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食堂里还剩下些帮忙收桌子洗碗的人,纪葎让纪榕和秦招待在一起,自己也卷了卷袖子过去帮忙。
  一米八几的高大男人,站在一群大妈小媳妇间显得格外突兀。
  一顿饭下来,这些人也和纪葎熟悉了,知道纪葎只是面上冷冰冰的,也都忍不住调笑起纪葎来。
  也幸亏纪葎道行高深,表情愣是没一点变化。
  回家的时候,纪榕被纪葎抱在怀里,走在没有路灯却被夜色照得清亮的泥路上。
  随着纪葎的呼吸声,纪榕闻到了从他身上传出来的淡淡酒味。
  很奇怪,明明上辈子闻到一点酒味就难受到不行的纪榕,这一次却出奇地一点反感都没有。
  甚至,纪榕心里还对酒改了观:有些酒的味道还真不错!
  夜色朦胧间,纪榕这个便宜外甥女突然想到了就在隔壁生产大队的舅舅,一拍脑门,她竟然忘记把舅舅们叫来了。
  纪榕有些懊恼,不过她很快想到了家里还剩下的那只野兔。
  拽了拽纪葎的领子,小团子眨了眨眼睛:“爸爸,我们把野兔送到舅舅家吧!”
  纪葎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打算养起来?”
  纪葎寻思着小女娃大多都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还打算改天去做个笼子把兔子养起来呢。
  纪榕却笑嘻嘻地道:“榕榕只喜欢吃。”
  配上小团子油乎乎的嘴巴,纪葎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憋不住笑了。
  纪葎瞥了眼走在一边的秦招,点点头道:“也好,带着秦招回去认亲!”
  等秦招的户口迁过来,纪榕的外祖家也是秦招的,纪葎本来就打算抽空过去的,现在有了秦招抓的这野兔,去高家也更好些。
  纪榕点点头:“嗯嗯。”
  小团子最近好像因为伙食好些的缘故,手臂上也有了肉乎乎的感觉,做什么动作都显得格外可爱。
  纪葎捏了捏纪榕的鼻子:“刷完牙早点睡吧,明天早点起小猪崽。”
  “榕榕每天超早醒!”
  “知道啦,我们榕榕是一只勤快的小猪崽!”
  -
  夜深了,纪红彩才扶着墙慢慢走了回来,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她的腿都是哆嗦的。
  纪红彩是偷偷跑回来的,这一天的检查让她身心俱疲,至少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纪红彩想到进卫生所后医生说的话,眼睛里浮现出恐惧。
  纪红彩的疼当然是装的,但医生不知道呀,好一通检查下来没有结果。
  卫生所里的医疗条件到底有限,医生也怕自己误诊,就跟纪红彩说起了无端疼痛有可能引起的问题,打算天一亮就找辆车把纪红彩送县里的医院去做全身检查。
  想到村子里人说的谁谁谁在医院动手术死在手术台上,纪红彩一听到医院心里就怵得慌。
  她要是被人抓到医院去在肚子或者在脑子划上一刀...
  纪红彩被自己的想象吓到浑身发抖,连夜就跑了。
  走到纪家门口的时候,纪红彩发现家里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是都睡着了。
  纪红彩心里瞬间恼恨,想到自己在医院受的折磨,而家里却连个去看看的人都没有。
  纪红彩忍不住用手大力拍打起了纪家门。
  啪啪啪——
  响声把很多住在附近的都吵醒了,有人甚至出门大骂了几声。
  纪家的屋子里也终于有了动静,纪军揉着眼睛走出来打开了门,看到纪红彩还有些不敢相信。
  纪军声音里也带上了被强迫起床后的埋怨:“娘,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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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啾咪
  第五十六章
  纪红彩心里恼火, 即便对着自己的亲儿子也难有好脸色,她道:“你们倒是睡得舒坦……”
  纪红彩撇了撇嘴,语气充满了尖酸刻薄。
  纪军一听, 皱起了眉头。
  毕竟是亲妈,纪军这大概猜得到纪老太大半夜发癫的原因,眼睛上下看了纪红彩一眼:“娘,你身体检查没什么事吧?”
  纪红彩冷哼一声。
  纪军也无奈了,明明困到不行还得在这看老太太眼色, 他软了声音低头道:“这做检查我们也不懂去了能顶什么用,还不如把家里操持好免得娘担心不是?”
  纪红彩一听是这个理, 到底是亲儿子,纪红彩不可能像对待外人那样对待自己儿子,顺着儿子递过来的台阶下来,纪红彩昂着脑袋走进屋子。
  纪家的人基本都醒了, 就站在院子里,冯月红抬头一看到自己男人使的眼色,就知道纪老太今晚脾气不顺,缩着脖子不敢去触老太太的霉头。
  二房那边, 纪民一向是个心思细的, 见大嫂没动静, 也赶在自己媳妇出声之前拉住了她的手。
  纪红彩黑着脸从自己的儿子儿媳面前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姜常清的脸上。
  纪红彩想起自己今天的遭遇,对陷害自己的三儿子恨得牙痒痒,这会儿看到姜常清,就想起他同意分家的事。
  在纪红彩的心里,纪家要是没有分家,三儿子被她捏在手里, 哪里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那么大一只野猪,白白进了别人的肚子,纪红彩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怄得很。
  事情的罪魁源头,还是姜常清这个老不死的。
  纪红彩眼一瞪,从鼻子里哼出气,语气里满是厌恶:“都是你这个老东西,好端端的同意分家,现在害我们变得家不像家,你看看你那三儿子,眼睛里还有我这个老人不?”
