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节
  然而,事关人类种族存在和文明延续,这种牺牲少部分人的权益来保证绝大多数人利益的行为似乎就变成了毋庸置疑的正义,反对者将会被扣上“背叛全人类”的大帽子。
  季和光还没有圣母到去考虑那些死刑犯的权益,他只关心自己儿子的安危!
  “根据对死刑犯142号的观察结果来看,他比141号死刑犯多坚持了05.8秒钟,证明现在战况正处于有利状态,邪神的力量在一步步削弱。”
  季和光却并不为此感到欣慰。
  只要乐乐还在南极一日,他就永远不可能放下心。
  “军方最新消息,景先生通过通话设备向我们传递了来自前线的最新动态,经过技术部门的处理,由人工智能自动排除邪神的秽语,只残留了属于景先生声音的波段,现将部分录音播放……”
  ……
  李静雯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伸长了耳朵,认真倾听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录音。
  明明在危险的前线,直面最可怖诡异混乱疯狂的邪神,少年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清冷沉稳,好似在做严谨的科研报告。
  “地面已经变成了肉壁,肉团蠕动分泌出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液体。”
  “肉壁上同时张开了无数眼睛,具有强大的邪恶污秽力量。”
  “邪神苏醒了。”
  “黑雾里是无数粗长的触角、类似山羊的蹄子,人类器官等等诡异邪恶的东西。”
  “触角上裂开了很多嘴,嘴唇蠕动,疑似由细腻的黑色肉虫组成的。”
  “祂自称莎布·尼古拉丝,充满了交配的欲望。”
  “现在开始执行暴力驱逐计划。”
  然后录音戛然而止。
  死刑犯还在一个接一个暴毙,他们暴毙的速度时而加快,时而减慢,昭示了前线焦灼僵持不下的的局势。
  李静雯的心脏七上八下的,心砰砰直跳,心口一阵阵绞痛,她甚至怀疑自己得了心脏病。
  她真的很怕在下一刻,电视节目里突然传出了景先生的死亡讯号——在上战场前,景先生的心脏处植入了一枚发信器——当他的心脏停止跳动时,发信器会发出最后的死亡信号。
  同时,景先生身上绑着的定时炸弹将会引爆,彻底毁灭景先生的肉身,让他的尸体不会变成邪神的饲料或者是怪物寄生的苗床。
  然后10分钟后,各国总统将会同时按下发射核弹的按钮,用人类威力最强的武器和邪神一决胜负。
  这完全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方法。
  同一时刻,全球80亿都在像李静雯这样忧心忡忡盯着电视屏幕。
  这是事关人类生死存亡的重要一战,全球八十亿人沉甸甸的期待和期盼、破釜沉舟百折不回的信念和坚守,都化作了光点,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融入到了南极中心的少年的身体里,让少年拥有了近乎源源不断的力量。
  在星宿的视野里,就见原本已经被触须穿透腹部,血迹斑斑,倒在地上似乎已经力竭到再也爬不起来的少年,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握住腹部的触手,用力拔出,肠子从破开的大洞里溜了出来,他有些粗鲁的把肠子塞回去,伤口处肌肉蠕动,几息后,腹部光洁如初,再也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
  和精疲力尽血迹斑斑的乐景相比,莎布·尼古拉丝的身体几乎是毫发无损。
  祂只是断了十几条触角,裂开的大口里不停发出声嘶力竭的尖锐的叫声,密密麻麻的黑山羊幼仔响应祂的呼唤,护卫在祂的体侧,对乐景虎视眈眈。
  少年注视着近乎无坚不摧的可怕敌人,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声苦笑。
  “真可怕,不愧是最高母神,的确不是人类的力量能抗衡的。”话虽这么说,他却再次一跃而起,向祂发起进攻。
  “究竟是我的力量先耗尽,还是你的……”
  乐景的思绪一滞,胸口突然传来沉闷的钝痛,他僵硬的低下头,就见一只穿透了他胸口的属于孩童的白净手掌。
  星宿在他背后,面无表情:“你太弱了。”
  “滴滴滴……”发信器开始发出尖锐的报警声。乐景阖上眼睛,跌落,掉进下方波涛汹涌的肉团里。
  ……
  “嘀嘀嘀”的警报声在同一时间就传遍的全球,联合国军队的总指挥官当场变了脸色。
  发信器发出警报声意味着一件事——景先生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驻扎在阿根廷火地岛省省会乌斯怀亚城的守军们更是一片哗然。
  “什么声音?!”
  “这是……警报器响了!”
  “不会吧?我是不是听错了?”
  “景先生真的已经……?”
  “这才过去了四个小时!”
  “啊啊啊啊啊!!我不信!我一定在做梦!”
  指挥官沉下面容,厉喝道:“全体肃静!”
  哗然的士兵慢慢恢复了安静,无数双迷茫惶恐的眼睛看向高台上的指挥官。
  指挥官面色沉凝,平稳的声线下是微不可查的颤抖,“全体都有——向右转!”
  指挥官和台下的十万士兵一起转向了南方——那是南极的方向。
  指挥官神情肃穆,眼中水光一闪而逝,“全体都有——向英雄敬礼!”
  十万士兵整齐划一举起右手,挺胸抬头,如标枪般笔直站立式,同时对着南极的方向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这场军礼整整持续了一分钟,士兵们神情哀戚,满含热泪,咬紧牙关对他们的景先生进行最后的送别。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向左转!”
