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起初海寇攻城,烧杀戮掠,放火烧城,无恶不作,待陈邵成为首领之后,为了光复前朝大业、建立良好声誉,严格下令禁止部下伤害百姓。
  这么一来,被占据的两广地区和丰州等地的百姓并无太大危险,倒是为晏安他们拖延了时间。
  制定了作战计划,重中之重便是按照“密阵”来训练将士。
  从百姓中招募将士,有素的训练,一切进行的有火有荼。
  南阳城这边,在晏安离开南阳不久,姜娆收到了晏三郎的来信,信中的内容关于晏安带兵消灭陈邵一事。
  这些内容姜娆早已知晓,她给晏三郎送了回信,又派人送去开封一些南阳的特产。
  春光明媚,花红柳绿,桃花、梨花、杜鹃等,繁花锦簇,乱花迷眼,空气中蕴藏着着缕缕沁人清香。
  姜娆闲暇时间和姜婳一起做些胭脂水粉,并处理她名下铺子和酒楼的生意。
  姜娆虽不在开封,可她在开封的胭脂铺子、酒楼和庄子运行的井然有序,掌柜的定期写信给她汇报情况。
  姜娆按照古方,闲来无事,不断的一位胭脂大家共同尝试、摸索,又研制出海棠花和山茶花的胭脂,拿去铺子里售卖,意外的还挺受女郎们的欢迎。
  和煦的日光洒在姜娆身上,她的如瀑青丝闪着金灿的光泽,女郎越发的姝丽多娇。
  她一手托腮,“不知二表哥现在做什么呢?”
  姜绾听到这话,笑着打趣,“姐姐可是想二表哥了?”
  姜娆莞尔,虽未出声,但默认了姜绾的话。
  姜绾软绵的道:“也不知南方形势如何?二表哥与裴大哥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姜娆宽慰道:“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指不定很快他们就能班师回朝了。”
  淮阴和南阳相距甚远,一方写一封书信,到另一方手里已经是二十余日之后了。
  是以姜娆并不知南方的形式如何,她偶也会有些担忧,但一味的焦虑也是于事无补的。
  然而,夤夜,轩窗透进如水月色,遍地银辉,绣着海棠花帐幔中沉睡的女郎,不知梦到了什么,莹白似雪的面上,淌下晶莹剔透的泪珠。
  姜娆又做了梦,做了好久没做过的预知梦。
  好不容易歼灭陈邵,将士凯旋而归,然而姜娆等到的,却是昏迷不醒的晏安。
  晏安面色苍白,没有一点儿生气,若不是那一缕微弱的气息犹在,整个人宛如没了生命。
  经太医诊治,晏安是中了一味奇毒。
  据石崇和其他将士言,晏安是被逆贼毒害的。
  陈邵被晏安捉捕后,陈邵残余的势力暗中作祟,射箭刺伤晏安。
  然那箭矢上面涂抹着一种剧毒,这味毒药无药可解,中毒者不会立即死去,而是日夜承受着五脏六腑的剧痛,渐渐失去知觉,最终毒发身亡。
  那个惊才绝艳、丰神俊秀、年少便负有盛名的晏二郎,就这么忍受着毒药带来的疼痛,忍了这么久,一直未醒来,但仍顽强的保存着呼吸。
  究竟射到晏安身上的毒箭是否出自逆贼,这也只是石崇等人的推测,并没有抓到真凶。
  随行的军医不敢告诉晏安此毒无药可解。
  起初,晏安是有意识的,他忍受着似五脏六腑移位般的剧痛,哪怕吃不下一口东西,他也要勉强自己吃进去,哪怕吃了就吐,甚至咳出血,他也强迫自己吃些吃食。
  只因,他想见到姜娆最后一面,他的表妹,还等着他回去娶她呢。
