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至于夏桐,则需按品大妆,外裳则是由内务府准备的礼服,也是不出错即可。
  不过当春兰等人寻出一瞧,夏桐便皱起眉头,“确定这是昭仪的仪制?”
  那是一件荔枝红的贡缎,上头绣着大朵的蔷薇,从袖口到领襟的针脚无不精致华美,尽态极妍,半根外露的线头都瞧不见。
  可夏桐总觉得料子太红了些,都有点偏正红了,一个正三品的妾犯不着如此隆重吧?
  春兰看了看四周,低语道:“内务府也是揣摩皇帝的意思,他们哪里敢擅专?”
  夏桐便不好说什么了,旁的场合还能随便穿穿,晋封这种大场面却非穿正式的礼服不可。
  况且,她如今为皇长子生母,也不好像从前那般低调,为了儿子的体面,她自己总得立起来,纵使蒋碧兰看着心有不悦,谅来也只能保持缄默——蒋碧兰自己都不配穿正红呢。
  一宫的人整装待发时,皇帝也过来了,看见夏桐娇美端正的装束,口中虽未置一词,目中却透露出赞赏之意。
  他在夏桐额上轻轻吻了吻,继而拉起她的手,“走吧。”
  夏桐环顾四周,只见皇帝带来的仪仗肃穆,大概是帮她充场面,她自己这边倒有些稀稀落落的,便低头问春兰,“常青呢?”
  春兰摇头,“他说身子不爽,就不去宁寿宫了。”
  这几天常青倒是更加寡言罕语起来,考虑到他是个净过身的,素来又对脂粉气有些抵触,想来是不愿面对太后宫中一群莺莺燕燕吧——京中时下流行熏香,那些命妇更是不要钱的把什么松香龙脑往身上洒,夏桐偶尔也觉得呛鼻子。
  暂且不去理会那些,夏桐昂首挺胸走在皇帝身边,有意滞后半步,避免僭越,却始终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节奏。
  刘璋看她倒是越来越有国母风范了,殊不知夏桐只觉得自己在参见阅兵大典。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
  宁寿宫中,宫眷们早早赶到,诸位命妇也陆续前来,花团锦簇一般围绕着蒋太后,贺她添了佳孙,又好奇地问皇长子何在,为何不能一见?
  蒋太后倒是想先将敦敦抱来,可她深知皇帝儿子的脾气,也知道夏桐那蹄子不是好惹的,若这回再碰壁,那就丢脸丢大发了,因此任凭那些夫人们提问,她只故作深沉的微笑,表示自己耳背。
  偏偏有人喜欢打抱不平,萧修仪道:“这夏氏新封了昭仪,气焰一日高似一日了,仗着今日盛典,竟敢让太后娘娘苦等,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些!”
  蒋碧兰心里深表同感,面上却故作温和的道:“萧妹妹,别这么说,大抵夏昭仪有何难处吧。”
  萧婉婉撇了撇嘴,“能有何难处?左不过是睡迷了,没准刚出月子就和陛下……”
  蒋太后听她越说越混账,不由得呵斥道:“住嘴!”
  这种话也是能在命妇们面前说的么?就算她再不满夏桐,可也得顾及皇家体面——也是维护她自己的体面。
  萧婉婉吓得连忙噤声。
  蒋碧兰却心中一动,若真如此,皇帝应该是有正常生理需求的,何以会独独缠着夏氏不放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还未等她想出所以然,便听安如海一声嘹亮的吆喝,“陛下驾到!”
  除了蒋太后,在场诸人连忙跪下,不敢直视天颜。蒋碧兰忙里偷闲往上瞟了眼,却发现夏桐赫然立在皇帝身侧,一袭火红缎裙,明丽无方。
  这算什么,合着她们这些人也跪了夏氏?蒋碧兰想起自己初封贵妃的时候,因皇帝登基仓促,一切从简,便免了命妇朝拜之礼,谁知如今却让夏桐误打误撞受此殊荣。
  蒋碧兰只觉牙关咔咔作响,若说皇帝不是特意给夏桐抬脸,傻子才信。
  夏桐看着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群,其实挺受之有愧的,并不像蒋碧兰看见的那么从容。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呀!难道这时候跟着跪?偏偏她是侧对着皇帝,蒋碧兰等人又将那块空地占满了,腾不出半点位置来。
  而且,就算她想跪,也跪不下去——皇帝看似云淡风轻握着她的手,其实劲力却和铁箍一般,夏桐被捏得生疼,面上还得挂着合乎仪态的微笑。
  她觉得她也很不容易呢。
  第83章 突发状况
  蒋大夫人不愧跟贵妃是母女, 眼见这般,急不可耐地嚷出来,“陛下,此举不妥!”
  刘璋锋利的目光落到这位舅母身上, “有何不妥?”
