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气
  有夜阑陪着阮照秋,司珀便走在了前头。
  因不晓得这洞里还有些什么,叁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夜阑那颗带路的小石子骨碌碌地在司珀脚前叁寸滚着,替他们照亮前路。
  就是这里,再进去就是死路了。夜阑说道,小石子也尽忠职守地停了下来。
  他打了个响指,又是几簇火苗飞在半空里,映照出整个洞穴的全貌。此地看起来颇简陋,说是居所,却更像个巢穴,周围有些没没烧干净的蛛丝和一团团蜘蛛的灰烬,仿佛一个个小圆堆。
  司珀眯了眯眼,像是嫌此地简陋,挥手用冰筑了条晶莹剔透的矮榻出来,你二人就在此处稍候,我去看看。说罢就四周查看起来,夜阑那几簇小火苗像是有灵性,随着司珀的步子挪动,替他照亮。
  洞里湿寒,又隐隐有些微风吹来,阮照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夜阑忙解了外袍,替她套上,又抱她坐在腿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还是我好吧,身上暖和。司珀一年四季凉浸浸的,同他一处待着,容易着凉。
  阮照秋与夜阑熟稔许多,同他在一起,放的开些,也玩笑道:那到了夏天可怎么处?你身上热死了,晚上觉都睡不着。
  睡不着,累了自然就睡得着了。与我一处,晚上还怕闲着不成?
  我看你现在真是胆子大了,青天白天也敢浑说这些!阮照秋说着拍了他一下,满脸飞红。
  咱们在这山洞里,黑漆漆的,哪来的青天白日?哎呀,我也就同姐姐说这些罢了。姐姐几时见我同别人多说过话来着?
  这我倒可以作证,他同别的人,话虽多,倒还算正经规矩。司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只是话太多,吵的人头疼罢了。
  夜阑哼了一声,姐姐别听他的。
  司珀不置可否地一笑,道:此前所料没错,果然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只不过,这人竟然是我...
  夜阑与阮照秋闻言一愣,俱抬眼去看他。
  司珀伸出手掌,掌心托着一片海棠花瓣,正是此前阮家那两株海棠花妖所留。
  仔细想来,当是那花妖兄妹最先看出了端倪,不知怎的,恰又认识住在此地的蜘蛛精,也许是提过此事。后来...司珀脸上神情颇不自在,垂下眼睫看着地面,夜阑,你来找我对峙那夜,那只蜘蛛精,是我捉的...那时一时情动妒忌,想不到今日竟然惹祸上身。当真是对不住。
  夜阑沉默了半晌,想明白了来龙去脉,摇了摇头,真不知道是阴差阳错,还是天意如此。若不是今日,姐姐也不会知道自己就是血透海棠吧...
  血透海棠到底是什么?阮照秋突然出声问。
  此地查看不出什么,咱们先回去吧,路上我同你慢慢说。
  叁人出了山洞,回到原地,阮家的车马都不见了,只余下两个司珀带来的手下并一辆司珀的华丽大车在等着他们。两个仆从见他们来了,忙打起车帘伺候他们上车,这才慢悠悠赶起马车往山下去。
  血透海棠一事,最早我与夜阑都以为是传闻,当不得真的。论起来,也是数百年前的事了,如今那一辈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所以具体如何,我也知之不详。司珀在车里仍是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说到一半想起来什么,打开身前的小柜抽屉,取了一碟樱桃糕出来递给阮照秋,夜阑听说你爱吃这个,张罗着买的。
  阮照秋道了谢接过来,又听司珀说道:血透海棠,生于赤渊火海之中,传闻那是魔尊的地盘,都说血透海棠是魔尊的药花,起死生而肉白骨,得者能救人性命,能平添修为,能平地飞升。相传赤渊火海里封着百万枉死的怨魂,怨气冲天,因而终年刮着炽热烈风,呜咽不止,里面是日复一日的惨叫与哭号...
  他说到此处,阮照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我少时常梦见的该就是赤渊火海了,有火焰,有岩浆,也有悲鸣。只不晓得后来我梦见的绿衣人是谁?
  也许是牧林仙君。他司掌叁界草木,因痴迷此道,也有人叫他牧林痴。传言他想方设法潜进了赤渊,找到了海棠,带往上界去了。后来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又被赶下凡间历劫赎罪...我此番来端州,就是为了找你。为做准备,曾翻阅无数典籍,也只找到这些,尽都是只言片语,语焉不详。
  阮照秋闻言却变了脸色:你...你找我...要做什么?
  司珀面露苦笑,答道:不做什么...也许是,我也要历劫吧。
  阮照秋一时没听明白,问道:历劫?
  是,情劫。还望照秋怜悯一二。
  夜阑见他这样,从鼻孔里发出不屑地一哼,眼珠转了转,突然就地变成个小狐狸,毛茸茸一团窝在阮照秋腿上,拿脑袋去蹭她的手。
  司珀不想他还有这一出,登时脸上就僵了一僵,深吸了一口气,强令自己不去看阮照秋抚摸他的手,接着又说:你家后园里的两株海棠,原是成精的花妖,那夜我听他们说要捉你去放血,因而跟着他们,不想中了返花魂之毒,做下了错事,唐突之处...他说着理了理袖子,抬手行了一礼,才接着说:对不住。但我的确钟情于照秋。你的事,是断断不会说出去的。还有,你可知花妖们是如何察觉的?
  阮照秋摸着不停缠上来的狐狸尾巴,茫然道:他们怎么知道的?
  我与夜阑皆是修行的妖,因而身上有妖气,修行的第一课,就是如何掩盖;牧林仙君是上仙,因而身上有仙气,若是转世为人,想来会常伴祥瑞;至于魔界,就是煞气。
  阮照秋吓得手一抖:我身上有煞气?你们都能察觉出来?
  嗯,能。夜阑趴在她腿上,摇了摇尾巴。
  那...那要是有别的什么人来找我的踪迹,也能察觉?她又问。
  能。不光是你,你身边常用之物,怕是都有。你觉醒得越多,煞气就越重。司珀声音四平八稳,倒是很好的安抚了阮照秋惊惧的内心。
  那...那...阮照秋愣怔了半晌,突然壮士断腕般问道:白先生既然钟情于我,可愿娶我?
  【小狐狸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