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逸虚却面不改色,一手牵着她,另一手指尖轻弹,闭合的长车门就被打开了。
  此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司夜之神早已在天空布满了耀眼的星宿,将那轮明月衬得愈加皎洁明亮。
  但流霜殿内可半点也不平静,雪倾早就将公主有身孕的事通知了其他几个神女,风溪和花音翘首以盼已久,终于在戌时末见到了披星戴月而来的几人。
  一番见礼寒暄后,冰芜偏过头对逸虚道:“天色不早了,这几日你也被我折腾的不轻,我让花音给你收拾房间,你先歇会?”
  逸虚颔首,应道:“嗯。”
  “花音,你领帝君和淮笙神官下去歇息。”
  “是,公主。”
  目送逸虚离开后,冰芜看向风溪,问道:“近来可有事发生?”
  风溪拱手行礼:“禀公主,一切都好,”想了想,又道:“公主放心,在公主孕期期间,我等定会小心防范,绝不让人有可乘之机。”
  冰芜点头,“其他人不足为惧,你盯紧墨菡。对了,父亲那边没有动静罢?”
  “帝君还在闭关,并没有出关的意图。”
  冰芜声音微沉:“也好,若这回青莲殿那边真有什么动作,就连根拔起,不必再顾虑父亲了。”
  风溪和雪倾闻言一惊,相视了一眼后,迟疑道:“公主,万一帝君怪罪下来?”青莲殿是不足为惧,可是有帝君在,昆仑山的神族对其也是要给三分颜面的。
  公主如今想要撕破脸,万一惊动帝君……
  “不必担心,父亲想来没有千年不会出关,届时我早已生完孩子甚至恢复如此,他奈何不了我。”最多两败俱伤,而且他若是真为了青莲殿那位想要拼命,那就休怪她不讲骨肉之情。
  风溪还想再劝:“公主——”
  冰芜抬手制止了风溪未尽之言:“好了,不必再说了,如果他们不趁这个机会动手脚我还可以继续对他们视而不见,若是动了手脚,难保他们不会对我的孩子做些什么。”
  “我能避过他们的小手段,我的孩子不一定能。”
  风溪只得点头称是,忽然想到什么,又笑道:“公主,您和帝君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冰芜颔首,手抚上肚子,语气温柔:“嗯,冰夷一族有后裔自然是好事。”
  “公主,小神说的不是这个!公主有了身孕,那婚事是不是应该提上议程了?”
  冰芜抿了抿唇,不语。
  雪倾在一旁解释道:“公主并不想成亲,苍山帝君倒是挺想的。”
  风溪闻言立即道:“公主,神族多半风流,成了婚,许下上神盟约才是最好的选择……”上神盟约是神界最严重、神圣的盟约,如有违誓,必遭天谴。
  冰芜不甚在意道:“为何?天界中不也有许多神女不成婚也诞下子嗣吗?”
  “公主!”这是重点吗?重点不应该是成婚后的上神盟约吗!
  “好了,风溪,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见过哪个位高权重的帝君会立上神盟约?天帝就不说了,我父亲对青莲殿那位情真意切十几万年,不还是有我,有其他子女吗?”
  上神盟约哪能那么轻易立下,神族漫长的寿命注定了其不可能一生独钟一人。
  风溪顿时哑口无言,也是,当年天帝和天后也曾是一对神仙眷侣,后来还不是有了侧妃。
  雪倾听不下去了,“公主,帝君应该乐意的,是您自己不愿意,别拿这套当借口。”
  凤溪也道:“就是!公主,像帝君这样洁身自好的神君不多了。”
  “他哪里洁身自好了?”
  风溪幽幽道:“公主忘了上回……”
  “好了,别说了!”
  风溪语重心长道:“公主,感情是经不起消磨的,若是有一日你磨光了帝君对你的感情,那可就晚了。”
  雪倾比较直接:“公主,风溪说得没错!何况公主怎么就敢肯定腹中怀的是冰夷?”她陪着公主住了那么久的行云殿,对公主的小算盘了如指掌,哪里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冰芜瞪了雪倾一眼,沉声道:“肯定是冰夷!”
  “那公主为何不与帝君说明白?因为公主也不敢肯定!公主此举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风溪叹了一口气道:“公主,您一向对上任帝君深信不疑,为何不相信他给你选的夫婿呢?上任帝君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公主你,他不顾一切反对为你定下的婚约,你真要说弃就弃?”
  “就算公主实在不愿意成婚,也该稳住帝君才是,否则万一公主怀的是应龙,帝君又发现了公主在利用他,公主的算盘可就轮空了。”
  冰芜听风溪和雪倾你一言我一语,只觉得心中烦躁,沉声道:“好了,都别说了,本公主自有打算。”
  风溪/雪倾异口同声道:“是。”
  目送冰芜离开后,风溪忧心忡忡,瞥了一眼身旁的雪倾道:“你刚才怎么能这么劝公主,万一公主真如你所说的,稳住帝君,继续利用帝君怎么办?”
  雪倾撇了撇嘴,“怕什么,还有千年的光阴才知道公主腹中怀的是什么神龙。这千年内公主铁定不会和帝君闹翻,帝君若有心自然能打动公主。”若公主腹中怀的是应龙,那就更精彩了。
  风溪觉得有道理,却不免担忧:“万一公主不为所动?”
  雪倾双手一摊,“那就不是我二人能管得了的事了。”
  另一边,冰芜漫步回到寝殿后,看到坐在书桌旁看书的人愣了愣,差点以为是错觉,狐疑道:“你怎么会在这?”不是让花音领他去客房歇息了么?
