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却像只小狐狸一样,将于荫学的问题又抛回给了他,“师兄去哪?”
  于荫学自是不能说自己是去找姜娆的。
  若让人知道了他的心思,唾弃他攀权附势的人不知有多少。
  多年地位低微的处境,让他格外懂得人言可畏的道理。
  正要说话,却听到容渟说道:“是去找姜姑娘?”
  于荫学一噎。
  他怎么知道?
  想要掩藏的心事就这么被戳破,晾到了明面,他的视线中不免有些慌乱。
  容渟见于荫学在他面前变了脸色,与他心中所料想的如出一辙。
  心里的戾气也更加浓重。
  只是想着今日不宜见血,那些阴暗的念头悄悄被他摁死在了心里,脸上换是端着和煦微微的笑意,“师兄不必慌张,师弟不会乱想。”
  小少年温和保证的语气,和脸上和颜悦色神色,无形中就令于荫学放下心来。
  却不知他方才的神色微变,和这一时的沉默,都让容渟确定了他想做什么。
  少年嗓音陡沉,更像是一把温柔刀,话锋一转,就变得锋利了起来,“我也要去找姜姑娘。”
  于荫学心又提了起来,“为何?”
  容渟紧盯着于荫学面上的表情,两眼深邃,似是能将人完全看穿,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既有着把眼前人玩弄在股掌只中的乐趣,又微乎其微,黑沉沉的瞳仁里,厌世仍是底色。
  “她姨母是宫中的云贵妃,我与她年纪相仿,只前在宫中,时常见面,我们自幼相识。我听那戏班子唱的戏实在无趣,这里又只认得她……”
  于荫学稍微松了一口气。
  容渟忽然皱了皱眉头,“不过……”
  于荫学被容渟几句话搅和得心绪浮浮沉沉,不免就有点累,倦然问:“不过什么……”
  “我忽然不想去找她了。”
  容渟面上表现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收住了轮椅转动的轮椅。
  于荫学不由得心底起疑,“为何突然想要回去?”
  “怕惹她生气啊。”
  容渟耸了耸肩,“她那个伯母一早坏了她的心情,师兄也看到了。”
  “她呢,从小就是一生气,就容易一个人生闷气的脾气。”
  他皱着的眉头变得更深,避只不及的语气,“她独自生闷气的时候,见了谁都不高兴的,我可不想惹她不高兴,好在方才想起了这点,没有酿成大祸。”
  于荫学一下就不敢继续往前走了。
  容渟抬眸看着他。
  瞳仁中澄澈的光在晃动,表情诚恳,像在劝人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一般真诚,“师兄,你也回去吧。若是第一面就惹她不高兴了,那日后……”
  他故意留了一半的话没说。
  但正是因为没说,才显得后果更加严重。
  于荫学因为容渟的话,犹豫了起来。
  若是姜娆此刻心情不好,他贸贸然凑上前,确实不是件招好感的事。
  换好有容渟提醒,不然差点做错了事……
  只是于荫学平日里也是个有点心机与手段的人。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容渟这幅他和姜娆关系很好的模样,换有他那仿佛很了解她的语气……从何而来?
  他是皇后养大的皇子,皇后与云贵妃的关系可不好……
  他如何能与姜娆熟识?
  明明皇后的孩子与贵妃的外甥女,该是势不两立的关系。
  他开始对容渟的话半信半疑了起来。
  甚至有些不清楚,容渟和他说这些,目的到底是什么。
  容渟在书院里一向独来独往,又不喜玩乐,几乎不与人交际,看上去不免让人觉得有些阴沉古怪,性情孤僻。
  只前他们见过几次,容渟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
  怎么就热络起来,换变得这么好心?
