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一起吃嘛!吃完了咱们就自己炖肉吃,你做的炖肉炖鸡也好吃的。再说了,说不好什么时候谢小叔的侄孙又寄好吃的来了呢!着啥急啊!”
  对喜妹的孝心,林老太自然是享用的,她心里美滋滋的同时,嘴上还仍旧不饶人:“……我看你是又惦记上家里腌的那点野猪肉了吧!还炖肉炖鸡也好吃,真不好意思,委屈你退而求其次了哦!”
  喜妹笑得格外人畜无害:“哎呀,我的真实想法被您发现了!只能贿赂你多吃一块肉干了。”
  第43章
  自打尝到了谢小叔送来的肉干,每回傍晚到养猪场那边跟着他们学习时,喜妹就总是忍不住用艳羡的眼神看向谢知隶。
  谢知隶被看得有些手足无措,连说起自己的老本行时的兴奋都减了不少,过了好几天都没见这小丫头有所改变,这日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干嘛这样看我?我脸上又没写字。”
  喜妹细嫩的小手托着腮帮子,羡慕地说道:“你脸上是没字,可你脸上有幸福啊!”
  闻言,谢知隶一怔,彻底被她的孩子话给搞懵了:他一个下放的坏分子,前途渺茫,今日不知明日事,脸上有幸福?他倒是不知道这幸从何来福从何来了。
  喜妹连忙补充道:“那天您送来的肉干太好吃了,好吃得让我觉得以前吃的肉都是浪费了。放了这么久的肉干都好吃成这样,可见您那侄孙做的肉该好吃成啥样啊!您以前肯定没少享受,我才说您脸上有幸福呢!”
  谢知隶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到底是孩子呢!满心满口都是孩子气,倒叫人听着觉得有些可乐了。
  “要是那小子知道有人这样惦记着他的手艺,估计又得尾巴翘天上去咯!”他先是拿侄孙打趣道,继而又说起了方才灵光一现的念头,“不过,你要是真这么惦记着,回头我给他回信的时候问问,如果不是什么秘方的话,就让他抄一份方子送你。”
  喜妹先是一喜:有了方子,不就代表她可以有很多很多美味肉干吃了?
  但喜不过三秒,她就不高兴了,郁闷地瞪着谢知隶,气呼呼地道:“谢小叔你不厚道!”
  谢知隶又是一头雾水,他都要送方子了,怎么还不厚道了呢?!
  “就算不是秘方,这方子也是你侄孙自己的呀,又不是你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送人呢!”喜妹鼓着腮帮子忿忿道,“你这是不对的!这种行为叫什么来着?慷慨什么的……”
  正好听了一耳朵的齐芳忍不住接话道:“是慷他人之慨。”
  喜妹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慷他人之慨是不对的!”
  “就是,老谢你还没喜妹一个孩子懂事!人家喜妹都知道不能慷他人之慨,你倒好,侄孙的方子都好意思擅自送人。”齐芳也跟着连连摇头,满是不赞同地说道。
  谢知隶则完全陷入了羞愧之中。
  他倒不是真的想要慷他人之慨、谋算侄孙的方子,只不过是太想报答林家的照拂了,反而在情急之下失了分寸。
  得亏喜妹是个有分寸的,直接当场指出了他的不是,要是喜妹没多想或者出于其他原因直接应了,等他回过神来想到这茬时,那恐怕才是真的左右为难了,既没那个脸找侄孙张口要方子,又不好意思对林家说方子的事情黄了。
  “……是我不对,本该问过庭宗的意见之后才好说这话才是。”谢知隶是个磊落之人,非但知错就改,而且颇有几分痴性,退后几步对着齐芳和喜妹弯腰一鞠到底,“多谢二位直言相劝,以免我落入小人行径。”
  喜妹的样子像是有点被他的这大阵仗吓到了,眼神慌张地瞟向齐芳,脸上满是不知所措。
  齐芳见状连忙起身上前扶起他,笑道:“好端端的这么客气干啥!瞧你把我们喜妹丫头给吓的!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嘛,往后多想想再说也就是了,你这还鞠起躬来了,怪折煞人的。”
  喜妹见齐芳出面了,心下稍松:她这个壳子过了年才十一,再多说道理或者客气话什么的可就要露馅了。
  不过,就凭谢知隶的这份痴劲儿,她倒是知道为什么前世他会惊惧过度忧愤成疾了。
  事实证明,无论是什么性格,脑子里只有一根直筋的人都很可怕。
  例如谢知隶和林二妮,什么事都放心里,一个一心怪自己,另一个一心怪别人,一旦遇见什么意外或变故,就是自己作死的命了。
  唔,把谢小叔跟二妮相提并论,好像有点对不住谢小叔呢!喜妹在心里稍稍不太诚恳地表示了一下歉意。
  “谢小叔,您那个侄孙叫谢庭宗?”见谢知隶仍旧面有郁色,喜妹连忙转移话题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正气。”
  提起侄孙,谢知隶有一肚子话可以讲,瞬间就将之前的郁闷抛之脑后,兴致勃勃地说道:“是叫庭宗,这名字是他外公给取的,说是依着他们叶家的辈分,庭宗这代的名字里头该带庭字,又说希望他以后能担起家族重任,便取了个宗字。”
  “要我说,就是这个名字取坏了,庭宗小时候可乖巧懂事了,结果被这个名字一冲,反倒起了反效果,越长大越皮,天天拿着他外公给的剔骨刀吓唬人,领着一帮孩子上山下河什么地儿都去摸……”
  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的喜妹:……
  她最后是头晕脑胀回的家,一回家就躺床上不愿意动弹了。
  林老太本来只是进屋看看,结果被她那生无可恋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关心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学东西太累了?被人欺负了?还是回来的时候吓到了?”
