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文颂说,如果他真的做了错事, 现在应该在监狱里。
  对, 所以才只是传言。
  只是传言?
  其实我也觉得正常人干不出那种事。但毕竟他精神有问题,万一争执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不知道所以大家才会那么揣测的。
  郑西阁无奈道, 他怎么样其实无所谓, 我也不是为了背地里抹黑他才跟你说这些事。我只是担心你, 跟他走得近会不安全。
  文颂整理外套, 把拉链对齐, 缓缓拉了回去,平静道, 你担心他会把我也推下去吗?
  与其他人听到这段传闻的反应不同, 他惊慌的神色消褪得很快。只在最初露出讶异的眼神,接下去便没什么特别的感想了,只是静静地听着。
  郑西阁能看得出他确实是第一次听到秦覃的身世,可又看得出他对第一次听到的事并不陌生。
  这样矛盾的反应,只能看得出, 却很难看得懂。郑西阁一时把握不住他的心思,语塞之时听见他说:
  我有时候觉得,言语伤起人来比动手还要可怕。
  文颂见过覃云一面,在某家美容店陈旧的橱窗广告照上。
  一个漂亮的疯女人,未婚先孕会承受多少非议,生下的孩子又会在怎样的流言里长大。
  即使已经有人不堪重负,摔碎在了地上。那些声音也没有就此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是生怕他听不到吗。
  如果有一天,秦覃也从楼顶掉下去。
  文颂一字一句道,你觉得,应该算是谁推的?
  并无半点威胁恐吓,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的语气。被他一双清亮透彻的眼睛注视着,郑西阁却乍起了一层冷颤。
  气氛凝固了数秒。文颂蓦地露出笑意,仿佛刚才的语气只是错觉,那双浅棕的瞳仁里又透出亮堂堂的暖光,我只是说说而已,别这么当真。
  他站起身,活动胳膊伸了个懒腰,语气自然地结束话题,不玩了。我身上都是汗,黏糊糊的难受。得回去冲个澡睡觉。
  那回宿舍?郑西阁也立刻起身,我送你回去。
  他摆摆手,不用。我不住宿舍,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等周末团建,到时候我早上去接
  不用。周末我有别的事,得陪朋友去出差两天。
  文颂笑着说,幸亏你提醒我,差点忘了跟社长请假。也谢谢你的担心。
  你们玩得开心点。
  **
  听进了文颂的话,秦覃决定再给宋青冉发微信试试。
  【什么时候回来?请你吃饭】
  虽然并不觉得会有用,但死马当活马医。
  发完微信去理货上架,等他把晚上送来补货的商品全部安置完,徐加也回到了店里,辛苦了,下班吧。
  临走前秦覃再拿起手机,微信里已经多出了两条回复。
  【你他妈!】
  【欠我一顿麻辣香锅!!!】
  居然还真就这么简单?
  秦覃回一句,对面恨不得再丢过来十句,消息提示音叮叮咣咣一阵响,震得手掌发麻。
  叨叨怪卷土重来。
  他欣慰地发消息给文颂汇报情况。
  【宋青冉变正常了】
  没想到对面直接打电话过来:你下班了吗?
  刚离开店。怎么了?
  过来我这里! 我现在就要见到你!
  如果你现在过来,我周末就陪你去出差。
  语气十万火急。出不出差的暂且没工夫想,秦覃以为他又遇到了上次蓝岚那回事,马不停蹄地赶到小区楼下。
  楼下一派和平,半个人影都没见。再打个电话他才穿着睡衣跑下来,也不像是受了什么欺负的样子。
  文颂郑重地看着他,开口打了个喷嚏。
  秦覃忍住没笑:干什么?快说。
  文颂揉着鼻子打量他头顶,像是在衡量他有多高,你弯腰,蹲下点。
  秦覃不明缘由,仍旧朝他低下了头。被他伸手按在头顶,轻轻地摸了摸,口中念念有词,乖,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两秒钟过去,他满意地松开手,行了,走吧。
  秦覃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就好像刚刚被他放了什么进去,叫我过来就为了给我下了个咒?
