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他还不知道娘娘对纳兰杰是个什么意思,密报上所说的,在舫中“举止亲密”像是一根刺一样死死钉在慕良心中。
  举止亲密,有多亲密……
  纳兰杰长相偏柔,衣着相貌都同兰沁酥相似,娘娘未必不会对他爱屋及乌,再加上父亲的催促,娘娘是不是真的想收了纳兰杰,也还未可知。
  他一低头,又看见了举止亲密这四个字。
  慕良叫了写这东西的厂卫过来,他不说话,平喜替他问,“你仔细回话,娘娘在船上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就举止亲密了。”
  “回公公,纳兰杰想要娘娘手上的戒指,娘娘说这戒指太素了配不上他,要带他去做新的,说着就握住了纳兰杰的手。船上的人回来禀报,说娘娘那时同他亲近密切,像是要将人搂进怀里似的。”
  慕良听罢,站在原地,他一张嘴凉气就直冲心肺,胸口清凉得像是压了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女子那日一句“慕公公这手适合抚琴”犹在耳畔。
  那日过后,慕良整夜整夜的做梦,他梦见自己坐在琴前,背后被人揽着,双手也被人带着在琴弦上抚弄。
  他僵着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在梦里,都没敢回头看一眼那人的面容。
  可如今,娘娘已是执着别人的手,早已忘记那日的玩笑话了。
  慕良从没有过妄念,他连在心里想想的勇气都没有。
  纳兰杰纵使有再多的不是,可他正值二八,长相昳丽。
  而自己呢,又老又丑,甚至连个男人都不是,手上沾过无数条人命,早不是可以见得了光的人了。
  像他这样活在腌臜地里的蛆,怎么敢有胆量,去靠近那样风光霁月的娘娘。
  他不过是挣扎在粪土里,渴望有朝一日能被那人瞥过一眼罢了。
  慕良拇指划过香囊,刚摸了两下,他又觉得自己这举止龌龊肮脏得很,急忙把香囊收到盒子里,放回了衣襟。
  这样恶心的事情,如果被娘娘知道了,他也就再也不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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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骗了你,其实我是埋在这里的眼线,真实身份是凌花教的堂主。”他忐忑不安地望着面前娇弱的女子,“你别怕,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
  凌花教,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罗刹教。
  “妾身不怕,妾身要永远跟着九郎。”
  花芜姬埋进了男子的怀里,“啊对了,你是哪个堂的堂主,为什么妾身当了二十年的教主,都从没见过你。”
  男子:?
  给个预收吧,求求老爷了。
  第25章
  兰沁禾送纳兰珏去了医馆后赶去了藏珍阁,她陪着纳兰杰挑东西,又亲自同掌柜商议了定做的样式,接着又带他去了定好的茶楼吃茶点,这一通下来,已是快要黄昏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送公子回去吧。”兰沁禾之前只当纳兰杰年纪小有些任性,可自从知道这人虐待亲姐后,心里就不大愉快。她忍耐着陪了一天,终于熬到了可以送人走的时候。
  湖也游了,曲也听了,东西也买了,肚子也饱了,他再没有逗留的理由。
  可兰沁禾想得太简单了。
  “郡主……”少年低着头,含羞带怯地轻轻开口,兰沁禾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又有事情要说。
  “怎么了?”她耐着性子柔声问,甚至做好了直接塞给纳兰杰一百两银票的准备。
  少年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小声道,“我想去郡主府里看看,可以吗?”
  兰沁禾心里无奈,又不能对他说重话,只得委婉道,“可天色这么晚了,你母亲还等着你回去用膳呢。”
  “母亲说了,今天我跟着郡主就好,吃过晚膳再回去也可以。”
  莲儿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直接鄙夷地望着纳兰杰,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纳兰公子,”兰沁禾稍微正了下神色,“你我并无婚约,天黑之后要是还共处一室,对你我的名声都不好。”
  这话说的已经有点严厉了,接着她又安抚道,“往后的日子还长,何必争这一顿晚膳,等你父亲凯旋归来,我们再好好聚聚。今日便到这里,好么。”
  “可我就想多和郡主待一会儿。”纳兰杰浑然不觉,耍上了性子,“除非……郡主把手上的戒指给我,我回去还能有个念想,不然我今日就跟定郡主了。”
  莲儿往上蹿了一步,睁大了眼睛就要骂人,被兰沁禾拦下。
  她定定地看了会儿面前的纳兰杰,眼神深邃,嘴角处惯有的微笑却反而浓了两分。
  但凡遇事,西宁郡主心里却是恼火紧张担忧,面子上就越要做得漂亮些,用以遮掩。
  纳兰杰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可他就想看看西宁郡主有多重视自己。若是现在就对自己不耐烦了,如何让他放心嫁过去。
  兰沁禾就这么看了纳兰杰半晌,倏地一笑,拔下了手上的戒指递给他。
  “好,我给你。”
  纳兰杰一怔,他再怎么没有城府,也有点明白了兰沁禾是在不快了。
  “郡主,我就是随口一说。”他解释道。
  “不过是个小玩意,你想要给你就是了。”兰沁禾道,“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下去吧。”