  蒋大夫人向来有点怕这位皇帝侄子——且皇帝称她一声舅母是尊敬, 她主动认侄儿就是大逆不道了——如非必要, 蒋大夫人绝不愿意去招惹他。
  可眼下事关颜面,不光是女儿的,还有她自己的。蒋大夫人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被夏桐踩下去,今日矮一截, 明日那小骚蹄子就敢在蒋家头上撒尿了。
  她勇敢的抬头, “陛下, 夏氏位分只在九嫔,怎的她不用跪天子, 却得咱们来跪她?”
  若她依旧怀有身孕便罢了,蒋大夫人乐得放她一马, 可如今月子都做完了, 还做出这弱不禁风的模样给谁看?
  倒狐假虎威摆起主子的谱,真论起品阶来,夏桐还不如她呢, 蒋大夫人好歹也是正二品的丞相夫人,若今日在夏桐面前屈尊,往后如何抬得起头来?
  她双手平伸举过头顶, 郑重拜了一拜, “求陛下给臣妇一个解答, 否则, 臣妇只好长跪不起。”
  夏桐都有点佩服这位夫人的勇气了, 别看她平日虎虎的,追求起正义来倒是巾帼气概——真可说是一位不畏强权的女斗士。
  当然,她这样弄得皇帝下不来台,皇帝肯定要生气了。
  蒋碧兰暗暗为母亲捏了把汗,虽说她亦不满皇帝今日的举动,可母亲这样大剌剌的当面质疑,万一皇帝大发雷霆该如何是好——蒋碧兰不禁埋怨起母亲的冒失。
  正踌躇要不要出来求情,皇帝却轻轻笑道:“朕几时要你们跪桐桐了?”
  蒋大夫人一愣,继而觉得皇帝空口说白话,她们跪的不是人难道是鬼?
  净把她们当成睁眼瞎子。
  在场其余几位夫人也面露不悦,她们不比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一跪也没什么,可皇帝这样明摆着把人当猴耍就太作践了。
  蒋太后微微蹙眉,既想出来圆场,又觉得皇帝如此独断专行,让他吃点苦头不算坏事,便只在一旁做壁上观。
  谁知刘璋脸上半点紧张也看不出,而是轻轻将夏桐手中的襁褓接过,“朕让你们跪一跪皇长子,你们就心不甘情不愿,莫非平日对朕也是这般阳奉阴违?”
  且从来夫妻一心,各家夫人态度如此,可见她们的丈夫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座多是水晶心肝玻璃人,自然听得出皇帝言外之意,忙齐声道:“臣妇不敢!”
  就算皇帝是在诡辩吧,她们也只好认了,何况照夏氏如今的盛势,来日没准真有入宫朝贺的一日呢——早跪晚跪都一样。
  刘璋这才含笑道:“都平身吧!”
  夏桐在一旁看得咋舌,难怪方才过来前皇帝要她把敦敦抱在怀里,也不怕她累着,原来就是为了应付眼前这出——宫中向来母以子贵,有皇长子这张王牌,别说下跪了,便是要打要罚也只好受着。
  夏桐暗暗为皇帝的机智点了个赞。
  蒋大夫人吃了一顿下马威,心里的委屈自不消说,看着夏桐张牙舞爪的模样愈发来气。蒋碧兰扶她起身时,在母亲手心悄悄捏了把,让她注意莫失了仪态。
  蒋大夫人却哪肯委曲求全,虽不敢找茬,却对夏桐怒目而视,倘若眼神有伤人致死的力量,这会子夏桐已被她凌迟碎割了。
  当然,在场有蒋大夫人这样坚贞不屈的,自然也有见风使舵爱拍马屁的。
  冯在山的老婆就待她很亲热。
  冯夫人向来跟冯玉贞不睦,那丫头的相貌随她亲娘,一股子妖媚,专会迷惑男人。冯夫人本想早早找个差不多的人家打发出去,谁知丈夫却将这庶女视为奇货可居,硬是留到十七岁送她进宫,指望借她的枕头风助自己平步青云。
  冯夫人却不想看冯玉贞出人头地,这丫头爬到再高,也只会对蒋家有利,对她自己却是半点好处也没有。冯夫人倒担心冯玉贞出头之后会反过来收拾自己——冯在山先前接那对母女回府,冯夫人明里暗里没少给那对母女使绊子,只怕母女俩早就记恨上了。
  如今得知是夏桐堵了冯玉贞的青云路,冯夫人真可谓称心如意极了,对她极尽阿谀,百般奉承。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盘算——冯夫人的嫡出女儿今年满十四岁了,正是可以指婚的年纪,她希望送到夏桐身边来当个近身宫婢,能搭上皇帝自然更好,搭不上,借由这位昭仪娘娘的人脉也能说门好亲事,怎么想都是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夏桐听得直想笑,若非冯夫人相貌差了些,她真要怀疑冯玉贞是这位嫡母亲生的,一样的自恋和眼皮子浅——听说冯玉贞在冯夫人膝下养了几年,大概这便是居移气养移体吧。
  夏桐寒暄了一会儿,把在场都认了个脸熟,便仍旧回皇帝身边去。