  我心里不痛快!不过看你一眼就好多了。不用问为什么。
  他认真地叮嘱,秦覃,你记住,如果以后再有人说你不好,你就来找我。
  你要帮我教训回去?
  打架我是不行了但是我可以夸你!夸到你高兴。夸到你明白别人说的都是屁话,夸到你知道自己是个很棒的人为止。
  别人说多少你的不好,我就说多少你的好。
  秦覃:为什么?
  都说了不用问。
  文颂说,我愿意。
  **
  他倒是心里舒坦了。
  秦覃稀里糊涂地受了一顿抚慰,回去琢磨他发癔症般的行为,琢磨得半夜睡不着觉。
  他干了什么。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大半夜叫去就为了摸一下头?
  十万火急的原因竟是想看我一眼?
  不对劲,很不对劲。
  秦覃翻来覆去没睡着,为这么些莫名其妙的事睁眼到天亮,才终于琢磨透了。
  他怎么那么想当我爸爸啊。
  说不上是感动还是不满,秦覃不明白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了搞清楚最近的不对劲,在出差之前斥巨资主动去了趟段医生的咨询室。
  段医生当然非常欢迎,耐心的听他诉说了自己的新症状。
  他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但又跟从前的病情不太像。之前的情绪在躁动和郁闷两个极端,现在却好像总是能感受到两者混在一起同时出现。
  他十分坦诚,段医生听完沉思片刻,是短时间内迅速切换吗?
  好像不是是融合在一起,感觉很复杂,不是单独的任何一种。
  秦覃补充道,但并不算痛苦,只是感到困扰。
  其他呢?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
  秦覃犹豫了一下,继续坦诚,我记得服用抗抑郁类药物本来应该会使性冲动衰减。
  段医生很快领会到:你是说最近勃起次数异常增多?
  躁期中是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是在那段期间,是正常生活里,就是最近。
  最近吗?你看起来状态确实不错。
  可能性一一否定,段医生也被问住了,征求更多线索,具体在什么样的场合?
  秦覃回忆:在地铁上,学校里,湖边,医院还有路灯底下。
  听起来很分散。还可以更具体一点吗?比如去那里是为了什么,和什么人去做什么事。
  那就是陪一个小师弟去玩的时候坐地铁,学校里去接一个小师弟下课,在路灯地下陪一个小师弟散步,跟一个小师弟去游湖,还陪他去了医院我还去过他家里。
  范围实在太广了。秦覃深感自己只是陷入了自以为的正常生活,其实一直都被这些新症状困扰着。真是病得不轻。
  医生沉默片刻:这些小师弟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秦覃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新症状,可能只是因为
  段医生轻咳一声,难得露出调侃的笑意,是因为,你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来唠!
  今天怎么一直登入验证失败
  吓得我以为被封号
  嘤一个压压惊
  大家晚安
  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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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那一瞬间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慌张而羞赧, 正是一个青春期的大男孩在提起心上人时会有的反应。
  段思思甚至感到欣慰,微笑着说,没关系, 你当然可以有喜欢的人。如果觉得不自在,不要把我当成医生, 当成一个朋友来聊天就好了。
  我也很好奇, 你的小师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叫什么名字?