  逸虚合上手中的书册,轻笑道:“自然是花音神女带我来的。”
  冰芜:“……”花音!
  “花音神女说,公主之前都是与我同住,怕公主不适应,便让我住进此处。”
  话落,逸虚小声问道:“不可以么?”
  冰芜从齿间蹦出两个字:“可以!”她现在很怀疑这人是不是收买了她身边的神官。
  所以一个两个都为他说话。
  翌日,冰芜公主携苍山帝君回玉清宫长住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整个玉清宫乃至昆仑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青莲殿内,一位绿色宫装的美人披着一头青丝来回踱步,不时望着殿门。
  好不容易等到了匆匆进来的神侍,青莲不等她行礼,迫不及待就问:“怎么样?查到了吗?”
  神侍小声耳语了几句,见青莲神色复杂了,忙垂下头道:“禀夫人,小神也不确定,冰芜公主才刚回来,流霜殿那边还未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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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青莲目光一凝, 幽幽道:“空穴来风, 未必无因。否则她在天宫待得好好的, 怎么会突然回来呢?”
  一旁的神侍垂头不语。
  青莲又皱着眉头来回踱步,好一会儿后才停下, 对着一旁的神侍沉声道:“拂雪, 盯着流霜殿, 有何发现立刻回禀。”
  拂雪没有立即应下, 反而面露迟疑之色,“夫人,流霜殿中除了月光, 其他三位神官具在,戒备森严,恐怕探查不易;更何况冰芜公主和苍山帝君也在, 以他二人的修为……”
  拂雪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青莲冷声打断:“怎么,我现在指使不动你了?”
  “小神不敢, 只是——”拂雪还想说些什么,但在青莲的冷眼下只能闭嘴。
  青莲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 不耐地摆了摆手, “算了,你下去罢。”
  “是。”
  身着丁香色锦裙的拂雪退到殿外后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思忖:这差事越来越不好办了,好不容易飞升成神, 可不想因为这几位大人物之间的恩怨情仇而断送仙途,还是想个法子调离青莲殿罢,去东荒当守将都比在这安全。
  正默默思忖着,突然迎面走来一个身着墨色金纹锦袍的年轻神君,拂雪连忙退到一旁拂身行礼。
  倏地墨色绣金纹的下摆出现在低垂的视线中,拂雪微微一愣,抬头只见那淡雅如莲的神君正面带笑意站在她面前。
  拂雪只好再次行了一个礼,“见过墨菡神君。”虽然同为神位,奈何人家是帝君的长子,地位不比其他的神族。
  墨菡温声道:“拂雪神女不必多礼,母亲急唤我来,不知所谓何事?”
  拂雪微微垂首,恭谨道:“小神不知,夫人还在等着神君,神君去了自然明白。”
  “嗯。”
  墨菡踏入青莲殿时,青莲正对着一盆墨绿色的盆栽撒气,造型风骨卓然的盆栽被毁得面目全非,绿叶、残枝散了一地。
  墨菡见状,眉头皱了皱,唤了一句:“母亲。”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青莲才将手上的剪子丢下,拿起一旁的锦帕一面擦手,一面招呼道:“来,坐下说话。”
  “这一大早的,母亲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青莲冷哼了一声:“昨夜里的事你没听说么?”
  墨菡淡淡道:“听说了又如何,这昆仑山是她的家,她回来不是很正常?”
  “她一回来,我连身边的神女都指使不动了,怎能不气?……这玉清宫还有咱们母子的立足之地么?”说着青莲话音一顿,目光如炬:“而且她此番回来,是为养胎而回!”
  墨菡目光落在被剪得支零破碎的绿叶上,沉默不言。
  青莲见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不由气道:“菡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她若是生下冰夷,那我们可就半点希望也没有了。”
  冰芜若是嫁了苍山帝君,她还能劝劝帝君让菡儿代掌昆仑山帝君之职,可若是有冰夷后裔,这昆仑山怎么轮也轮不到菡儿身上。
  墨菡闻言自嘲一笑,“可是母亲,这帝君之位几时与我相干了?母亲难道不知昆仑山最重要的战纹印在冰芜手上吗?”
  这些年每每听母亲之言,他以为尚有机会,直到前段时日在好友那里偶然得知战纹印的存在,又在玉清宫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些年所为不过是痴人说梦。
  他以为只要他足够优秀就能被父亲看重,会传位于他。这些年他没少和冰芜比,但凡是她会的,他就拼命去学,她为人孤高冷傲,他就恰恰与她相反,昆仑山的神族谁不赞他一句温文如玉、君子端庄。
  他把冰芜视若对手,可到头来才发现人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也难怪,战纹印在手,她怕是连父亲都不看在眼里罢?
  天界的战将除了天宫的五方战将,就是几位大帝和帝君手中的九州天将了。
  历代昆仑山帝君手中的战纹印正是号令九州天将之中的北州天将。战纹印一向只传给继位帝君,如今战纹印在她手中,一切早已注定好了……
  青莲抿了抿道:“那是上任帝君给她的,帝君其实也不愿。”
  墨菡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青莲,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父亲真的不愿?母亲还想骗我到几时?”
  不愿意会这么多年也不将那战纹印收回,甘愿做一个没有实权的帝君?
  “我——”青莲红唇张张合合,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没错,帝君因为心怀愧疚,默认了上任帝君所为。
  墨菡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心中一寒,起身拱手行了一礼,淡淡道:“母亲不必多言了,此事母亲不必再提了。”
  转身离开之际又道:“近日听说东荒有魔族肆虐,孩儿想去历练一番,这几日就启程了,今日就当做是辞行,母亲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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