  刘璋正和蒋太后一起,团团地被一群夫人围住,使劲夸皇长子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天生的有福之相——既然是满月宴,当然拣主家爱听的话说,哪怕那孩子生得歪瓜裂枣奇形怪状,她们也得夸出花来。
  当然,敦敦的相貌是没话说的,白白嫩嫩,整个人好似暖玉雕成的,叫人看着恨不得咬上一口。
  蒋太后虽不待见夏桐,因方才下跪一事更添了几许不满,可当着孙子的面还是得和和气气的,见夏桐过来还笑着招了招手,“正念着你呢,你就来了。”
  夏桐上前轻轻施了一礼,之后便恭顺的站到一旁,留神看那些夫人的举动,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把手指戳到敦敦脸上。
  就连蒋碧兰过来探望,也被勒令摘了那长长的金指甲套子,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刘璋看看时候不早,便让安如海取圣旨来,当众宣读晋封夏桐的旨意。
  在场除了蒋大夫人等寥寥几个知道内幕的,余者只晓得夏婕妤要晋封嫔位,却不知是九嫔里具体哪个位分。
  直至安如海宣读完旨意,众人方面露惊愕,齐齐向夏桐道喜。
  原以为皇帝至多封个昭容或昭媛就顶天了,谁知这夏氏福气忒好,一跃便成了九嫔之首。固然是看在皇长子的面上,但也可见皇帝对她殊荣备至。
  蒋大夫人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道喜声,自家女儿无形中做了陪客,忍不住阴阳怪气刺夏桐一句,“昭仪娘娘作为九嫔之首,日后可得再接再厉,为陛下多添几个小皇子才好。当然,身沐皇恩而不恃宠生娇,修身养性,不妒忌,不擅专,这才是为嫔为妃之道,还望昭仪娘娘莫忘了古人遗训。”
  夏桐微笑着回应她,“本宫自会牢记夫人忠告,贵妃娘娘也是一样。”
  好一招以牙还牙,不晓得是说蒋碧兰无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还是说她未能做到修身养性这点——毕竟两者都是事实。
  蒋大夫人被噎了下,只好扭过头去,拼命喝了几口茶水,免得积压在心头的怒火烧及肺腑。
  夏桐站着说了会儿话,只觉胸口硬硬的甚是堵得难受,借口更衣来到偏殿,就让春兰去将敦敦抱来。
  春兰不解,“娘娘要小皇子做什么?”早上才见过,不至于这会子难舍难分起来。
  夏桐只好红着脸附耳说了几句。
  春兰这下也臊了,不敢再耽搁,急急去正殿寻人——太后多半还把小皇子拘在身边呢,少不得想个法子将这位老人家支开。
  夏桐靠着窗棂,忍不住亲自上手揉了揉,一面懊悔这些天不该喝那些富含营养的猪脚汤。
  本来担心没奶喂孩子,谁知奶水太充足了也不是好事。她现在好比蓄水蓄到极致的堤坝,非想个法子开闸泄洪不可。
  刘璋因不见人影,闻声赶到这边来,正好瞧见这幕,脸上不禁飞起两朵红云,一面支开安如海,让他去殿外把风,一面轻手轻脚的来到夏桐跟前,低语道:“不就是几个月没碰你么,至于这般耐不住?”
  昨夜他那般求欢她还婉拒,这会子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起来——刘璋从她身上看到女人的口是心非。
  夏桐眨了眨眼,好容易才理解皇帝是何意,他以为她在自渎?真真冤枉,那种事哪里做不得,何必跑到宁寿宫来做,她又不是疯了。
  只好委婉同皇帝解释她眼下涨奶的状况。
  刘璋眉心一动,轻声道:“春兰……恐怕没法将敦敦抱来。”
  蒋太后那般爱炫耀,在宾客面前恨不得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停息,怎能容一个小小丫头将乖孙带走?
  夏桐一听便急了,“那怎么办?”
  她感觉前襟都有些微微润湿,这样下去非闹出难堪不可。
  刘璋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将那雪白的中衣掀起,“朕帮你。”
  夏桐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一个微凉柔软的东西贴在自己胸脯上,令她浑身一激灵,险险吟哦出声。
  忙捂上嘴,想将皇帝推开,却发现怎么样也推不动——他就像一头敦实的老黄牛盘踞在水潭里,汩汩饮着潭中清水。
  更叫人难堪的是,夏桐发觉那股不适感竟真的减轻了许多,且不同于敦敦那狼吞虎咽的吃相,皇帝带给她的那种,是一种更温存、更舒缓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