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不该啊。”栎容捶了捶老腰,学着芳婆的口吻道,“婆子我听说,鹰都朝廷没几天就筹措了许多军粮…怎么来了这里还要征收?不从百姓嘴里夺粮,这个道理军爷们也不懂?”
  掌柜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许多军粮?听说,不过一万担尔尔,最多也就够十万大军吃上半月。”
  ——“只有一万担?”
  掌柜叹息又道:“原本以为,后续的粮草会源源不断的送来,谁知道…十来天都没个动静,戚帅连发书信回京催粮,却还是没有粮草送来。这不,只能就地征收,百姓勒紧裤腰带,我这馍馍里也只能掺着沙子卖了…”
  “那还不能便宜点?”栎容叉腰瞪眼,“你也忒黑了。我家老头子牙口不好,要是磕掉几颗,你给补上?”
  “嗨?”掌柜来了气,“城里人人都吃掺了泥沙的粮食,就你俩金贵?不吃?饿死算了?你们这群流民,有本事别来襄郡,却别处谋生啊…”
  “我家婆子性子火,你别理。”薛灿把栎容拉走,又对掌柜做了个揖,背过身终于憋忍不住大笑出声。
  “周国缺军粮?”薛灿若有所思,“鹰都密探来报,说金禄寿不过两三天就轻松筹措了一万担粮草,还拍着胸脯保证后续的很快就会送来。我只当这老狐狸有些路子,想不到…竟然只有这一万担…莫非这位金掌事是要误国?”
  “那这一万担又是他哪里得来的?”栎容歪头疑道。
  薛灿摇头道:“密探信里说,金禄寿起初接了筹粮的差事,日日沮丧不知该怎么筹集,忽然一天欢天喜地,万担粮草送去了军中…一万担虽然不算多,但几日内做到也绝非容易,姜人起事突然,谁会备着这么多粮草,好像就等着给朝廷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也有阵子,连个读者群都没有.......问下小天使们,如果搞个读者群可以嘛,大家可以一起八卦闲聊什么的,也许还可以搞点内部福利......比较尴尬的就是:开了群没人加...好尴尬啊
  第118章 胸襟阔
  “万担粮草送去了军中…一万担虽然不算多, 但几日内做到也绝非容易,姜人起事突然,谁会备着这么多粮草,好像就等着给朝廷送去…”
  栎容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几声, “戚蝶衣大军缺粮, 你夫人也饿的要死。想不到进了城,危险到没什么, 怎么就为一口饭犯了愁?早知道,就带些干粮…”
  “要不是进城, 也不知道城里居然如此缺粮…”薛灿眉头舒展开来, “关悬镜千算万算, 却解不了粮草之急,他教戚蝶衣摆出唬人的威武阵势, 其实…襄郡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老头子!”栎容低喊了声,“你夫人饿了连路都走不动, 你还嘀嘀咕咕磨叽什么?”
  薛灿低哑笑着,忽的弯腰背起栎容,“走不动, 那…背着你就是。”
  栎容贴着薛灿结实的背, 夹着白丝的碎发在他脸庞悠悠晃荡, 薛灿捻起一簇凑近鼻尖,一步步走在青石板路上,步履沉稳。
  街角茶馆里,总算可以吃些没有掺泥沙的茶果, 坐着喝茶的多是城中消息灵通的人士,战时谁有闲情品茗闲聊,不过也是为了打听些消息,好为家中老小的去留安置早作打算。
  栎容一口气吃下大半碟,又咕噜灌下茶水,揉着肚子道:“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馋的很,吃下不久就又觉得饿…”
  “能吃是福。”薛灿又递去一个,“你不是一向能吃么?还记得在紫金苑时,你和我赌气吃了大半盆粟米,连乌金钩都系不上。”
  栎容还来不及怵他几句,薛灿忽的示意她先别做声,凳子朝边上几桌挪了挪。
  ——“姜人强攻几次都没拿得下襄郡,你们说,戚帅什么时候会带兵反扑?”
  ——“姜人狡猾,没准已经在谋划再攻,反扑?戚帅一个女人,有这个胆识?”
