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荒村恶霸
  跌在地上好一会,随着委屈与泪水一同宣泄而出,高阳这才踉跄起身,呜咽着朝梅龙镇走了过去。
  藏匿在官道边,房遗爱坐在鞍韂之上,望着发妻单薄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怒极之前竟自抬手抽了自己两耳光。
  “连累漱儿遭受这样的苦难,房俊你算什么男人!”
  心中暗暗呢喃,房遗爱翻身下马,手握缰绳跟在高阳身后,暗中保护她朝梅龙镇行了去。
  一路上,房俊耳畔始终萦绕着高阳的呜咽声,发妻的凄惨落泪令房遗爱心如刀绞,恨不能冲上前去,为佳人诊治伤势,将心中苦衷尽数倾诉出来。
  就这样,房遗爱一边忍着心中不切实际的冲动,一边默默跟在高阳身后,直到此时他心中摘去“文武状元”,为官入仕的念头变得愈发坚实,而初衷却早已从避免辩机和尚的绿帽子,转变为了照顾父母、妻子,好让她们安然快乐的度过一生。
  行走在寂静的官道上,高阳左手握住右臂,脸颊上的泪痕还未消散,便又续上了两串晶莹的鲛珠。
  高阳迟迟呜咽不绝,落马受伤却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主要诱因却是那壶放在马鞍上的西域葡萄酒,不知何时这位心底十分厌恶醉汉的皇家公主,内心深处竟深深烙下了那个时常醉酒、性子不羁的俊儿哥...
  “俊儿哥跟令狐冲一样,全都是嗜酒如命的登徒...”
  话说一半,高阳紧闭银牙,望着前方亮有灯火的梅龙镇,呢喃道:“不知镇上有没有沽酒的所在,万一有令狐冲喜欢喝的关外白酒、猴儿酒呢?想来俊儿哥与令狐少侠一样,应该也会喜欢喝吧?”
  一想到又酒水送给郎君解馋,高阳瞬间打起了精神,拭去脸颊泪水,转而换上了一副坚毅的神色,满怀憧憬的朝前路走了过去。
  对于妻子的小声呢喃,修习过《混元心经》的房遗爱听得真真切切,见漱儿直到此时都惦念着与自己买酒,房遗爱忽的打定了一个奇怪的主意,“平生滴酒不沾,漱儿的酒水除外”
  一路行来,在房遗爱的暗中护送下,高阳这才步履蹒跚的走进了梅龙镇当中。
  梅龙镇规模不大,民居多半也是破旧的土窑,唯一一座客栈坐落在镇子东头,这也是之前二人在官道上所看到的灯亮来源。
  一前一后走在街道上,因为镇子不比官道宽阔,所以房遗爱的行进速度有意放慢了下来,牵马走在街道上,只是远远跟着妻子,哪里敢贸然发出丁点声响。
  走到客栈前,望着灯火通明的大堂,高阳诧异的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怎地这客栈晚上也如此热闹?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了。”
  嘀咕一声,高阳迈动步伐走入店中,而她身后的房遗爱过了片刻,这才徐徐跟了上来。
  站在店房前,望着头顶悬挂着的幌子,房遗爱好奇咦了一声,嘟囔道:“梅龙镇酒家?梅龙镇?游龙戏凤么?正德皇帝是在山西大同遇到的李凤姐吧?估计只是地名相同罢了。”
  手牵黄骠马,房遗爱站在店外的土墙下歇息了起来,望着明亮的月空,不由思想起了之后该如何瞒哄高阳的法子。
  这边,房遗爱苦心竭虑“算计”发妻时,高阳已经走到了店门的台阶下。
  用手掸去身上的灰尘后,高阳摸了摸腰间的钱袋,确认银钱并未丢失后,这才大着胆子走进了店中。
  推开殿门,高阳瞬间被一道道炽热、狐疑、惊奇的目光包围,坐在店中饮酒的客商见深夜店中来了一个女眷,不由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呦!这小娘子长得可真俊啊!”
  “怎地这位娘行灰头土脸的?莫非中途路上遇到歹人了不成?”
  “俏,真俏!有道是名花长在深山内,美女出在小地名啊。没成想梅龙镇竟有如此绝色的小娘子...”
  众人不加遮拦的目光及言语,令高阳极为不悦,拖着满是淤青的身体走到柜台前,高阳四下打量,心中暗自盘算起了这是不是家黑店。
  见如花女眷站在柜台前不住打量,一位六十来岁、须发苍白的老头儿急忙向前,笑嘻嘻的站在了柜台之中。
  “小姑娘莫要生疑,老汉这家店在府衙记录在案,绝非什么黑店。”
  三言两语打消高阳的顾虑后,店家转而问道:“小姑娘这么晚来行走夜路,想来是要住店了?”