  秦覃眼神闪动, 停顿许久后才出声,平常叫惯了的两个字,在唇齿间融化成呼之欲出的滚烫, 他叫文颂。
  段思思神色温和, 将他说起文颂时的神情尽数纳入眼底。
  大约两年前,他曾有过一次这样的神情。
  应该是他高三那年, 在网上结识了一个很聊得来的朋友。因为经历过一次严重的幻觉, 他来做心理咨询时非常迫切, 甚至还请求她用私人账号去检索那个网友是否真的存在。
  得到证实后他才放心地坐下来说话, 握着手机如同得到命运馈赠的宝物, 言语中透露出的幸福, 与当下并无两样。
  段思思耐心地听着。他甚至连说到后来的情绪变化都是一样的:在某一个节点忽然意识到自己沉浸在愉悦的话题里,语气一落千丈, 不再继续欢欣地叙述, 只潦草地收尾,低声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段思思心中暗自叹息。
  躁郁两种状态往往是紧邻而来的。她的病人们在狂躁状态中短暂得到了异常高涨的幸福感,但很快就会被接下来抑郁的丧失感完全击垮。大起大落中比起单纯的抑郁更加折磨人心智。
  因为长期以相同的模式循环,很多病人都会出现类似的状况:他们习惯了这样紧密关联的得失, 会将正常出现的情绪也与之混淆,认为快乐之后紧接着一定是无尽的悲伤。
  即使并不在病程里,在收获了生活给予的惊喜时,他们也会因为惯性而立刻生出丧失感。来不及像正常人一样享受愉悦,就已经条件反射般提前坠入了丧失的绝望当中。
  或许我们不应该称它为问题。
  段思思说,毕竟我们今天聊天的内容是你喜欢的人,而不是某种疾病。
  但我还是我想知道应该怎么做。
  这要看你自己。你的感情是属于你自己的,当然由你自己来决定怎么做。或者跟其他朋友聊聊天,问问他们的意见?最重要的是,要把它当成每个人都可能会有的经历,而不要看成某种特别的问题。
  段思思笑道,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也没什么恋爱经验。但如果有需要,还是可以帮你分析进展提提建议的。
  这段谈话在今早出门之前无论如何都意料不到。秦覃走出办公大楼,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咨询室所在的楼层方向,晃了下神。
  好像自己从那里带走了什么,又把什么东西留在了那里。
  文颂的微信也在这时候到来。
  【我收拾好啦!你还不来接我吗】
  今天中午的航班去外市。他刚好早上抽空来一趟咨询室,原本以为只是常规聊天,结束后接着就去工作也不耽误事。这会儿却很想回家,推掉所有工作所有邀约,躺到被子底下睡到天黑。
  连带着,竟然头一回生出了不想再见文颂的念头。
  秦覃在路边站足了五分钟。曾经在书上看过某种说法,人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会改变接下来的人生方向,有些只改变了细致末节,有些却会导致人生向另一个方向发展。只是在重大选择的路口,人们往往自己意识不到。
  萧瑟秋风里,天色阴沉。行人往来匆匆。他却静静地站着,看着对面的人行道提示灯一次次地变换循环,清晰地觉得自己就站在那个路口。两条不同方向的分叉,各自沿途会遇上些什么还不得而知,唯一望得到的是一条路上有文颂,一条没有。
  直到绿灯亮起,一切如旧。
  【这就来】
  **
  嫌弃了飞机餐之后,文颂在机场便利店里获得两盒pocky的投喂,去酒店的出租车上吃了一路。
  跟着秦覃最大的好处是从不会饿着。文颂时常觉得如果他有弟弟妹妹,应该也是像这样操着老父亲的心去照顾。毕竟家里的长辈都指望不上,也就只能靠哥哥拉扯。
  再往下想就要破坏出门来玩的愉快心情了。文颂及时打住清空头脑,跟着他来酒店前台办入住,听前台小姐姐报完房间之后,秦覃说,再开一个房间。
  文颂一愣。
  我不能和你住一个房间吗?
  这次来的机酒都是由主办方报销的,本来不用多花钱的。秦覃却说,住一起不方便。
  就这么两天,能有多不方便。
  文颂向来挑剔都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被他有意地往外推,合理怀疑他是在打击报复。
  虽然上次拉着他在家里留宿的时候让他睡沙发了,但那是因为家里只有卧室有一张床,标间里不是有两张床吗?我们一人一张,又不用挤一起睡。干嘛还要再多开一个房间啊。
  前台小姐姐也附和道,对,其实如果只有您两位一起住的话,就不用再
  再开一间给他。秦覃打断道。
  房卡居然还是连着号的。上楼的电梯里两人全程无话,等找到房间,秦覃伸出手打算刷卡开门时,文颂挡在门前,不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啊,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