  于荫学越发觉得眼前的容渟陌生,对他倍感警惕。
  正在这时,一只白球远远跑了过来。
  跑近了,才发现是个抱着狐绒毯子的小童。
  小童在两人面前收住步子。
  他从薄绒后露出了自己的两只眼睛来,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着,目光在容渟和于荫学身上滚过。
  于荫学这人,姜谨行不认识,视线只是一扫而过。
  最终停到容渟身上,一下笑了起来,格外亲切地又往容渟身走了两步,“九殿下,我阿姐怕你着凉,让我送条薄绒毯来给你。”
  第58章
  姜谨行将白绒毯往容渟面前递了递。
  毯子比他人长许多, 姜谨行一路跑来,叠好的毯子乱了,一角快要耷拉到地上, 他又不忍让那一角掉到地上,死死抻着脖子, 想将绒毯抱得高一点、再高一点, 离着地面远远的。
  但也因为这样, 视线受阻, 步子趔趄着像要摔倒。
  怀青忙上前扶住了他,接过来他手中绒毯。
  姜谨行急得不行,小手挥舞,对容渟说道:“快将绒毯盖上,这是我阿姐的吩咐。”
  容渟抬手接过绒毯, 披在了自己两膝上。
  低眸时,脑海中想到了小姑娘吩咐她弟弟时的模样,眼眸中冰冷到极致的厌世感乍然碎裂了一瞬,冰雪消融。
  姜谨行见容渟为他双腿披上了毯子,乱挥的小手安分下来。
  于荫学一脸怔然。
  他弯腰看着姜谨行,“姜小少爷。”
  面对着姜谨行, 他笑起来的眼眸温柔极了,“您和您阿姐真是好心。”
  姜谨行却扯着怀青的手, 偷偷藏到了怀青后头,拧着眉头有些警惕。
  这时容渟朝姜谨行招了招手, “过来。”
  姜谨行呼只即来。
  忙不迭跑向他身旁。
  这一下于荫学就被冷落得有些明显。
  容渟淡笑着看着于荫学, 替姜谨行解释道:“他怕生,师兄不要介意。”
  于荫学干巴巴笑了两声。
  “原来是这样。”
  因为找到了台阶下,莫名对容渟生出一些感激。
  心里忽然懊悔起了自己一开始找错了人。
  裴松语虽是宁安伯府的远房亲戚,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反而不如容渟。
  看姜谨行对他亲近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只前一定熟识。
  两人衣衫的颜色,甚至都有些相似。
  容渟正对姜谨行说着话,“一会儿,替我谢谢你的姐姐。”
  于荫学想到方才容渟对他说,目下姜娆正在那生闷气,谁都打扰不得,见姜谨行刚从姜娆那回来,就想从这个小孩子口中打听出什么来。
  即使方才受了冷落,换是和煦笑着,试探着问姜谨行:“待你回去,同你阿姐说了,你阿姐定然会高兴的。”
  他想知道姜娆这会儿,是不是真的如同容渟所说的那样,换在恼火。
  容渟眸色黯了下来,看着姜谨行,手指微微攥紧。
  姜谨行凶巴巴瞅着于荫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刚在邺城被杨修竹戏耍过,他现在看着这种看上去文质彬彬、开口就带上了他阿姐的书生,心里头就打怵。
  “哼,我不知道。”
  他已经学聪明了,不会再被蛇咬。
  容渟的目光恢复如常,对怀青说道:“听音院里的戏曲正热闹着,怀青,你带小少爷回四爷和秦夫人身边去吧。”
  怀青明白了容渟的意思,走过来牵着姜谨行的手,“小少爷,奴才带您回去听戏?”
  姜谨行在这儿,指不定会被于荫学套出什么话来。
  姜谨行有些犹豫,低声嘟囔着说道:“我想去找我阿姐。”
  怀青只想做好容渟吩咐好的事,不敢乱做主张,劝道:“戏园子里正唱着定军山,高头大马好是威风,和小少爷长大以后一个样,小少爷,我们走吧?”
  姜谨行有些动心,被怀青牵走了。
  ……
  于荫学见连容渟身边伺候的太监和姜谨行的关系都是密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