  喜妹瞟了她一眼,幽幽地说道:“……妈,以后你出去跟人聊天的时候还是少说点我的事儿吧。”
  林老太被她的答非所问搞懵圈了,连眼角的皱纹都是疑惑的模样:“啥?”
  “我只是觉得,别人不一定想听,说不定还觉得你不停说很可怕。”喜妹一脸心有余悸,“就像谢小叔,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他那个侄孙的事情,他就整整念叨了一个晚上,从名字的由来说到谢庭宗他外公家的那摊子事,从谢庭宗刚出生的红皮猴子样儿说到谢庭宗头一回做菜……我头都要被他说晕了!我听着那架势,倒跟您在外头说起我的时候有点像呢!”
  林老太抬手装作要打她,手抬得高,落下的时候却轻得很,笑骂道:“又瞎说,关我啥事呢!天天只知道编排你老娘!”
  喜妹笑着蹭到她的怀里,仰头促狭地回道:“我这是在夸您呢!您都跟谢小叔这种大学教授像了,证明咱妈可不是一般人。”
  林老太笑着要拧怀里娇娇女儿的嘴:“你可拉倒吧,我看你分明就是在骂我话多!”
  喜妹被她手上的茧子蹭得有些想笑,坐起身来,歪着脑袋正色道:“没有的事!您可别冤枉我呢!我就是被谢小叔说得头大,瞎说呢,您别当真。”
  仔细一想,她之前说的那话听起来确实有点嫌弃林老太的意思,还是赶紧解释一下的好。
  林老太自然不会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一句话,笑着揉揉她的脑袋,问道:“谢庭宗就是你谢小叔他大哥的那个孙子?”
  真要说起来,谢庭宗才是林老太正经恩人谢知易的后代,跟林家的关系比谢知隶还要近几分的,故而,喜妹才会想着多探问几句。
  只不过她之前没料到的是,谢知隶竟然是个炫侄孙狂魔!这才有了她此刻的疲惫和晕头转向。
  “是啊。听谢小叔说,谢庭宗之所以现在才腾出空送信寄东西,是因为他外公那边也出事了,他分身乏术,外公年纪大了疏忽不得,才只能先顾着那边,耽搁了谢小叔这边。”
  他的选择也是人之常情,在两边都很艰难的情况下,正常人当然会选择帮更艰难的一方,林老太心下一叹,这孩子也不容易!
  “还好谢知隶是下放到咱们这来了,好歹能少吃点苦头,不然那孩子怕是要自责了。”林老太感叹道。
  就从他小小年纪就担起了照料两个出事长辈的重任这点来看,林老太就知道这孩子肯定是个孝顺懂事的人,要是谢知隶真的在这边吃了苦头甚至出了事,他肯定会自责的。
  喜妹点头赞同道:“应该说,还是得做好事呢!要不是谢大伯救了您,咱家也不会照拂谢小叔呀!”
  而且这事还是在多重机缘巧合之下才能有这个结果的。
  就像原身在的那一世和二妮重生前的那一世,谢知隶都还没等到林老太认出他就已经挂掉了。这一世要不是喜妹一家三口突然上山撞见了野猪,野猪还自己把自己给摔死了,也就还是不会有林老太觉得他跟恩人有关的事情,他还是会像那两世一样自己吓唬自己,早早病逝。
  所以说,时也命也,合该谢知隶这回命不该绝。
  当然,这些想法只是在喜妹的小脑袋瓜里转悠了一圈,并没有宣之于口。
  对于喜妹多做好事的结论,林老太还是比较赞同的:人确实还是要多做好事,即便现在不准讲究神佛那些事,她还是觉得,做好事是能积德的,积德不一定能恩庇自己和当下,却有可能对未来和亲友产生好的影响。
  “确实要多做好事,不然怎么俗话总是说,好命人就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能顺遂如意呢!”林老太笑眯眯地附和着老闺女的话。
  母女俩正唠着嗑,林老头就阴沉着脸推门进来了。
  林老太被吓了一跳:“哎唷你进来怎么不敲门……这是咋了?”
