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姜春枣捧着茶杯,抓起两块冰糖洒在倒好的酸梅汁里,笑着递给了长山嫂子。
  长山嫂子刚在火辣辣的日头下走了一遭,这会儿正口渴的不行呢,接了姜春枣递过来的酸梅汁,一口气喝了一大口,感叹道:
  “这酸梅汁就是比凉白开好喝,要不说你这日子过的好呢,就说这酸梅汁吧,这么费功夫,咱们村这群小媳妇儿里也就你有这功夫捣鼓这酸梅汁了。”
  长山嫂子从小没上过啥学,说出口的话有点儿糙,姜春枣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乡下姑娘只要嫁了人,这一辈子就是男人,灶台,庄稼地来回奔,一天天的忙的团团转,哪里还有闲功夫拾掇自己,捣腾东西呢。
  姜春枣也捧了一杯酸梅汤笑道:
  “我这也是刚得空煮的酸梅汤,家里俩娃呢,俩娃都喜欢喝这冰凉的酸梅汁。”
  长山嫂子也知道姜春枣养孩子细,她看一眼院子里小桌上放在盆里的小白菜,呀了一句:
  “春枣妹子,你这是要包饺子还是咋?”
  姜春枣笑眯眯:
  “这不是陆霖明个一大早就要回部队了嘛,他就喜欢吃这一口白菜猪肉小饺子。”
  长山嫂子说了几句打趣话,又捧着杯子喝了几口,跟姜春枣唠了一会儿家里的事儿,突然跟想起了什么一样,压低声儿道:
  “春枣妹子,你还不知道吧,你老婆婆家这俩儿媳妇,这几天闹着要分家呢。”
  姜春枣家就跟陆家老院隔着一道墙,哪能不知道老陆家发生的事情啊,这几天,老陆家见天的不消停,因着陆大嫂不再跟以前一样低眉顺眼在家里干活了,陆老太和刘红燕整天在家里指桑骂槐的,陆大嫂以一敌二,居然也没败下阵来。
  这几天,姜春枣看陆大嫂偶尔出门,整个人看起来都跟以前不一样了,透着一股儿农奴翻身当家做主人的样子。
  虽说陆家三房从老陆家分家出来了,陆霖到底也是陆老头养大的儿子,姜春枣怎么也不能跟外人说老陆家的闲话。
  她只能对着长山嫂子笑笑不说话,长山嫂子也不是村里那种喜欢嚼舌根的长舌妇,她说这话,也是好意想提醒姜春枣多注意注意老陆家的家务事,别到时候,老陆家出了啥大事,她这个儿媳妇还不知道出了啥事呢。
  这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背后得戳她脊梁骨。
  姜春枣也知道长山嫂子是一番好意,转头等长山嫂子要挎着篮子回家的时候,抓了一大把从县城买来的水果糖还有一小坛自家腌的虾酱给她。
  长山嫂子知道姜春枣的性子,倒也没多推辞,只是笑道:
  “俺家那两个臭小子啊,这阵子光吃你家的好东西了,等着以后啊,俺都不敢上你家来了。”
  “行啊,以后嫂子不上我家来,我就厚着脸皮上你家去。”
  姜春枣跟长山嫂子打趣了几句,就送人出门了。
  等到长山嫂子回家了,姜春枣就关上门,回院子和面,剁肉切菜做馅儿,等到陆霖带着俩崽崽回家的时候,一个个白胖滚圆的饺子已经下锅了。
  陆霖带着俩崽崽在县城里逛了一天,买了好几本俩崽崽喜欢的小人书,父子仨虽然走路走的满头大汗的,但是都挺高兴的样子。
  姜春枣把热腾腾的饺子盛在碗里出了灶房,陆霖正拧干了毛巾擦脸,姜春枣凑过去用胳膊肘碰碰陆霖,笑道:
  “陆连长,猪肉饺子出锅了,这回不嫌弃没肉了吧?”
  说完这话,姜春枣转头走了,留下陆霖在原地挑眉。
  ~
  等着陆霖洗完手进了屋子,热腾腾的饺子已经生了桌,饭桌上除了饺子,还有一道西红柿炒鸡蛋,一道酸辣土豆丝,都是陆霖平日最爱吃的菜。
  陆霖见饭桌上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饭菜,知道这些都是小妻子特意给自己烧的,平日冷冰冰的一双黑眸含情脉脉的看人,他这样都把姜春枣给脸的脸红了。
  姜春枣嗯了一声,摸摸俩崽崽的小脑袋,红着脸催促道:
  “看啥看,快点儿吃饭,不然这饭都凉了!”