  ——“就是,现在军中缺粮,我家米缸都快见底,捧着银子都买不到粮食,照我看,姜人再围城几日,襄郡也是难保了吧。”
  有人点头附和道:“是啊,紫金府蓄谋已久,一定囤积了无数粮草,自然是做好久战的准备,朝廷匆匆出兵…要和紫金府抵抗,怕是难呐。”
  有人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被戚帅下令全部烧毁的《讨周室檄》,你们听过没有?那檄文,听说是薛小侯爷亲笔撰写,倒是写的不错…”
  众人面面相觑,“看是看过,但…几行字而已,写的再振聋发聩也不作数的。”
  年长些的周人敲着桌子道:“别忘了,咱们城是征兵大户,哪家男丁没在几年前杀过姜人?外头的大军要是杀了进来,你我哪个逃的掉?与其被人辱杀屠城,倒不如信朝廷这回,拼了命守住襄郡才对。不然今天咱们有命喝茶,明儿…就一起被人杀头祭酒了。”
  围坐着的人都是虎躯一颤,“檄文说什么周人亦如同根,共享盛世安乐…看来都是姜人扯淡一说,明明是仇敌,怎么共享盛世?盛世?国库都空了,谁接手也换不来什么狗屁盛世,倒不如残喘混日算了。”
  众人哀声叹着,面上都是一副半死不活。
  薛灿执起茶壶也凑了过去,给那说话的老周人添了些茶水,咳了声道:“襄郡是征兵大户?好像,湘南也有不少子弟在军中,攻姜大战,朝廷在各地都征收了不少精壮男子,姜人连下几城,也没听说屠杀从过军的人,怎么偏偏襄郡人人自危?”
  老人瞪了眼薛灿,“你聋了吗?我说咱们是征兵大户,那些小门小户,姜人也许…是不放在眼里,又或者…”老人想了想,坚持道,“已经被姜人悄悄杀了报仇也说不定。”
  后头有人噗嗤笑了出来,老人恼怒去看,只见一个婆子脸都笑成了褶子花,老人指着栎容道:“你笑什么?”
  栎容挤出苍老的声音,“我就从被占的城里出来,也没见有一个周国百姓枉死啊?”
  ——“啊!!”众人瞪出眼珠子把栎容和薛灿围在了里头,急问道,“快和我们说说。”
  栎容和薛灿对视了眼,不紧不慢道:“别的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只是,姜人军中还收了不少周国降军,要真残杀周国百姓,大家还不和他们拼了?老人家,你道听途说的,不可信,我是亲眼所见。”
  “那你为何不留在城里?”老周人狐疑道,“又逃到襄郡做什么?”
  薛灿笑看栎容,栎容叉腰道:“薛家小侯爷仁德,愿意一起举事的欢迎,不愿意的,也可以散了回老家去。我一把年纪哪还愿意东奔西走?不过是,我女儿嫁去了阳城,战事一起愈发想她的紧,我们夫妇商量着不如索性去阳城一家团聚,我那小外孙,出生到现在我还没见过呢…”
  栎容故意絮絮说个不停,扯个没边才好。老周人听得不耐烦,打断又道,“就算你说的不假,你又不是姜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虚情假意,等攻进鹰都,再来报复咱们?”
  薛灿自若添茶,淡淡道:“薛小侯爷娶的是周女,他是周人的女婿,哪有残害夫人母家的道理?老婆子,他娶的那周女,是谁来着…我这脑子…怎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棒槌,是阳城鬼手女啊。”栎容掐了把薛灿的手肘。
  “对啊对啊。”有人拍桌道,“鬼手女!”
  “我女儿信里说起过这鬼手女。”栎容又道,“鬼手女容貌奇丑,在阳城人人厌弃,薛小侯爷却视如珍宝宠在手心,能用一颗真心善待旁人嫌弃的女子,这样的薛小侯爷,会残害周人?老头子,你信不?”
  薛灿抿了口茶,“我不信。”
  ——“我也不信!”有人喝道,“既然要一统天下做明君,就不可能落下屠城的恶名。檄文白纸黑字,薛小侯爷难不成想背信弃义遗臭万年?”
  ——“是啊,湘南人人都说紫金府仁德,薛小侯爷也是有口皆碑,没准…”那人压低声音,“真能成个明君也说不定。”
  见群情激起,那老周人也是没了话说,正要冲几句那对忽然冒出来的老夫妇,只见那对夫妇已经挤出人群,相互搀扶着融进长街。
  同样的辩驳在襄郡各处酒肆茶楼都在上演,不过半日工夫,城里的风向已经悄悄起了许多变化,薛灿举目望着西落的太阳,似乎已经嗅到了襄郡即将溃败的气息。
  栎容回望人群渐散的长街,“其实对天下百姓来说,谁做皇帝都无所谓,只要那人是明君,能给人人温饱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