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绝不让人轻视
  第二十七章 绝不让人轻视
  诗诗小筑里,冯保正在和薛素在说话。
  没人伺候在一边,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说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话题,就是随口闲聊,更有意思的是,两人此刻说话的口音,竟然是一样的,不是官话,更像是某个地方的方言。
  “还以为我这一次,真的就在劫难逃了,活了一把年纪,却是被那叫做沈运的小家伙吓了一跳,说出去真是丢脸啊!”
  “一把年纪,你还没我大,居然就说一把年纪了!”
  薛素哼了一声,在自己的药箱里头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个小药瓶来:“只不过当年你伤了身子进宫,看起来现在年老许多,你还真当自己七老八十了!”
  “这是什么?”冯保看着那药瓶:“救命的?”
  “养颜的!”薛素翻了翻白眼:“你冯公公不过刚过不惑,一脸枯槁也实在是不成体统了一些,这养颜丹平日里也用不着,送你了,你可别赏给你那些徒子徒孙,我这好东西不多了!”
  “看来,我真没事了!”冯保接过药瓶:“要不然,这东西你也不会给我!我要真要死了,这东西也用不上啊!”
  “死不了,你死了我这名头可不就坏了,以后一出去,都说我是治死你冯公公的那位,谁还找我看病!”薛素看了看冯保:“说实在的,你这次还真得谢谢那姓沈的小家伙,若是我不及时赶回来,燕儿又认定你这的这病按照我丢下的方子治,非出毛病不可,这小家伙,算那是你的福星!”
  “打到了南京,也就遇见这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冯保笑了笑,显然心情大好:“回头再看吧,人家是读书人呢,赏他点钱财不合适,送他个功名,我现在没有这本事,再说了,人家可是沈家的后人,沈家可是有聚宝盆的,钱财什么的,不在乎!”
  薛素鄙夷的看了冯保一眼:“别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那点小心思,在宫里呆了几十年,还是没变!”
  冯保笑了笑,却是不反驳对方的说话。
  他们两人之间说话如此的随便,甚至如此的不分尊卑,旁人看到,怕是要惊掉下巴,但是,两人却是好像习以为常了这种相处方式。
  “这次多呆点日子,别我又快死了,还得让锦衣卫到处去找你的人去!”半响,冯保才开口说道:“反正你也是到处行医,干脆就在南京开个医馆吧,爱给人看病就看病,不爱给人看就在这里逍遥,总比你到处乱跑要好!”
  “你真打算就在这里呆下去了?”薛素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还以为你身子好点了,琢磨着重新回宫去呢,毕竟那里才是你的地盘!”
  “回不去了!”冯保长长的喟叹了一声:“张太岳一死,我又出了宫,陛下再也没人能压住他了,我现在急流勇退,或许还能有个善终,若是继续在这权势场上琢磨,迟早会被那些后辈小子们弄死!”
  他摇摇头:“至少现在在南京,我这张脸还有点用处,陛下也念着情分,不会做出那赶尽杀绝的事情,若是我真的不死心,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在宫里几十年,我什么没看过,突然到了外面不再算计,也不在被人你算计,安安稳稳的在这繁华之地养老,倒是突然感觉轻松了起来!”
  “你若真是这么想,我留在南京也不是不可以!”薛素看这冯保的眼神,突然之间,有了些怜悯之色:“就是怕你心有不甘,你知道我这人,除了这医道上的事情,别的都不关心,论到玩心眼,更是和你差了几条街,少年时候的伙伴,若是能够一起老去,倒也是一件乐事,只是,你莫要哄我!”
  “我哄你会让你知道么?”冯保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那就这么说了,回头让燕儿去找个地方,弄个医馆,你安顿下来!”
  欧阳燕的脚步声,从门口传了过来,一张带着诧异的脸蛋,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干爹,老师,那……那沈运又回来了!”
  “看看!”冯保朝着薛素看了一眼:“你还让我赏他点什么,人家觉得自己帮了我,没得到好处,自己又来了呢!”
  “要点好处不是应该的么,我就是给人看病,我也没有不收诊金啊!”薛素嘴角翘了翘,有些好笑的看着冯保。
  “干爹!”欧阳倩怯怯的打断两人的说话:“那沈运,不是来找干爹的,而是来找老师的……”
  “哈!”薛素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找我的,你可是想多了,你休息吧,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冯保的样子有些悻悻然,被老友如此取笑,他忍不住翻翻白眼:“不用,燕儿,去将那小子叫来,别以为那小子说找你老师就是真的找你老师,我看,肯定这是借着找你老师的名义,提醒我忘记给他好处了!”
  “这个,干爹,真的不是!”欧阳燕偷偷看着冯保一眼:“是老师答应给他家眷看病,没想到他家眷真有病,他这是特意来找老师去出诊的!!!”
  薛素笑的更欢乐了,掸了下自己的衣裳,站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朝着外面走去,身后的欧阳燕,看了看自己面色古怪的干爹一眼,送上一个歉意的笑容,跟着自己的老师走了出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冯保等到两人出门半响,才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两句,被自己的老友轻看不算什么,反正那家伙醉心医道不问世事,但是,自己居然被一个落魄小秀才轻看了,这才真是让人忍受不了的事情。
  似他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曾经一言可以决定人的生死,突然之间从那个位置下来,对于别人的轻视最为敏感,试想当日多少人为了讨他欢喜,引他注意,费尽心思的讨好他,又多少人甘愿成为他的徒子徒孙,就是想从他这里得到权势富贵,而陡然之间,连一个南京城里落魄的小秀才,间接的救了一命,居然都没想着从他这里得到任何的酬谢。
  这种落差之大,还真让人受不了。
  哼!他心里微微哼了一声,我冯保,可是让人轻看的人么,在宫里不会,出宫了,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