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强强) 第96节
  “这...”闫尤睁大了眼睛。
  周达非立刻举到耳边接通,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浅予标志性的嗓音就从听筒里喷薄而出:
  “周达非你都干了些什么!!!”
  “什么?”周达非一头雾水,觉得自己今天流年不利,“什么我干了什么。”
  “今天我在上海录平安夜特别节目,我一个可怜的单身社畜,一年365天无休连轴转,好容易今天跟闺蜜约了去吃个大餐。”林浅予咬牙切齿,“结果裴延直接杀到我片场找我探讨你和赵无眠的关系性质。”
  “............”
  “还给我看了你跟那个江什么...就那人是赵无眠前男友吧,”林浅予语速飞快,“总归就是你俩打架的推送,那推送还做得巨垃圾。”
  “............”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林浅予深吸一口气,“我为什么要在平安夜这种日子为我的前男友和我根本不认识的我另一个前男友的前男友打架的事情向我前男友的现男友解释啊!!!!!!”
  闫尤的表情异彩纷呈,惊讶中透露出一丝迷茫,林浅予有如俄罗斯套娃般的句式让他的大脑加载过荷了。
  “你说裴延找你问我和赵无眠的事?”周达非觉得太阳穴跳着疼,不知道是不是上午浸了趟冷水着凉了。
  “对,”林浅予直截了当,“我说你俩什么事儿都没有,但裴延信没信就不知道了。”
  周达非沉默良久。他有一种感觉,他和裴延、以及他们的关系,都处在一个崩溃的边缘,并且正一步步滑向深渊。
  难以为继。
  这种难以为继不仅仅是对周达非而言的,也是对裴延而言的。
  “好我知道了,”周达非按了下眉心,“裴延要是再问你,你就说我跟赵无眠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
  周达非打完电话,闫尤试试探探地开口了,“你跟...林,”
  “大学同学。前女友。和平分手。她甩的我。”周达非一口气回答了闫尤好奇的所有问题。
  闫尤看向周达非的眼神不由有些难以形容。他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周达非眼下却没空理会儿女情长。
  他又坐回了电脑边,一条条看着剪辑素材,心思却逐渐飞远。
  裴延见过了林浅予,可裴延并没有给自己打电话。
  可能是还没想好。
  周达非感到心浮气躁,这是他做正事的时候很少会有的情绪。
  裴延第二天也没有联系周达非。
  第三天也没有。
  周达非知道闫尤有时候会向裴延汇报些什么,关于拍戏、关于自己。裴延应该是很关心的,但就像赌气一样不主动跟周达非说话。
  不知为何,周达非本能地觉得,裴延不是赌气,他像是在躲着什么...他在害怕。
  圣诞节过后没多久就是元旦。
  周达非没有回上海,闫尤看起来有点想家,却也没走。
  两人在横店跨了个很没氛围的年。步入1月后没多久,《柠檬凉》就杀青了。
  由于种种因素,《柠檬凉》最终的拍摄时长比当初预计的长了将近一倍。
  这是一个周达非从不喜欢的故事,但结束那天,周达非还是有种奇怪的戛然而止感。
  怎么就这么结束了。
  这是周达非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作品,他却不愿意把它当成入行之作。
  《柠檬凉》拍完了,全剧组都要回到上海。
  闫尤也一样。比起逃避,周达非更喜欢解决问题。他跟闫尤一同回到了上海,裴延的住处。
  到家那天是周末的傍晚,裴延在客厅里等着他们。闫尤照例被赶去了前栋,裴延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摸了摸周达非的脸,“你瘦了点。”
  “我原来就是这个体型。”周达非说。
  裴延的眼神很沉,手上的动作却很轻。
  周达非知道,裴延或许是信了林浅予的解释,又或许是他利用这段时间自己说服了自己。
  总归,裴延打算揭过那件事,而后一切照旧。
  “你先去休息会儿,然后下来吃饭。”裴延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到周达非,连电话都没有。
  这是从未有过的时长。裴延很想周达非,却始终在逃避。起初他安慰自己说他们需要一个冷静思考的时间,后来他明白这只是自欺欺人的借口。
  他害怕见到周达非,他害怕这会使眼下虚假的平静难以为继。
  周达非没有躲避裴延的抚摸,也没有顽抗他的要求。
  周达非把行李拎上了楼,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这一切做完后,周达非往一楼瞄了眼,裴延不在客厅。
  于是他敲了敲裴延的书房门。
  “怎么了?”裴延拉开门,看起来像在强自镇定,“别是刚回来就要找我聊《柠檬凉》的后期吧。”
  “不是。”周达非平静道,“我们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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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快了。
  第80章 宿命(上卷完)
  裴延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周达非异乎寻常的冷静让裴延有一种事到临头的恐慌。
  “上次的事...是我太冲动了,”他下意识避重就轻,“对不起。”
  周达非有些意外。对不起这三个字从来没从裴延的嘴里说出来过。