  短短一分钟,指挥官已经收敛好情绪,恢复了军人雷厉风行的态度,“计划a失败,启动计划b,启用第二道封锁线。”
  不少士兵绷紧的脸皮出现了扭曲,他们都明白第二道封锁线启动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地球会陷入漫长的核冬天,核弹爆炸升起的几千亿公吨烟雾将会上升到大气层,遮住了太阳,地球将会陷入漫长的黄昏或黑夜,然后剧烈的核辐射将会对生物链造成严重打击,南极将会生物灭绝彻底陷入冰冷的死寂。
  海洋里也将充满核辐射,水源污染,核辐射也会给人体造成强烈伤害,保守估计将会诞生几百万畸形儿……
  这只是直观影响,后续还会有生态失衡、农作物欠收、家畜肉质污染等等问题,这些问题都会给人类社会造成沉重的打击。
  但是这是让人类种族延续下来的唯一办法了。
  一旦邪神离开南极,降临到人类的城市里,那么没有一个人类能抵抗得了祂的污染,届时全人类都将丧失理智,非死既疯,变成只知道交配的异形。
  人类的古猿祖先花了几百万年才终于进化到了食物链顶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后代成为邪神的傀儡的!
  指挥官表情沉重地大声说道:“八分钟后,各国首脑将会同时按下核弹发射按钮,我们将在这里坚守到最后一刻。”
  他的目光在台下一张张年轻的坚毅面容上划过,声音平稳没有任何动摇:“如果邪神没有彻底死亡……我们的残躯将是人类最后的封锁线。”
  指挥官知道他们会遭遇什么,这些年轻人也同样知道。
  他们所在的乌斯怀亚城,距离南极洲只有八百公里。
  这座城的所有居民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全部撤离,他们这十万士兵是最后的人类。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世界上最先进的防核辐射服也无法完全抵消核辐射,更别提他们面临的还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厉害的核爆炸事件。
  大名鼎鼎的切尔诺贝利事件,也不过是相当于400枚核弹爆炸的威力,而这次将要在南极引爆的核弹是10000枚,相当于切尔诺贝利事件释放辐射量的25倍,是东京原子弹释放辐射量的10000倍。
  连同指挥官在内的十万联合国军,是自愿报名的……死士。
  他们都配备了最先进的防核辐射装备,只是想在剧烈的核爆中多存活一会儿,从而可以监视南极动态。
  若邪神真的不幸存活,他们的残躯以及无人轰炸机应该可以为人类争取一些时间,让更多人类撤离到其他位面。
  指挥官对着台下乌压压的沉默军队缓缓举起了军礼,微笑道:“为了人类。”
  台下山呼海啸的声音响起:“为了人类!”
  ……
  刺耳的警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季和光和白薇面容空白,死一般的安静。
  “季先生,白女士,快跟我离开,我领你们去地下防空洞!”
  便衣特工破门而入,对着呆滞的夫妻两人焦急的催促着。
  这道焦急的声音成为了打破夫妻两人石化状态的钥匙,白薇如梦初醒的扬起惨白的脸,宛若失孤的母狼,发出绝望凄厉的哀嚎,“不!我不信!乐乐不可能死了,一定是你们的信号器弄错了!”
  季和光咆哮道:“我们哪里都不去,我们要在这里等乐乐回家!我们答应过他的,要在家里等他回来!”
  白薇扑向特工,眼神希冀的望着特工,“乐乐说不定还活着对不对?那个发信器出故障了对不对,这才过去了四个小时,乐乐怎么可能这么快死呢?”
  特工为难的注视着这对悲伤的父母,抿了抿嘴唇,还是提醒了她残酷的真相,“在信号器发动警报的同时,景先生身上的定时炸弹就已经启动了……”所以景先生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白薇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下更是宛若死人,她俯下身子,泪水终于汹涌而出,她用力捶打着抽痛的心脏,“乐乐,你在骗妈妈对不对,妈妈不能没有你啊,妈妈当初要是拦着你就好了,妈妈好后悔没有拦住你啊!!!”
  季和光从晕眩中回过神,心疼的看着哭成泪人的妻子,慢慢蹲下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哽咽沙哑,“不是你的错,这是……乐乐的选择,我们的儿子……是英雄。”
  此情此景下,再冷硬的心肠也会为之动容。特工眼含泪光,向英雄的父母深深鞠了一躬,“你们……也是英雄。”
  ……
  客厅里响起孙子惊恐的哭声,“奶奶!景先生死了吗?”
  李静雯神情怔愣,大脑空白一片,久久不能回神。
  景先生……死了?
  他怎么可以死?
  他改变了世界,化无数不可能为可能,在这三十年里不知道创造了多少奇迹,他人类的信仰和引路星,区区邪神,不过是区区邪神,有什么资格夺走景先生的生命!
  李静雯突然感到一阵暴怒,怨毒的火焰在她心田熊熊燃烧。
  几百万以来,从古猿到智人,再从智人到现代人,从古埃及到古罗马,从乌鲁克到玛雅,从楔形文字到甲骨文,从夏朝到文艺复兴,从地理大发现到信息时代,几百万年的人类进化史,几万年的人类文明史,人类从最弱小的哺乳动物,一步步走向了食物链顶层,从茹毛饮血的野人开始一点点构建人类恢弘壮阔的文明。
  而现在,不过是一个不知所谓的邪神,一个神智蒙昧只知道交…配的异形,竟然妄图亵渎人类的荣光,胆敢摧毁人类的文明,李静雯如何不感到暴怒?
  景先生怎么可以被那种恶心的东西杀死?人类怎么可以被那种蠢笨的生物奴役?人类文明怎么可以被那种邪恶的异形摧毁?
  ……
  乐景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
  他模模糊糊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却无法彻底醒来,身体似乎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紧紧缠绕束缚,动弹不得。
  他的脑海里突然多了很多破碎的画面:
  男男女女纵情声色,抵死缠…绵,这是属于人类最原始最本能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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