  然他没有撑到回去开封的时候,便不省人事,此后,再未醒过来一次。
  他有微弱的呼吸,却没有一丝意识,紧紧闭着的眸子再未挣开。
  他冰凉的大掌中紧紧攥着一个平安符,不管其他人怎么用力,都无法将这个平安符取出来。
  逆贼被消灭了,晏安歼灭逆贼,立下大功,却只落得一个中毒的下场。
  祁宣帝感伤晏安这位贤臣的境遇,赐封他为“勇毅侯”。
  可惜,晏安一次也未清醒过来,就这么熬了半年,无数医术高明的太医也束手无策。
  等到油尽灯枯的那一日,他彻底没了呼吸。
  此时的晏安,未及弱冠,不过刚刚十九岁而已,也并未婚娶,就这么殒去。
  晏府众人无比悲恸,晏老国公为此生了一场大病,阮氏和晏安的父亲晏仲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鬓边染上浓浓白霜。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晏安,临死前,并未睁开眼见到亲人和心爱的女郎一面,渐渐活在开封子民的口耳传说之中。
  莹润的泪珠沿着姜娆眼角滑落,滴滴落在帛枕上面,帛枕被泪渍打湿,那一小片儿的颜色比其他部分要深许多。
  姜娆缓缓睁开眼,眸子湿漉漉的,泪水早已打湿了整张脸。
  即便只是一个梦,可那个梦太过真实,姜娆好似亲身经历了梦境中的那些事情。
  梦中的晏安,昏迷不醒时手中紧攥的平安符,是他离开南阳时,姜娆去寺庙为他求的。
  晏安一直带在身上,格外的珍惜,在昏迷的最后一刻,他最念念不忘的,是姜娆。
  姜娆泣不成声,她无法想象,梦中中了奇毒的晏安,身边没有亲人和爱人,独自一人承受着奇毒的折.磨。那个时候的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肯定承受了许多的痛楚吧,他又是如何意志坚定的熬了这么久?
  “二表哥。” 姜娆哽咽着。
  虽梦醒了,那股揪心的难过仍然还在。
  姜娆的心好似被重重的捏着,一阵阵的酸楚和忧伤涌来。
  哪怕只是一个梦,姜娆也无法忍受。
  她的二表哥这般好,谦谦君子,芝兰玉树,姜娆看不得其他人对他有一丝亵.渎。然她这辈子唯一喜欢的郎君,却可能会经历那些折磨和痛楚。
  她不相信,晏安会这么中毒死去,她不会让晏安经历梦中那些事情的。
  姜娆还等着嫁给晏安呢,她要阻止这一切的事情。
  不好意思晚了一些。今天脑补了晏安和姜娆上辈子的境遇,我自己被虐哭了。
  晏安解释道:“密阵,十人一队,最前为领头人,次二人分别执长牌和藤牌掩护,还可与敌人近战。再两人执狼筅,掩护队友,同时进攻敌人。接着左右四名将士分列两边,手执长.枪,远距离攻击敌人,最后再有一人手持短刀。次阵法讲究的是整体配合、各自分工。前朝有位名将,曾运用过此阵法,敌方损一千,另一方只伤三人。” 这一段参考百.科上面的鸳鸯阵,此阵法为戚继光所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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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今日份的一更
  “小姐,您昨夜可是没歇好?”
