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他是关易的儿子。”薛灿阴沉道,“虎父无犬子,他不容小觑。”
  “关易的儿子…”谢君桓记得关易,“宗庙前,是小侯爷设伏杀了关易…这样说来,咱们也算是这关悬镜的杀父仇家。”
  “最喜欢来寻仇的。”绮罗转悠着剑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关悬镜虽然只是个五品少卿,但他在戚太保甚至皇上跟前都很有分量。”薛灿继续道,“周国现在能用的人没几个,关悬镜就是其中翘楚,要是他想,封个一品上将也不难。就是他几句猜测,让戚太保下令下了安乐侯府几十姜奴。还有就是…”
  ——“还有?”谢君桓身子一紧。
  “我隐约觉得…”薛灿耳边响起鹰都城外吹起的埙声,“关悬镜也许已经开始怀疑…”
  ——“怀疑什么?”
  “姜国皇裔并没有死绝。”耳边埙声幽鸣,关悬镜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似乎正在不远处凝视着紫金府的方向,薛灿缓下声音,“他在走近我们布下的局,他开始试探。我们离开鹰都前,他问杨牧有没有见过骨埙,我们出城时,他吹起骨埙送别…他没有现身,但他又好像如影随形般。”
  “问杨牧?”绮罗有些想笑,“杨牧记得个鬼。这关少卿还真会选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连老天都帮我们。”
  “这一次问不出,不代表下次他还是一无所获。”薛灿挥袖转身,“比起殇帝和戚太保,关悬镜才是我们最需要忌惮的人。”
  “那更要赶在这人前头。”谢君桓上前一步道,“要是被他发现所有…岂不是功亏一篑。”
  “君桓。”薛灿神色沉着,“有人,有兵器就可以完成复国大业了么?”
  谢君桓欲言又止,脸上溢出纠结之色,绮罗狠狠跺脚,“军饷,粮草…都需要大笔的钱银支撑,当年要不是国库粮仓空虚,周国人也杀不进姜都。这会子要做大事,差的还是一个钱字。”
  谢君桓怅然叹息,摇头道:“紫金府原本有倾国的财力,要能得侯爷和夫人相助,帮我们成事也是轻而易举…可惜…夫人这些年源源不断把乌金送给朝廷,东山都要被挖空…别说是帮我们,恐怕两三年后,连紫金府都支撑不起了吧。”
  “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绮罗愤愤不平,“她留下我们,是只想我们苟活在湘南么?还是夫人安生日子过的太久,早已经忘了自己的出身?”
  “夫人要真的忘了,怎么会求故友跋山涉水来救我们?”薛灿打断绮罗的抱怨,“之前我也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年年送金朝廷,但鹰都这一趟…我好像有些懂了。”
  第59章 逍遥叹
  “夫人要真的忘了,怎么会求故友跋山涉水来救我们?”薛灿打断绮罗的抱怨,“之前我也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年年送金朝廷,但鹰都这一趟…我好像有些懂了。”
  ——“小侯爷快说。”
  “鹰都已经不是多年前的天下第一城,不过靠薛家进贡的乌金苟延残喘,周国六雄死的死,剩下的,眼里也只看得到金银。薛家的人进京,他们眼巴巴盼的都是乌金财宝,早已经腐朽不堪。”薛灿沉思着道,“戚太保乖张有余,但好日子过久了,也早已不复当年纵横朝堂的铁腕,殇帝周绥安荒淫无度,根本已经是个废人,今天的大周,不复当年雄霸天下的气势,照我来看,薛家乌金殆尽,朝廷也离分崩不远了。”
  “哦?”绮罗疑了声,“要真是这样,夫人送去的乌金岂不是让周国崩塌的更快?这又是什么套路?是早料想到的?还是…歪打正着?”