  陆霖看小妻子这样,含笑应了,一家人刚在饭桌前坐下,就从隔壁陆家老院里传出来一道鬼哭狼嚎声,其中还夹杂着陆老太的叫骂声。
  “不活了!俺老婆子不活了!这个家要翻天啊!
  老天爷啊,你咋不睁开眼看看,打一道雷劈死这些个不孝顺的王八羔子啊!”
  姜春枣抬眼看去,刚才还好心情的陆霖一张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第25章 姜春枣能理解陆霖这时候……
  姜春枣能理解陆霖这时候的心情, 虽然他不是老陆家正经的亲儿子,可是到底是在老陆家长大的,陆老太对他不好是一回事,但是陆老头可是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的。
  虽说陆家三房早跟老陆家分家了, 陆霖还是希望家人能好好生活的。
  可是老陆家一家人隔三差五就闹上一回, 陆老太在整天在院子里骂东骂西, 有时候还会把陆霖一家子骂进来, 别说是陆霖了, 就是姜春枣听了那些话, 心里都有气。
  陆霖看一眼碗里热腾腾的猪肉小饺子, 黑眸又沉了沉, 姜春枣听见隔壁院子里, 陆老太鬼哭狼嚎一般的叫骂声, 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筷子道:
  “走吧,咱们去老院看看到底咋了?”
  陆霖点了点头, 站起身要抱着小茉莉走,姜春枣原本想带着小石头走在后头, 但是她看俩崽崽看着饭桌撇小嘴的样子, 心道俩崽崽今天一天都在县城里走走逛逛,小肚子早就饿了,她怕俩崽崽肚子饿撑不住,干脆留下俩崽崽在家里自个儿吃饭。
  反正她跟陆霖俩人就在隔壁,俩崽崽有事在家里喊一声他俩就能听见。
  陆霖听了这话,也觉得陆家老院兵荒马乱的,俩崽崽还这么小,去了指不定还有啥事呢,就同意了, 他叮嘱小石头照顾好妹妹,要是有什么事,就喊爸爸妈妈。
  俩崽崽乖乖点头,姜春枣看一眼外头黑沉沉的天儿,冲陆霖道:
  “走吧?”
  陆霖点头,迈着大长腿走在前头,夫妻俩一前一后出了门,陆家老院的门虚掩着,陆霖轻推了一下门就开了。
  姜春枣跟在他身后,往院子里走,只看了一眼,就被院子里的陆老太给惊着了。
  陆家老院里,陆老太跟唱大戏的一样坐在院子里,一双手啪啪拍打着大腿,正咧着嘴嚎的起劲儿:
  “哎呀呀,老天爷啊,俺老婆子咋就这么命苦啊,这辈子生养了三个儿子,到头来三个儿子都要跟俺分家!
  这哪里是养的儿子啊,这就是养的讨债鬼啊!一个两个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讨债鬼啊!俺老婆子活着还有啥劲儿,俺干脆不活了,给你这帮讨债鬼让道!”
  说罢,陆老太捂着脸就要往院墙上撞,边上的陆大山慌忙跑过来抱着亲娘,看样子就快要给亲娘跪下了:
  “娘,您这是干啥啊,就是分了家,俺跟二山也是您的亲儿子啊,照样好好孝顺您跟俺爹啊,娘啊,您可不能想不开啊,您要是出了啥事儿,让儿子可咋活啊!”
  陆大山四十多岁的人了,哭的跟个孩子一样,陆老太看着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大儿子,也不管大儿子在一家人面前丢脸的鬼样子,只斜着眼儿看他:
  “大山啊,你要是想让娘下半辈子活的舒舒坦坦,你就别提分家这一茬!”
  这,陆大山包着眼泪啊了一声,又把希翼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抱着棉花冷脸看人的陆大嫂:
  “美兰啊,咱娘年纪大了,为咱们这个家吃苦了一辈子,眼瞅着咱爹咱娘的头发都白了,要不,咱们就不分家了,还跟以前一样过?”
  陆二山两口子听大哥让老太太嚎的心软了,立马道:
  “大哥,这可不行,这几天家里啥样,你也是亲眼见到了的,家里乌烟瘴气的日子咋过?俺看还是分了清净。”
  “对,分家,不分家俺就去找大队长去!”
  刘红燕挺着肚子在边上道,老早她就开始盼着分家了,分家多好啊,分了家就能自己做主了,愿意干啥就干啥,上头也没有老婆婆压着,手里还能有钱有粮,傻瓜才不愿意分家呢!
  陆老太刚才又唱又跳的,好不容易把老大给哄的心软了,这会儿听见陆二山两口子在边上瞎逼逼,气的从地上跳起来,对着陆二山两口子就是一顿打:
  “你这个不孝子!老娘打死你这个不孝子!还有你这个熊娘们儿,撺掇俺儿跟俺分家,咋打不死你呢!”