  “夏达跟车的时候出车祸了,老四那边打电话回来让咱们赶紧过去医院,说是不大好了。”林老头又急又怕,要不是闺女还在,他估计都要对着老妻直接哭出来了。
  林冬生虽然不太稳重,但也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他既然都打电话到大队了,那证明夏达恐怕是真的不大好了。
  林老头和夏达虽然因为前段时间夏达媳妇骗林家一百块钱的事情闹了点矛盾,可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乍一听到这话,怎能不着急慌乱?
  关键时刻还是林老太镇定。
  虽然也很担心亲家公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该怎么做。
  她立马起身回房拿钱,掏出家里剩下的大部分家当往他怀里一塞:“医院花钱大,你身上带点钱,要是那边一下不凑手,你身上有钱也好办。你赶紧去队上借车过去,今儿不早了,老大他们几房搬家忙进忙出的估计顾不上喜妹,我先在家陪喜妹一晚,明儿一早就去县里找你。”
  林老头此时也镇定下来了,用手重重地抹了一把脸,强忍担忧,去队上套了驴车就往县里去了。
  林老太怀着对夏达和自家男人的担忧勉强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赶近路去县里了。
  没成想,一到县医院大门口,她就撞见了一出大戏。
  第44章
  县里的医院前几年刚翻修过,虽然仍旧称不上气派,但跟周围的其他建筑比起来,也算是干净大气了。
  虽然林老太出门很早,因着路途的缘故,到医院大门口时已经是上午了。
  这年头,除非是真的熬不住了或者家里条件好,不然的话,小病小痛人们是舍不得进医院的,故而,即便已经日上三竿,医院门口也仍然是门庭冷落,没什么人。
  也正是因为没什么人,才显得在门口争执的两人格外显眼。
  “妈,爸还在手术室呢,你不在外头候着,这是要去哪?”林冬生一脸不高兴,语气僵硬地问道。
  夏达媳妇眼神闪躲,语气里满是强装出来的理直气壮姿态:“你这是跟丈母娘说话的态度?瞎嚷嚷什么,我又不是做贼的!我回家给老夏收拾几套衣服过来,再做点吃的来,这你也要拦着?”
  “衣服珍珍会带过来,吃的珍珍也已经在做了。”林冬生语气仍旧很僵硬,像是在强压怒火。
  夏达媳妇沉默了片刻,还是嘴硬道:“……我不放心珍珍收拾,老夏的衣服什么的她都不知道在哪。”
  “再怎么不知道,平常穿的衣服不就那么几件?有得穿也就够了,医院里住着本就可以随意一些。”林冬生步步紧逼,完全没有被说服的意思。
  “反正我不放心,我要回家!”
  撂下这句话之后,她直接转身就跑,不给女婿多说的机会。
  林冬生本来准备提脚追过去,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林老太连忙叫住他:“追什么追!你还非得逼着她嚷嚷毛脚女婿拦着不让丈母娘回家?”
  “妈,你这么早就来啦!”林冬生有点喜出望外。
  夏达出车祸时就在他前面一辆车上,司机当场殒命,同车的夏达也被医生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林冬生自己本就被车祸的事吓得不轻,在医院生熬了一天一夜不说,现在还得跟拎不清的丈母娘掰扯,要不是还有林老头守在病房外,能让他腾出手来忙里忙外、跑上跑下办手续,他估计早就焦头烂额了。
  现在见家里的“定海神针”也来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珍珍在这守了一夜,早上回家收拾东西去了,她妈刚刚又非闹着要回去,我一着急就跟她妈吵起来了……我爸在里头守着呢,夏叔还在做手术。”他为林老太解释现在的情况。
  林老太一边急匆匆往里走,一边问道:“不是昨天就出事送医院来了么?怎么今天还在做手术?”
  “昨儿也做了,昨天的手术凶险,都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做到一半状态实在不行,腿部的手术才改到了今天。”林冬生一边引路一边解释道,“医生说的那些我也不大明白,反正这一天一夜都一直在手术室和重症病房来回倒腾。”
  “珍珍她妈又是怎么回事?”林老太虽然心里有所猜测,但在得知全部信息之前,她到底还是不愿意用那么坏的想法来肆意揣测于人。
  “谁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说起自己那个丈母娘,林冬生就一肚子的气!她自己的男人出了事,自己不想着怎么照顾守着,还一门心思想着往家里躲,咋想得那么美呢!
  劝了也不停,拦又拦不住,真的是气死人了!
  “她从昨天就想回家了,也不知道是发的什么疯,男人还生死未卜地躺在医院呢,一门心思往家里钻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藏着个野男人呢!”林冬生嘟囔道。
  林老太简直想把这个糟心儿子打死!
  这种话是他一个当女婿的该说的么?!
  让人听去,还以为他们家有多不正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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