  薛灿缓缓闭上眼,母亲的尸身前,他褪下衣衫露出背上的半幅藏宝图…辛夫人良久凝视,目光戚戚里带着深深的惋惜。
  薛灿曾以为,辛婉是叹息宝图不见,没法拯救紫金府的百年基业,他以为辛婉在意的是湘南人的安生,不惜奉上无数乌金来求得偏安一隅…但现在想想…辛婉对朝廷的妥协和逢迎…又何尝不是一把刺入他们要害的利刃。
  ——辛婉连太保府的戚少銮有没有眨眼都一清二楚…
  ——云姬销声匿迹七年…也能被辛婉查出踪迹,再辗转接回…
  辛婉,姜国辛氏马场的嫡长女,她骨子里流淌的也是忠烈的鲜血,她从没忘记过自己也是姜国人,她没有忘记自己战死殉国的族人,她费尽心力护下姜氏最后的皇裔,精心养育至今。
  ——仅仅只是为了让薛灿苟且偷生?
  雍华宝图——姜祚之将尽,北土之兴衰;藏富包祸心,窥神窃宝器…传说中有惊倾天下之力的雍华宝藏,也是这宝藏,让周国劳师动众死令攻姜。要得宝藏,就有了复国财力,挥师北上就指日可待…
  辛婉苦寻宝藏,不是为了紫金府…而是,为了被灭的姜国。
  辛婉用剑柄抽打薛灿,她也是在折磨自己,她恨自己不能替自尽的太子虔找回宝藏,助他儿子完成复国大业。
  夫人…薛灿心中喃喃,倒吸冷气。
  ——“起兵需要的钱银可不是几车乌金。”谢君桓敲着脑袋,“天下最富的就是紫金府,连紫金府都拿不出的…还有谁可以?真是…愁死我。”
  “愁死你也变不出个钱来。”绮罗掐了把谢君桓的手肘,“铸剑你拿手,你盯着这里就好,钱银嘛…你说我去劫富如何?”
  谢君桓无奈一笑,“绮罗大姐,我看你劫光大周富户,也筹不出一半来。算了,你我都没法子,做好自己的事,其余的还是得靠小侯爷想办法。”
  绮罗低哼了声,踱到薛灿跟前打量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嘻嘻笑道:“我看啊,小侯爷现在满心都想着早些娶妻暖被窝,不过能多收些礼钱,也是好事。”
  薛灿收起思索,走出内室,谢君桓瞪了眼绮罗,俩人赶忙也跟了出去。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让我们活着到这里,就已经给我们定下了要走的道。”薛灿清冷撇下话,头也不回直往东山的矿堡而去。
  目送着疾驰的赤鬃,绮罗眨眼道:“咱们俩是不是也该早些回去,府里…可要办喜事了。”
  谢君桓偷看绮罗憧憬的俏脸,嘟囔道:“大小姐里外一把好手,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还要你我去干什么?”
  “我就要去!”绮罗鼻子里喘着气,“小侯爷娶妻大事,我怎么就看不得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风光大嫁,可别等到我死了。”
  “呸呸呸…”谢君桓扯过绮罗甩起的手腕,“说什么晦气话。明儿我们回去就是,给你看个够总行了吧。”
  绮罗掩唇偷笑,忽的又蹙起秀眉,“还以为咱们的小侯夫人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虽说栎姑娘是个好人…但可惜了那张脸…”
  “小侯爷钟意就行,你管的太多了。”谢君桓拉着绮罗朝坡里走去,“再说,生的美又有什么用…想想他娘亲…”
  绮罗眨巴着大眼,顺从的跟在谢君桓后头,嘴里也不再絮絮嘀咕。
  紫金府,雍苑
  枕边的薛少安已经熟睡,辛婉披衣起身,拖着曳地的长裙趟过冰冷的地面,划过门槛推门走出,辛婉拂襟扭头,床榻上的夫君发出轻幽的呼吸声,辛婉眸子含情,又盈盈转过身去。
  “夫人?”正要去歇息的颜嬷低喊了声,赶忙捧着鹊羽斗篷披在了辛婉背上。
  “颜嬷,要是不困,陪我走走。”辛婉拢紧斗篷。
  颜嬷搀扶着主子,主仆朝花园缓缓走去,夜色朦胧,颜嬷几次欲言又止,像是不忍打破难得的静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