  姜常清叹了口气,“儿子大了总归要分家的。”
  纪红彩朝着地上啐了口水,又是这句话,她都听得腻歪了,当场骂道:“我呸。老娘还没死呢,谁敢分家,我就是闹到上报纸,政府判决,也得是我这个当妈的占理。”
  姜常清抿着唇,想着也是几十年夫妻了,有意再劝一下,“这样只会赢了官司丢了儿子?”
  纪红彩听完,自己心里清楚,闹下去跟姜常清说的差不离,到时候没儿子养老可怎么行!
  但纪红彩心里就是一口怒火憋着,不发出来浑身都不舒坦。
  纪红彩看着姜常清,又觉得他哪来的资格对自己说道理?
  纪红彩哼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这个老东西没用,你这个废物除了会在一边看热闹还会干嘛?”
  纪红彩想到自己几次三番被三儿子针对发难,而姜常清只是在一旁站着,上下牙齿狠狠地碰在一起,就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很多事情她都能忍则忍,现在搞到一群人没谁把她当回事。
  姜常清没说话,这些年都这样过来了,反正每次老太婆想骂就给他骂。
  姜常清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好,常常因为各种事情跳脚…
  家里人总是希望他能沉稳一点,后来果真如愿了……
  姜常清嘴里溢出苦笑。
  纪老太发起怒来可是半点不饶人的,看着姜常清不依不饶地骂:“又是装聋作哑,你以前唱戏的时候不是很多话说嘛,现在一天天摆出这副死人脸想给谁看?”
  纪红彩瞪着眼睛,冷笑了两声,声音都变得凉凉的:“呵,你以为你还是少爷呢?老娘劝你认清自己地位,该做什么东西就做什么东西,不要太把自己当人看,以后你要是还敢乱说话,老娘拿农药弄死你。”
  姜常清只是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了回去,眼神里闪过难堪,但很快被他掩盖了起来。
  纪青团就在一边站着,听到纪红彩说的话,心里疑惑,转过头看着冯月红,“妈妈?”
  冯月红连忙一把捂住了纪青团的嘴巴,冲她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家公和家婆。
  纪红彩得意地看着姜常清一眼,心里的怒火总算平息了,嘲笑地呵了一声,也不管其他人的脸色,直接走近屋子,砰地一声关上门。
  而留在原地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两个儿子跟姜常清说了句:“爹,快进去睡吧!”
  然后就各自散开了。
  纪进喜今晚也是醒了,跟着自己爸妈在那听所谓的奶奶发火,心里替爷爷不值,要不是害怕站出来说话被奶奶牵连,她肯定得说点什么。
  纪进喜看着牵着自己手的李迩疑惑地问道:“妈妈,爷爷为什么会入赘啊?”
  从很早以前,纪进喜就知道了自己家和别人家的不同,即使从爸妈那里知道了答案,心里对这件事充满了疑惑。
  别人家都是跟着爷爷姓的,她家是奶奶,别人家爷爷是一家之主,她们家是奶奶,每次别人问起来,纪进喜都得跟人家解释一大通,自己都不耐烦了。
  李迩愣了一下,摇摇头:“妈妈也不知道。”
  把女儿哄去睡了觉,李迩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丈夫纪民坐在床上等着她。
  李迩摸了摸胸口:“我这一颗心总觉得哪里七上八下的。”
  纪民笑了一下,搂过媳妇的腰,贴近了道:“是不是被娘今天的举动吓到了?”
  李迩摇摇头。
  纪民心里庆幸道:“娘活了大半辈子都是这个性子了,改也改不了,还好将来是大哥给她养老。”
  李迩嗯嗯两声,看向丈夫:“对了,你在镇上找铺子的事情找得怎么样?”
  说起这个,纪民也有些垂头丧气,“还是那样,好的租金贵我们租不起,便宜的地段不好不适合做生意……”
  李迩抓住纪民的手,面上有担忧的神色:“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有个地段不错的,租金贵一点没关系,我们咬咬牙还付得起的,我总觉得我们还是尽快搬去镇上好。”
  纪民心里不以为意,但还是哄着媳妇,“好,我哪天去看看,你先赶紧睡,明天还得早起去黑市上卖东西呢……”
  李迩看了看纪民,乖乖地躺下了,今天也是累了,大半夜起床又那么多事,李迩很快就睡着了。
  李迩睡着以后,纪民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厚厚的蚊帐,想到了自己的三弟。
  纪民的心里总还带着点期盼,隐隐有种念头告诉他,三弟是绝对不能错过的机会,这就是他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在镇上租铺子回到镇上生活的原因。
  想着这一切的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李迩的神情,媳妇的担忧……
  这一次,他该听自己媳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