从初雁的胸膛内抽了出来,因疼痛早已超过了身体的负荷,初雁不禁浑身抽搐,紧抓魔物肩头的那只手也下意识的松开了。
  魔物眼眸一沉,掌心紫气闪过,随之抬手一掌重重的打在了初雁的心口,将他打翻在地,同时不甘心的看了靖临一眼——最好的杀机已过,再打下去,就会招来九重的巡防兵,在众人眼中暴露自己,而他想一直处于暗处,所以不得不逃走,顷刻间便隐没在了浓浓夜色中。
  此时靖临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心头除了害怕,就是害怕。
  那一瞬间靖临突然明白,多年来,有恃无恐的不是初雁,而是她自己。
  她所有的坚强与坚持不过是因为身边有一个初雁,而如今初雁却突然在她眼前倒下了,靖临觉得自己在瞬间就被击溃了。
  在初雁身体后仰的那一刻,她便朝着他扑了过去,抱住他的身体后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初雁的身体不断的在她怀中抽搐,刺目的鲜血止不住的从他胸膛上的窟窿里冒出,浸透了红衣黑甲,在地面上聚成了一滩血泊。
  放眼望去,初雁浑身上下都是血,就像是泡在血泊里一样。
  此时的靖临早已不知所措,吓得她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抱着初雁不停地哭,嘴里不停地含着他的名字。
  初雁则目不转睛的望着靖临,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告诉她别哭了,可是,他做不到,因为他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唯独能控制的,就只有目光。
  可伴随着知觉的逐渐消失,他望向她的目光也模糊了。
  可能是,快死了。
  死不可怕,怕的是,没了他,她以后该怎么办?
  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初雁觉得,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与不甘,就是没能履行诺言,陪着她一起慢慢变老。
  第74章 转机
  魔物刚一离开,小总就领着端着托盘的靖嫣走入了神君阁,映入眼帘的便是神君面无血色的瘫坐在地上,抱着躺在血泊中的神卫哭到浑身抽搐,并不断地喊着初雁的名字,语气之中满含哀求与伤痛。
  靖嫣手中的托盘连带着燕窝瞬间跌落在了地上,而后发了疯一般的朝着初雁跑了过去。
  小总反应极快,转身拔腿就跑,立即跑去独孤府通知首辅独孤求醉。
  靖嫣近乎是扑到了靖临的对面,她想去抱住初雁,而靖临却紧抱着初雁不放,惊怒之下她伸手就要去抢。
  可是当她的手刚一碰到初雁,靖临就像被侵犯了自己领域的母兽一般,瞬间面露凶光,伸手用力的将她推翻在地,近乎歇斯底里的朝她吼道:“你别碰他!”
  靖临的理智早就没有了。
  就在初雁被一刀穿心的那一刻,靖临就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随后她又眼睁睁的看着他为了保护自己死攥着魔物的刀刃不放,拼死与魔物对抗之后又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最后在自己怀中闭上了双眼,每一件事,都给了靖临极大地打击与刺激。
  所以她早就崩溃了。
  靖临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要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初雁不会连命都不要了,是自己把初雁害成这样的,所以她现在不允许任何人碰初雁,哪怕是自己妹妹也不行。
  所有人在她心里,都比不上初雁。
  被推到在地的靖嫣怒不可遏,而她的理智也因为初雁的生死未卜而濒临崩溃了,看着靖临死抱着初雁不放,她心中积攒许久的怨恨与怒火终于控制不住了,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可就在靖嫣心头怒恨横生的时候,靖临突然神色一凝,而后立即松开了初雁,慌乱不已的去自己领口处摸索,初雁的血瞬间沾满了她整个前襟,最终,她终于用颤抖不止的手从领子里扯出来一条其貌不扬的银项链,项链上挂着两颗小拇指肚大小的碧绿玉珠。
