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牵机
  幕帘又猛地一颤,像是被人紧紧扯住,扭曲成狰狞的弧度,似乎昭示着帘后那人激烈的情绪,好一会,她慢慢一笑,“你眼底,倒还是有我这个阁主。”
  “那些年承蒙珍宝阁庇佑,本王莫不敢忘。”
  “庇佑?别说是我,便是嬷嬷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若当初知道你是齐王,珍宝阁哪有这胆量容你。”
  “阁主可真妄自菲薄,珍宝阁满满都是前朝旧物,这些年狗苟蝇营,积累下的财物堪比大雍十年国库,嬷嬷高瞻远瞩,更是笼络了半数以上的朝臣,如此威赫显要,哪里将我这不受重用还受人疑虑的亲王放在眼底?”齐王轻轻一笑,语气惋惜,“只可惜,如今傅近雪已经反叛大雍,前朝余孽的身份昭然若揭,即便珍宝阁有滔天的财富,怕也送不到傅近雪手中了。”
  “什么前朝余孽?”幕帘一掀,削瘦苍白的女子情不自禁的走了出来,熬的枯瘦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哪里还有往日风华绝代的绝美模样,她盯住齐王,双目微红,全是惊惶,“你在说什么?”
  齐王神色平静,“傅钧已向本王承认,傅近雪是他自前朝皇宫里抱出来的婴儿,本王细细查过,当年承王事败前曾宠幸过一宫女,后来打入冷宫,想来便是那一次珠胎暗结,机缘巧合之下被傅钧抱了出来,前朝血脉毋庸置疑了。”抬头看了眼风挽裳,“说起来,珍宝阁是前朝旧物,一心只为了前朝,想来嬷嬷是早已知道傅近雪的身份了,阁主难道不知晓?”
  风挽裳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齐王望着风挽裳,目光之中透着几分怜悯,“风阁主当真不知道?若非如此,嬷嬷那般高傲之人,素来又鄙夷傅钧为人,为何对傅近雪青眼有加?”
  往事俱如脑海,风挽裳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与傅近雪年少相识,嬷嬷对她管束极严,却从未对她与傅近雪的交往有过任何阻拦,甚至是乐见其成的,一见便已倾心,再见又再见,便成了刻骨铭心的眷念,一向自视甚高的嬷嬷却从不阻止,对处于困境之中的傅近雪更是极力扶持,嬷嬷心心念念着的都是光复前朝大业,珍宝阁这些年的刻意经营,也不过是为了大业筹谋,她本以为是爱屋及乌,如今想来,却满是刻意与蹊跷。
  难道,傅近雪当真是前朝贵胄?嬷嬷那般容着她顺着她,不过是想顺理成章的将珍宝阁的产业交托出去?那些年的情深,不过是为人利用!
  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被背叛的悲意,她脸色更白,脚下踉跄了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身体却痉挛似的一阵抽搐,她猛地环住肩膀,受不住似的颤抖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愈发惨白,像是受足了风寒,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牙关死死叩在一起,发出咯噔咯噔的颤音。
  修长白皙的手忽的落在她的眼前,掌心间一枚褐色的药丸静静躺着,齐王叹息了声,“阁主,你该服药了。”
  风挽裳望着那褐色药丸,眼底生出仇恨愤然的火焰,猛地挥手,将那药丸狠狠拍落在地,“滚!滚远点!”
  齐王丝毫不以为意,好脾气的捡起药丸,重又递到了风挽裳面前,“阁主,这又是何苦?若非嬷嬷留下的这牵机丹,即便是我,也根本救不了您,您又何必如此抗拒?虽说这牵机丹服之后会有些瘾症,但您的身份特殊,哪里会短缺了您的量?”
  风挽裳美眸里俱是烈焰,她狠狠瞪着齐王,自齿间嘶哑出声,“我情愿死!”
  “您若是想死,您早就死了。”齐王轻轻一笑,反手将那褐色药丸放在风挽裳的手里,“这是今日的药,您若不想吃,便不吃罢,无论如何您也曾是我的主子,我自然会顺着您的心意的。”
  “滚!”风挽裳狠狠扬手,褐色药丸咕噜噜的滚落在桌子底下,沾染了一地灰尘。
  齐王望了眼牵机丹,面上露出些微无奈,“既然阁主情愿去死,我也勉强不得,只是傅近雪如今背叛大雍,身在北越,受千夫所指,日子怕也不甚好过。”
  风挽裳脸色微白,死死拳住的手微不可见的一松,“他……怎么了?”
  “北越素来排外,即便他投了北越,北越怕也不会重用于他,而且我在北越的细作探知,北越皇后想召他为婿,北越传统,驸马不得干政,他即便得了驸马尊荣,也不过是落得为人做嫁衣裳的下场,倒也可惜。”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风挽裳极力忍耐着心头的焦躁以及全身仿佛数千数万只蚂蚁啃咬的刺麻感觉,竭力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看向桌下沾满灰尘的牵机丹,咬牙道,“他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激起阁主的求生欲罢了,既然阁主不在乎,便当我没有说便是。”齐王微微一笑,英俊面上俱是儒雅斯文,他微微一施礼,“想必阁主想独自清净清净,本王便不打扰了。”
  “你……你把那药带出去!”风挽裳咬牙道!
  齐王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头也不回的径自离开,风挽裳看着他的背影,霍然站起便要去追,还未到门口,被门外透进来的光线一刺,浑身一颤,仿佛见到魔鬼一般疾步后退,一直躲到看不到阳光的角落里才跌坐在地,指尖碰上一个物事,低头一看,居然是那被她扔到角落里的牵机丹,她面色一变,下意识想要那牵机丹扔出去,但手指却像是有自我意识,死死握住不肯松开。
  她绝望闭上眼,眼泪自眼角滚滚落下,“嬷嬷……嬷嬷……我想死……嬷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女子绝望哀戚的呜咽哭声在寂静的屋子里久久环绕,经久不绝,如杜鹃啼血,撕心裂肺。
  门外齐王脚步未停,神色平静的近乎漠然,唇角勾出一丝嘲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