  “赵无眠的事情是我先入为主了。”裴延的道歉显然十分生疏,甚至有几分僵硬,“还有,”
  “什么?”周达非知道这一夜会很长,所以他很有耐心。
  “以后我不会再干涉你的工作了,”裴延声音很轻,却像是急于说出这番话,“我会尊重你的艺术选择。”
  周达非还站在书房门口,这么久裴延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要让他进来。
  周达非静静听完裴延的话,自己进屋把门带上,“嗯。我知道了。”
  “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裴延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蜷缩起来,他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他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可是他本能地不想把说话的机会让给周达非,他知道那一定是个他无法接受的话题。
  “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裴延的胸膛轻微起伏,书房里的空调声间断性停止,让他急促的呼吸声霎时间暴露无遗,“我知道你喜欢电影,喜欢普希金的小说,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剧本。”
  “还有北方的煎饼果子,”
  “我想要自由。”周达非直接打断了裴延。那句酝酿了很久的话最终被毫无铺垫地说出来,“我希望你放我离开。”
  裴延曾以为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自己会措手不及如坠冰窟,以至于干出些比把周达非扔进冷水里更疯狂的事。
  周达非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眼神坚定,后背挺得很直,嘴唇不自觉地抿了下,像是已经下定决心做好准备,随时迎接裴延的狂风暴雨。
  可裴延甚至没什么表情。他定定地看着周达非,半晌才道,“如果我不呢。”
  “那么我会继续为此努力。”周达非淡定道,“我可能会试图说服你,也可能会想别的办法逃离——总之,我不会放弃。”
  “你知道吗,”裴延抽了口气,像被冻得快死的人一样声音发抖,“一直以来,我都不敢说我很爱你。”
  “因为我说了你就会走,因为你知道我拿你没有办法了。”
  裴延摸着周达非的脸,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而后他抱住了他。
  周达非的身体对此已经太熟悉,以至于无法拒绝。周达非能感觉到裴延的手是颤抖、渴求而畏惧着的,那是他行将崩溃又强行支撑的自尊。
  裴延周身萦绕着一股破碎出窍的气息。周达非没有推开他,可能是出于一种微妙的人性。
  “可是你觉得我凭什么要放你走?”裴延抱了周达非一会儿,却忽然松开了。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激烈,“是我教你怎么去拍一部电影,教你怎么当导演,把你带进这个圈子。”
  “我手把手地教你,给你提供你要的一切,帮你铺平通往梦想的路,我甚至能帮你拿到电影界的最高奖项,而我不需要你回报我任何,你凭什么,”
  “我不需要。”周达非又重复了一遍,“我不需要。”
  “你...”裴延的眼睛染上一抹很不明显的红晕,一眨不眨,“你不需要?”
  他的声音激越到了一个崩溃的边缘,透着难以置信的呐喊,“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你就一丁点儿...一丁点儿都没有被打动吗?”
  “有过。”周达非坦率承认,“但我终究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的,这种打动远不足以让我愿意为了你——或者说,为了一段对我意义不大的情感关系,牺牲自由。”
  裴延露出一个惨白的笑,“自由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周达非顿了一秒,干脆利落道,“不自由,毋宁死。”
  裴延恍惚觉得,直到这一刻,自己才真正认识了周达非。
  其实周达非从来没变过。
  周达非始终是骄傲、独立而坚韧的,无论是性格还是对艺术的追求。
  是裴延自己忘了,周达非是个什么样的。
  然而他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该知道的。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裴延是什么不重要,周达非想成为的一直是英雄。
  周达非从来就对他不屑一顾。
  裴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他的心动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从周达非嘴里说出烂片和竖子两个词开始。
  他忽然有一种很罪恶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如果能少爱周达非一点就好了——像他们刚认识时那样,像一年前那样。
  那样他就不会舍不得下手。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周达非关进铁笼,周达非就是他一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