  陆二山劈头盖脸挨了亲娘好几巴掌,心里也来了气,挥舞着手道:
  “娘,你老糊涂了,红燕肚子里还怀着你金孙子呢,哪有你这当亲奶的诅咒自个儿亲孙子的!”
  陆老太啐了他一口骂道:
  “呸!狗屁的金孙,不就是肚子里揣了个崽子,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自个儿就叫上金孙了,俺看这肚子里就是个丫头片子,赔钱货!”
  陆二山让亲娘骂的没了话,抱着手跑到一边去了,只留下气的脸色发红的刘红燕对着陆老太瞪眼。
  陆老太骂走了二儿子,转眼又瞧见刘红燕对自己瞪眼儿,当下就跳上去想痛骂刘红燕一顿,让边上抽着烟黑脸的陆老太一把扯住了胳膊:
  “行了,你就别丢人现眼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当着儿孙的面,对着家人又打又骂,你还有个当长辈的样!”
  陆老太唱了好一会儿大戏,这会儿也蹦哒不能了,她觉得嗓子眼渴的慌,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对着陆大嫂使唤道:
  “老大家的,去捯碗水来。”
  陆大嫂就跟没听见一样冷着脸一动不动,陆老太见状,又要蹦哒起来骂人,陆大山看不下去了,对陆大嫂道:
  “美兰,你没听见咱娘的话,咱娘口渴了,还不快点儿给咱娘倒水去?”
  姜春枣在边上看着陆老太和陆大山母子俩那理所当然的样子,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娘俩也挺有意思的,俩人都有手有脚的,要是真口渴了,陆老太为啥不自己去倒水喝?
  还有陆大山也是个好笑的,他口口声声孝顺爹娘,那亲娘口渴了,他这当亲儿子的怎么不去给倒水呢?
  这娘俩就会动动嘴皮子,使唤陆大嫂,可见平常大嫂在家里过的是啥日子了。
  这要是放到以前,陆大嫂早就听话的去倒水了,这会儿的陆大嫂听了这娘俩的话,只是面无表情道:
  “不去,你是亲儿子你咋不给你娘倒水?”
  陆大山让陆大嫂怼的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紫皮茄子,倒是陆老头默默去倒了杯水来递给陆老太,陆老太瞪了陆大嫂一样,嘀嘀咕咕骂了两句,陆大嫂就跟没事人一样,就连一往怯懦的棉花也跟没听见一样。
  陆老太喝了老头子捯的水,感觉身子舒坦了,就又跟打了鸡血一样,瞪着一双吊三角老眼把陆家老院里的人给看了一圈儿,最后把目光停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陆霖身上:
  “老三!你进门这么长时间了,就由着家里这么闹腾,也不管管?”
  陆霖沉默了一下,表情淡淡的:
  “家里有爹娘,轮不到我做主。”
  陆老太让陆霖噎了一下,这话还是当初她跟老三分家的时候,叫嚷着跟老三说的,没想到今个儿让老三用自己的话堵住了自己的嘴。
  陆老头在边上吧嗒吧嗒抽了好一会儿烟,一片云雾缭绕中,他才哑着嗓子道:
  “分就分吧,等明天大山二山你们去请一下大队长还有大叔伯二叔伯来家里,咱们一块儿把这个家分了。”
  陆二山两口子一听这话喜上眉梢,连连应了,陆大嫂和棉花脸上虽然没这么明显,但是娘俩看着也是真真放松下来的样子。
  倒是陆大山,一听亲爹说要分家,居然抱着头蹲在院子里呜呜哭了起来。
  陆老太倒是想闹呢,让陆老头厉声呵斥了几句,也不敢说啥了。
  她能说啥啊,自家老头子都发话了,她说啥都没用,就连平日最听话的老大都不说话了,还有老大媳妇也翻天了,这个家啊,以后不是她老太太做主了,都是些讨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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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老头做了分家的决定,闹腾的老陆家消停下来,陆霖跟姜春枣两个工具人也回了家,两口子回到家的时候,石头和小茉莉俩崽崽都吃饱了,兄妹俩正凑在一块儿乖乖看爸爸给买的小人书。
  姜春枣看俩崽崽都困了,给俩崽崽洗干净了小手小脚,哄着俩崽崽睡下了,一出门看陆霖把家里凉掉的饭菜热好了。
  这会儿一桌子饭菜热腾腾的冒着香气,饭筷都摆在桌子上,陆霖却没有动筷子。
  姜春枣走过去,用筷子抓起一只冒着热气的小饺子放进嘴里,吃的香喷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