  见店家慈眉善目、言语周到,高阳这才放下了戒心,一番思忖过后,打定主意明日再继续赶路的她,转而对店家说:“烦劳老伯开一间客房,再做些饭食。”
  “好,老朽这就去做饭,用过饭后再带姑娘前去客房。”说完,店家提笔在账本上写了几笔,抬头见高阳面色紧张,不由轻笑一声道:“小姑娘莫要紧张,这些客商全都是小店的常客,虽然目光有些猥琐,但心肠却是红的。”
  说着,店家特意将高阳领到角落,一处较为偏僻的桌案上坐了下来。
  斟过粗茶后,店家拿出温水手巾好让高阳整理面容,自己则小跑着去到后厨忙活饭菜去了。
  坐在胡杨木凳上,高阳大口喝着夹带怪味的粗茶,直到此时这位享受了一十八年荣华富贵的小丫头,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饥寒交迫。
  店中,高阳正在喝茶充饥,店外,可愁煞了他的俊儿哥。
  “少时与漱儿相见,我该如何解释?说实在边关闷得无聊,出来溜达散心的?”
  “不好,想来边关军纪严明,怎么可能放任兵卒外出闲逛!”
  “想来今夜必须与漱儿相见,不然明日她只身去到雁门关,我与皇后娘娘定下的金蝉脱壳之计,一定会被撞破的!”
  思想间,房遗爱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夹带着荤话的嬉笑声。
  “李家媳妇还挺守节,待等明日我去弄些蒙汗药过来,骗她喝下...”
  又是一阵奸笑,四五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将身站在了客店门口,几人在看到房遗爱身旁的黄骠马后,眸中贪婪之色一览无余。
  察觉到大汉异样的目光,房遗爱眉头微皱,暗道:“听他几人之前的言语,并非正经百姓,莫非是此地的恶霸地痞?”
  正当房遗爱思想时,为首一名大汉凑到他面前,笑嘻嘻的说:“兄弟,此马可否让与老兄乘骑一番?”
  听闻大汉的言语,房遗爱冷笑一声,冷声回道:“此马若让与老兄乘骑,恐怕此去就回不来了吧!”
  说完,房遗爱牵马走入店房院中,准备先将黄骠马安顿下再做打算。
  望着一人一马的背影,在房遗爱哪里吃了闭门羹的大汉却也不恼,轻抚颌下虬髯低声道:“不让老子乘骑?今夜便将这马牵了去!”
  恨声呢喃过后,大汉对着同伴挥了挥手,几人昂首阔步走入了客店大堂之中。
  与此同时,店家已经为高阳做好了饭菜,一碗裤带面、一盘野猪肉,外加一碟腌咸菜。
  上好饭菜后,饥肠辘辘的高阳道了声谢,接着小口吃起了朴实无华的饭菜。
  见高阳吃的狼吞虎咽,店家轻笑了一声,正要端着木盘返回后厨,却劈头撞见了那四五名心怀不良的大汉。
  店内一众客商正在偷眼打量高阳,突然见几名大汉到来,不由变脸变色,接着低头沉默不语,仿佛很是惧怕他们似得。
  看到店家,为首大汉坏笑着挥了挥手,大声说道:“王林哥,快给兄弟们弄些饭食,不要别的,单要花椒煨牛肉!”
  此言一出,唤做王林的店家心尖一颤,随即便猜透了几人前来吃白食的心思。
  快步行走到为首大汉跟前,王林苦笑着说:“牛二爷又在说笑了,想这耕牛乃是务农之本,官府早已明令禁止宰杀,老汉店中哪里会有牛肉。”
  为首唤做牛二的大汉,见王林苦笑不已,自知心中伎俩成了一半,转而做出一副为难的架势,嘟囔道:“好,王林哥既然有些为难,那咱也不为难与你,给我们哥几个切上十斤野猪肉,搬来五坛水酒行不行?”
  牛二的大胃口显然吓坏了王林,深知他们几个都是吃惯白食的主,本性善良的王林嘟囔道:“牛二爷,上次饮酒的银钱还没结清楚呢...”
  王林话说一半,突然感觉心口一疼,牛二身旁的大汉竟自抬脚,狠狠踹在了年过六旬的王林心窝上。
  “你个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啊!快些去备酒,不然今夜就把你的狗窝给拆了!”
  众人见王林被踹倒在地,纷纷起身要走,可还没等来得及走出座位,店门便被两名大汉给把住了。
  牛二望着众人,又看了看被踹倒在地的王林,好奇的说:“怎么着各位,你家二爷有这么凶神恶煞吗?”
  说完,牛二抬脚踹翻一条板凳,大骂道:“今天谁都不准走!”
  见牛二等人要大闹客店,唯恐惊动了客人的王林慌忙起身,连声告饶道:“牛二爷,小老儿这就去准备酒菜,你们不要动怒。”
  说完,王林捂住胸口就要去到后厨,可就在他走到高阳桌前时,去路却被正在低头吃饭的高阳拦住了。
  高阳生性纯良,况且又是皇家公主,自幼长在大明宫中的她自然满身正义,此刻见王林无辜被打,不由一时犯了公主脾气。
  “王老伯不要惊慌,为什么要给这些地痞恶霸做吃的!难道此地就没有王法了吗?”
  说着,高阳转身看向牛二等人,一双杏眸中早已满是愠怒。
  在替王林打抱不平的同时,高阳却忘记了此地并非长安城,而是没有府衙兵丁驻守的边塞之地!
  饶是高阳倦容素面,但在见惯了歪瓜裂枣的牛二等人眼中却丝毫不亚于九天仙女,望着一袭白衣似雪的高阳,牛二等人目光中的贪婪,不知是之前打量黄骠马时的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