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19千山暮雪,争不恣狂荡(11)
  这里少说也有万丈,到底是绝不可能的。赵启秀懂她的意思,她想看看也许顾泽他们挂在某个地方,毕竟他武功好,抱着个枝干在求生也说不一定。
  此时天空又开始落小雪。
  李安通为什么这样做,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有种预感——顾泽是不会死的,还有齐沐。
  在掉落山崖之前,两人冲她一笑,尤其顾泽的笑容跟之前他跳崖的一模一样。
  “天已经黑了,要下去也只能等天亮。不然太危险了。嗯?”他询问她的意见。“先回客栈休息一下,我们不回去,冯翊耿痴他们也会担心。”
  李安通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因为她只要一想到齐沐也许挂在某处枝干上,她就恨不得现在下去救人。清姨在受苦,自己又怎么能回温暖的床上睡觉呢,她也睡不着。
  “我去找绳子。”她的意思很明白,就在崖边等到天亮,赵启秀也明白了,“那我去客栈一趟。绳子我来找,你去拾点柴火,我们就在崖边将就一晚吧。”
  李安通点头,找了个背风口生火,掩在密林之中,还算温暖。过一会儿,才见赵启秀过来,手里已经盘着一摞极长的绳子,“全村的绳子都在这里了,村里人帮忙找的。”
  她没有接过来,坐在火边,双手交叠着,她的手因为之前的拉扯受伤了,所以她挡着。若是被赵启秀看到,不让她下去,那就糟糕了。
  赵启秀放下绳子,在她身边坐下,又拿出一个素包递给她,“金钰给你的。还有些小吃,这金姑娘对你还真是好。”也不算吃味,有人对她好,他也是很高兴的。
  “现在不饿。”手一伸出来,就露馅了,她说什么都要下崖。
  “吃。”怎么会不饿呢?他把包子塞到她手里,就这样一交接,他便看到了,伤痕累累的手,还有鲜血滴落。她的手背光滑洁白,偏偏手心惨不忍睹。他的心某处猛地一痛,起身又离去了。
  再来手里拿了些瓶瓶罐罐,坐下对她道,“手伸出来吧。”他紧皱着眉。
  李安通觉得现在的赵启秀话语仍然温柔,可有点严肃,乖巧地伸出手,他顺势掀起她的袖子,露出一段雪腕,“肤若凝脂,说的就是你,像个女人。”气氛有点僵,他就开开玩笑。
  “嗯?”李安通道,“哪里啊。明明是硬汉。”
  “是吗?”他调笑道,黑夜中他的眸子亮得惊人,他轻柔地给她上药,怕她痛,一边柔柔地吹,一边撒上粉末,动作小心谨慎,“痛不痛?又要留疤了。”
  “我的手已经全是老茧,没关系,这样才硬汉!我以后还要留大胡子,跟冯翊一样。”她笑着说。
  他的手托着她的手,硬汉,怎么硬汉?手那么小,他一掌就包住了,娇嫩得可以。上完药又包上纱布。
  “别包得太肿,还要干活。”
  赵启秀轻哼了一声,气她倔强,包好,使坏地按在她的脉上,指腹一摸,感受她那细细的血管就在自己的掌中,心也跟着她的脉搏跳动,砰砰砰地,仿佛要从口里跳出来。
  他前面还生气,如今又有些害羞,烫手似的放开她,假装专注地拨弄着柴火。
  李安通偷眼看他,“谢谢。”
  “嗯。”他应了一声。“跟我还那么客气。”
  “要谢的。对了,——他们都下山去了?”
  “都走了。”赵启秀顿了顿,“玄哥有句话带给你。”他本来想腹黑地直接不说,可他就是想试试赵玄在李安通心中的位置。
  她皱眉道,“他跟我有什么好说的。”
  “不听吗?也许是重要的事情。”赵玄心机重,故意说这话来气他。聪明人就会玩这些心意,可他也不会服输,李安通就是向着他的。看,还要他这么哄着才肯听呢,谁才是重要的那个人?
  “那好吧。”
  答应了太快了,他又有一点不爽,早知道不哄了,“玄哥对我说,‘桃林里的那件事,让李安通告诉你。’玄哥说的是什么事情?”
  李安通低下头有些脸红,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简直猜不透。乱七八糟的!说好不说就不说了。现在又无所谓的态度?这不是故意让赵启秀问吗?这不是故意让她尴尬!
  她抬眼看向他,柴火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的,看不出情绪来,不知怎么的,她……她有些不敢说。她才不怕赵启秀呢。她谁也不怕,可为什么围在她身边的人都给她一种,可以吃了她的感觉?
  李安通挺挺胸膛,正大光明地说,“也没什么,他不小心亲到我,我的脸颊。不小心而已,也没什么,很正常。”
  她问心无愧,哼。她才不怕赵玄呢,也不怕赵启秀,她谁也不怕!
  “哦。”赵启秀也应了一声,突然启口问道,“你怕玄哥吗?”
  “不。”为了面子,李安通几乎是反射性地回答。
  “那我呢。”
  “当然也不怕了。文叔,你好好笑,我为什么要怕你!”她缩了缩脖子。因为吃了赵玄很多亏,一时的退缩很正常。
  “嗯。”赵启秀露出个温俊的笑容,笑容单纯无害,“睡一会吧?嗯?”他声音放软,极富磁性,哄着她,就像哄一只小白兔。
  李安通有些时候就像一只小白兔,会引起赵玄这只大灰娘的注意,一点儿也不奇怪。
  她这种算是真性情吧?天真又迷人,明知坏人很多,仍相信美好。这种情感反正赵家人是没有的。真诚的她真是可爱,可爱极了。他认真地盯着她的睡颜,心还算平静,淡淡的,柔柔的,像夜月一般。
  不过,兔子就一只,只能是他的。
  天际微微放出光亮,李安通就醒了,也吵醒了赵启秀。她已经精神抖擞地把绳子绑在一个松树上,放绳下去。
  他走到崖边,崖深不见底,云雾此时没那么浓,看一眼就让人头晕脑胀,他腿一软,就要倒下。她扶了上来,把他向后拉,“你在这里等我。放心。”赵启秀点点头。
  她在自己腰上绑了两圈,一手带绳,一手拿剑,纵身一跃,飞落悬崖。
  寒风不断地撞击她的脸,越往下,温度越低,她的衣服上瞬间就结了霜,绳子快没时,她把剑猛地插进石壁里,从这里,距离底部不知还有多少距离。
  下面又是一层茫茫的云雾,从这个地方跳下来的人,不可能还活着。
  她心中难过,又湿了眼眶。
  下来之前,还想着也许就能跟上次一样,掉落不久,就能摸到平台,掩在云海之下。可如今已经过了第一层云海,平台却不见踪影。
  她泄气不过一会儿,又打起精神,重振旗鼓,一次不行,再往下探探,也许会有转机。
  不能这么快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