  缕缕春光从轩窗流淌到屋子里,游玉将帐幔掀起,挂在两旁的金钩上面。
  她注意到姜娆的面色比以往多了些苍白,眼眶也泛着红肿。
  绣海棠花帐幔一打开,明媚的春光映照在姜娆面上,女郎的面越发显得冷白,宛如刚被濯洗过的白色山茶花,透着几分清冷脆弱。
  姜娆抬起青葱的指尖揉着眉心,“ 游玉,备好车马,待会儿去华神医那里。”
  她梦见晏安中了奇毒,药石无医,回到开封半年后殒命。
  因着之前做的梦一一应验,姜娆不敢对这次的梦掉以轻心,更何况梦中涉及到的是晏安,是她想要一辈子走下去的郎君。
  梦中的晏安,因着中毒,身子孱弱,如玉的面容变得苍白无神,他静静的躺在那里,临死前也未能清醒过来一次。
  姜娆闭上眼,脑海中不由得浮现梦中的场景。
  不管这个梦是真是假,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她绝对不会让晏安遭遇梦中的这些事情
  除了梦中晏安逝去带给她密不透风的悲痛之外,姜娆还有些怀疑。
  梦中的晏安,因着陈邵残存的部下,才中了毒箭。这个说辞,听起来非常的可信,也很合乎常理。
  可姜娆知道晏安的性子,他做事沉稳得当,若当真有漏网的逆贼,晏安一定不会掉以轻心,而是会将这些逆贼一网打尽。
  也就是说,在有漏网之鱼的情况下,晏安不会放任自己处在危险之中的,一定会有提防。
  再者,这个说辞也只是石崇等人的猜测,他们根本没有捉到真凶。
  姜娆隐隐有股念头,她怀疑谋害晏安的,根本不是那些逆贼,而是另有其人。
  华神医,人称“济世华佗”,医术高明,上了年纪后便隐居独山,轻易不下山。
  姜娆两年前游独山时,阴差阳错间找到了这位华神医的茅庐,自那以后她常给这位华神医送些稀缺的药材,投了华神医的好。
  姜娆的父亲姜侯爷,身上的沉疴旧疾,也是因华神医给的方子,才医治好的。
  这次,姜娆又来到独山,“ 神医,您可听说过半夏悲这味毒药?”
  梦中晏安中的奇毒,便是半夏悲。
  “半夏悲来自西域,药性.剧.烈。” 华神医鹤发白须,“ 老夫十几年前见识过有人不幸中了此毒,故此,对这味毒药印象深刻。”
  “ 这味奇毒,如它的名字那样,在半夏时节,效果愈发显著。中此毒者,五经六脉尽数受损,全身剧痛,不久就会昏睡过去。然,哪怕是在不清醒的时候,中毒者也并没有失去知觉。也就是说,中毒者虽然醒不过来,仍经历着蚀骨的痛。”
  华神医接着道:“ 一般中毒者,昏迷不醒后的几日便会丧失性命,这也算是一种解脱。但那些意志坚定或者心有执念不愿就此离世的人,会熬的时间更久一些。然,忍受的时间越久,这些人承受的痛也越大。”
  听着这番解释,姜娆双肩微颤,攥紧手中的帕子,梦中的晏安昏迷不醒后,半年后才油尽灯枯,他该是何等的坚毅,又该是承受了多少无法想象的噬痛!
  “神医,此毒可有解?” 姜娆尚还抱着一丝希望。
  “无药可解。” 华神医摇摇头,“老夫这些年并未放弃研制解药,但没有一丝头绪。”
  姜娆的心不由得快速下沉,眸中涌上清愁,华神医医生精湛,却也没有法子解这味毒。
  从独山回去之后,姜娆将自己关在屋中,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按梦中的轨迹发生,半夏悲无药可解,这也意味着,晏安绝对不能中这味奇毒。
  姜娆匆匆写了几封信,一封写给开封的晏池,托他留意开封有没有哪位神医可以解半夏悲这味毒。
  另一封自是给晏安的,姜娆在信中详细写了梦中的事情,提醒他多加提防。
  即便写了信,姜娆还是不放心,晏安在淮阴,不久之后又要带兵去泉州攻打陈邵,两人距离遥远,仅靠书信传播太耽误事情。
  若是过不久她又做一些梦,未能及时通知到晏安,导致晏安仍经历了梦中的事情,那便为时已晚。
  思及此,姜娆清亮如水的眸子变得坚定,“游玉,给我收拾些适合去南方穿的衣服,不要带太多东西,平常的用品就好,动作一定要快。”
  游玉讶异的问道:“小姐,你要去南方?”
  姜娆起身,“是,我去找父亲母亲,你赶快收拾行李,明天咱们就出发。”
  姜娆记得很清楚,梦中大军凯旋是在仲夏时分,也是那个时候晏安中的箭毒,如今已近孟夏,留给姜娆的时间不多了。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晏安可能会遇到危险,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留在南阳等晏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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