  她说完自己先下了楼,纳兰杰赶紧提步追上,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几番兰沁禾的面色,见她脸上还是一片柔和,并无一点怒气,这才安了心。
  “对了,”兰沁禾扶着纳兰杰上车,“你那个婢女身体不适,我把她送到了医馆,等治好了再把她送回来。”
  纳兰杰这才想起来自己姐姐不见了,他无所谓地摆摆手,“郡主不必管她,一个奴婢而已。”
  兰沁禾听到这话,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退开了两步,将轿帘放下。
  “走吧,送你回家。”
  ……
  兰沁禾送走了纳兰杰,感觉全身乏得很,从纳兰府离开后,天已经暗了下来。
  这一月的沐休又要结束了。
  回到府里,派去查纳兰府的人已经回来了,果然如纳兰珏所言,自从原来的纳兰夫人去世后,严氏便开始在府里作威作福。她仗着纳兰将军不常在家,自己又有孩子傍身,将一个嫡女当做了下等丫头使唤,行径恶劣,实在令人发指。
  兰沁禾当即提笔修书给纳兰将军,用了四百里急递,半个月之内就能知道消息。
  写完之后兰沁禾沐了浴,连晚膳都懒得吃,直接上了床。
  银耳给她铺好了床,熄了灯,刚走出去就听到外边有声响。
  “什么事?”她提着灯笼问道。
  “回银耳姐姐,是前面三小姐那边打发了人过来,莲儿姐姐正和人说话呢。”
  银耳稍一思忖,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了旁边的小丫鬟,嘱咐一句后,便也去了前边。
  进了门房,果然看见莲儿正和兰沁酥身边的丫鬟说话,小妮子说得眉飞色舞的,一边说还一边比划。银耳站在门口,等她送走了兰沁酥的丫鬟后,才招她过来。
  “三小姐派人来有什么事?”她问。
  “哦,就是问了问今天主子和纳兰杰的事儿。”
  “你都跟她说了什么了,说得那么激烈。”
  莲儿得意地哼笑了一声,“我当然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对了,你可知道今日纳兰杰问主子讨的戒指是何来头?”
  银耳想了想,梳头穿衣这些向来是莲儿在管,她并不清楚这些衣裳首饰,于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莲儿掩着唇,笑咯咯地凑到银耳耳边,“我告诉你,那是前年主子打了送给三小姐的,原本是一对儿,那枚红的被三小姐拿了,蓝的她留给了主子,央主子常常戴着。现在好了,到了纳兰杰手里了。”
  她这话说得极为幸灾乐祸,脸上的笑跟偷腥狐狸似的,止也止不住。
  银耳一惊,“你把这事儿告诉三小姐的丫鬟了?”
  “当然!”莲儿挺起了胸,“你就等着瞧吧,三小姐可不是个阿弥陀佛,她最讨厌不尊嫡长的庶子了,这一回就叫那个纳兰杰脱一层皮下来。”
  “你这么做,主子要是知道了……”
  “你懂什么,”莲儿伶牙俐齿地反驳,“你瞧见主子今日给他戒指时的脸色了?主子早就知道,这事儿传到三小姐耳朵里是早晚的事,主子也是厌恶极了纳兰杰,想让三小姐整治整治他呢。”
  “咱们主子最重什么你不知道?纳兰杰就是叫主子给他唱大戏主子说不定都受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犯了主子的忌讳,活该他的。”
  兰沁禾向来重视家人和睦,她身为长姊,把底下的弟弟妹妹们看得很重,就希望兰家上下都能和气一团,父母子女之间不要生了嫌隙。
  就如兰国骑的事一般,兰沁酥忍受不了低人一头的生活,铆足了劲也要往庙堂上爬。可兰沁禾更希望兰家能长久平安,宁愿舍了半生的志气,甘愿缩在国子监当一辈子的先生。
  纳兰杰这么对待嫡亲姐姐,兰沁禾看了,恼怒可想而知。她明日就要去找父亲说这件事,纳兰杰也绝不可能进郡主府了。
  “只可惜了那三四百两银子,”莲儿蹙着眉,惋惜道,“主子一年的吃穿也用不了那么多钱,这一天下来,全花在那个畜生身上了。”
  她已经直接叫人畜生了。
  “算了吧,”银耳安抚她,“若是花钱能消停,也是好的。”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纳兰将军给朝廷打仗,又不是给主子打仗,凭什么他的儿子得归主子管,真是莫名其妙。”
  “好啦,食君禄、忠君事,咱们郡主府每月那么多的俸禄还不都是朝廷给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这不一样嘛。”莲儿抱怨着,和银耳去吃了点晚饭,接着收拾收拾,也各自休息去了。
  翌日
  又是该去上值的日子,兰沁禾前往国子监的路上,开始盘算今日要做的事情。
  一是国子监的引商入监还在初期,她还需多加关注,二来沐休之前,母亲同她说过,去探探慕良的口风。
  王阁老家里贪墨了福建河道的银两,为了补这个亏空,王党向皇上提议去南京修建园林,好让他从中榨油,把河道衙门的银两还回去,免得遭了水灾动摇国本。
  他想同慕良商议,却被慕良毫不犹豫地拒绝,于是王党便拿出了兵仗局贪墨国帑的事情来要挟。
  慕良该是明白其中缘由的,将计就计索性向皇上请求彻查二十四衙门。这一查将七个原来林公公把持的衙门都换上了自己的人。
  虽然最后受益方看起来是慕良,但中间肯定费了他不少力气。
  兵仗局这事是工部下面的军器局捅上去的,万清掌着工部,如果慕良心里记恨,可千万不要在账上添万清一笔。
  万清要兰沁禾去探口风,就因为慕良现在兼着督建国子监的差事,两人便宜说话。可就算有这个差事,他一个司礼监掌印,也不可能天天待在国子监里瞅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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