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那个女人要照顾两个孩子,又要面对病重的丈夫,会承受双重折磨。
  太痛苦了。
  那天晚上,她一念之间被负面情绪压趴下,没能反弹回来,做出了那个决定。
  病人知道妻子事后会自责,会愧疚,会干傻事,他想通过高燃告诉她,是他自己想死,不怪她,反而很感谢她,让他终于不再忍受痛苦跟绝望。
  希望她带着孩子们好好的活下去。
  因此才会出现病房里的一幕。
  要不是高燃发觉到不对劲,两个孩子在失去爸爸以后,又会没了妈妈。
  高燃拿手背擦擦眼睛,病人跟蒋翔家的阿姨一样,接近他都有目的。
  他好像搞明白自己是充当什么角色了。
  如果头不会疼得要死,高燃会很乐意帮助别人。
  视野里出现一双棕色皮鞋,高燃抬头,哑声问,“查到了?”
  封北把派出所那边查到的相关资料告诉少年,包括花莲小区的亲戚。
  “我看了一下客厅的情况,陈丽容自杀前正在打扫卫生。”
  高燃惊愕,“打扫卫生?”
  “厨房里有煮好的稀饭,旁边放着三副碗筷,陈丽容准备把家里收拾好了,就去接两个孩子回来。”
  封北说,“她应该是在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了丈夫生前的用品,压抑的情绪不受控制,一时想不开才做出极端的行为。”
  高燃喘口气,还好只是一时想不开,要是根本就没打算活,很有可能昨晚就动手了。
  那他跟小北哥就绝不能及时赶到。
  还是命不该绝。
  高燃是信命的,越来越信了,“那她为什么把孩子送到妹妹家里?”
  封北挑眉,“昨天下午陈丽容去办理丈夫的后事,不想让孩子看到那个情形。”
  他把少年从地上拉起来,“我猜她自杀,不全是对生活感到绝望,其中还有别的原因,类似愧疚。”
  高燃的眼神躲闪。
  封北将少年额前的刘海顺顺,“她丈夫的氧气罩是她拿掉的。”
  这是陈述事实,不是问句,表明了话里的确定。
  高燃心里咯噔一下,没出声。
  封北敲两下门,拉着少年跟他一同走进病房。
  第56章 疼死活该
  陈丽容看到进来的两人, 苍白的脸微变,她转脸跟儿子说, “你带妹妹出去。”
  男孩哭哑着声音, “妈妈。”
  陈丽容的语气变得严厉,“没听到妈妈的话吗?”
  男孩垂着头,无声的反抗。
  高燃在极其压抑的氛围里说, “我带他们去外面坐会儿。”
  封北没表示。
  高燃给他使眼色。
  封北看向少年,目光深沉。
  高燃吞咽唾沫,无处遁形的感觉很糟糕。
  小女孩往跟妈妈睡,她使劲够着床被往上爬,又爬不上去, 急的大哭。
  这哭声打破了围绕的压抑。
  高燃把小女孩抱起来,他再次去看男人, 眼神里有哀求。
  封北阖了眼帘, 算是默许。
  门关上,隔绝了病房里的一切声音。
  高燃撑着头,小北哥开始怀疑他了。
  他想起柯南,到目前为止, 追了快150集,柯南一直没跟小兰坦白自己就是新一, 她每次怀疑, 柯南都会想法子蒙混过关。
  但是小北哥不是小兰,他也不是柯南,不能相提并论。
  高燃啃着嘴角, 一丝腥甜融进唾液里,他回神。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会有办法的。
  高燃现在急的是别的事儿。
  他怎么给陈丽容做思想工作?难不成要他说,我能看到你丈夫的灵魂?
  这话说了,只有傻子才信。
  怎么办呢?
  高燃抓抓头发,不管吧,他良心不安,管吧,又不晓得怎么管。
  一个人的能力很有限,尤其是他这种还没走出校园的半大孩子。
  能做些什么?
  高燃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扯回现实,他侧头,“你在跟我说话?”
  男孩把脸转到一边,别扭的重复那两个字,“谢谢。”
  高燃揉他的头发。
  男孩躲开。
  高燃还是揉到了,很软,“你妈妈没事了。”
  男孩抱紧妹妹,脸上没有眼泪,一副忍着不哭的样子。
  懂事的孩子让人心疼。
  高燃唉声叹气,每个年龄段,世界的色彩都会不同,童年应是像糖果纸样的彩色。
  这小孩儿本该天真灿烂,活在父母的羽翼下,却被迫长大,经历风吹雨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有办法,不早当家,会更穷,甚至过不下去。
  生活充满了无奈跟心酸。
  病房的门打开,封北走出来,目光锁住少年。
  高燃“腾”地站起来,神经末梢绷紧,他有些忐忑不安,手指无意识的捏动,像个要接受家长训话的小朋友。
  兄妹俩进了病房。
  高燃跟着男人往楼道那里走,长廊上只有两串脚步声,一个沉稳有力,一个缓慢犹豫。
  封北立在少年对面,“自己说,还是要我问?”
  高燃垂着眼皮,“是直觉。”
  封北说,“抬头。”
  高燃下意识的遵从。
  封北直视着少年的眼睛,“如果我没记错,你只跟她见过两次。”
  高燃舔舔干燥的嘴皮子,“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我印象深。”
  封北不语。
  高燃心里打鼓,他垂放的手突然被握,头顶是男人的声音,“你出了很多汗。”
  “吓的。”
  高燃咧了下嘴角,没笑出来,不适合这个氛围,更不适合之前发生过的事。
  封北没有松开少年的手,包在掌心里摩挲,“你心跳的很快。”
  高燃屏住呼吸。
  “高燃,我一直在等你主动说。”封北弯下腰背低着头,深深的看着少年,“你想要我等多久?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高燃一愣。
  封北将手松开,少年留在他掌心里的温度逐渐消失,他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面,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
  高燃后退一步,头皮发紧。
  封北叹息,不逼他了,于是就换话题,“陈丽容有抑郁症。”
  高燃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亲人生病,家里人都不会好受。
  陈丽容的情况更严重,穷,无助,痛苦这些东西全压在她身上,她又不能跟孩子倾诉,只能憋着,压力太大了。
  封北说,“对于类似的案例,常见的现象是大人先杀死孩子再自杀,或是一起死,跳楼,喝农药等。”
  高燃想起李娟跟她的儿子小海。
  不是走投无路,真的活不下去了,谁会那么做?
  他抿嘴,一样米养百样人,同样的遭遇,有的人可以承受,有的人却不行。
  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
  那样不对,也很过分。
  封北低声叹息,“陈丽容没有完全放弃,她还有救。”
  高燃仰头去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