  靖临用力一扯,狠劲将两颗玉珠从项链上扯了下来,放置与掌心后用力一握,“咔嚓”一声,玉珠碎了,摊开手后,在玉珠残片中,静止着两颗圆润洁白的丹药。
  绝望之时,靖临突然想起来了一直挂在脖子里的那两颗不死丹。
  小时候她活的天真,是真的信不死丹能够令人起死回生,所以一直当宝贝似的挂在脖子里,而长大后,她理智了不少,成熟了不少,所以就没那么信了,但出于习惯,还是依旧将这两颗不死丹挂在脖子里。
  如今初雁生死不明,她就算是不信,也要去试试。
  或者说,在她想起不死丹的那一刻,就已经笃定不死丹有用了。
  她不想绝望,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初雁死在自己怀里,所以,她为自己造出了希望,哪怕是虚无缥缈的希望她也要骗着自己去相信,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继续活下去。
  时隔多年,那两颗不死丹的表层还隐约流转着潋滟光华,就像是当年的那朵三瓣不死花,白的圣洁,美的魄人。
  靖嫣不知靖临手中是何物,眉头紧蹙满心疑惑,目不转睛的望着靖临,可下一刻,她便如被雷劈了一般震惊错愕。
  只见靖临手掌一抬,低头含走了一颗不死丹,而后她抱起了初雁,俯身将唇贴在了初雁的唇上,随后吐舌强制性的撬开了初雁的牙关,嘴对嘴的将不死丹喂给了初雁。
  喂完一颗之后,靖临毫不停歇的开始喂他第二颗不死丹。
  神君刚一俯下身,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首先进来的是狂奔而至的独孤老胖,看到这一幕后,当即目瞪口呆,瞬间定下身形,刚想回身去阻止紧随他而来的一帮大臣们,但为时已晚,身后的大臣们着实担心未婚未育的神君与神卫,跑的一点也不比独孤老胖慢,简直是紧随其后。
  再然后,一大帮人一个接一个的怼在了老胖的身上,好在独孤老胖的底盘稳,不然早就被撞翻了。
  再再然后,大臣们惊觉自己可能发现了神君与神卫为何久久不婚的真实原因。
  这个秘密,惊天啊!
  小总跑去找独孤求醉的时候,老胖正在内阁召集下属开会呢,所以神君遇刺一事在九重天传得飞快,几乎听到消息的人都慌忙赶来了,生怕一个不留神神君一脉就断后了!
  可是没想到啊,来了之后虽然发现神君安然无恙,但神君一脉,可能还是要断后啊!
  这、这、这怎么就,搞一起了?!
  神状元就在人群里,就紧跟在独孤老胖身后,看到这一幕后当即发出了一声感慨:“卧槽!”同时心里想着:“雁儿是在装死吧?这招厉害啊!”
  其余的大臣们像是在附和那声“卧槽”,紧跟着点头啊点头,内心凌乱的如同狂风中烈舞的碎纸片片儿。
  还没等大臣们反应过来,神君已经喂好了不死花,而后她抬起头,无助的看向独孤求醉,像小时候那样,含着泪不知所措的哽咽道:“师父,我怎么办啊?”
  清清楚楚的看到神君眼神中的伤痛与绝望之后,所有人的心头情感瞬间由惊讶归结为了沉重,他们明白,这次神卫,可能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独孤求醉立即赶了过去。
  瘫坐在地上的靖嫣从小就有些畏惧独孤求醉,所以看着他赶来之后,立即起身给他让位。
  独孤求醉先是并起右手的中指与食指,朝着初雁的鼻端伸了过去——气息全无。
  独孤求醉的手指一僵,但是不甘心,立即将手朝着初雁的脖子里伸了过去,但在手触到初雁身体的那一刻,他的心头当即一痛,因为初雁的身体早已冰凉。
  随后他艰难不已的将自己颤抖的手放在了初雁的劲侧,屏息凝神的摁了许久,指上都未传来期待中的跳动。
  他一辈子没娶妻生子,一辈子就收了四个徒弟,掏心掏肺的当儿子和孙子养着,尤其是这俩孙子,那真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啊!
  如今俩儿子已经没了,独孤求醉不想再看着孙子也没了,他真是承受不起啊。
  初雁就算是两只脚全踏入了鬼门关,他也要把自己孙子给拉回来!
  就在他准备将初雁扶起,给他灌输自己的神力强行催动他体内筋脉运行的时候,指尖上突然传来了一簇微弱的跳动。
  独孤求醉一惊,立即屏息再探——初雁停止许久的脉搏竟奇迹般的再次开始跳动,虽然十分微弱,但最起码,这证明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