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名著世界优雅老去 第17节
  当然,这些消息不是裴湘一下子就可以打探到的,她在剧院里忙前忙后地帮忙,为温蒂太太贡献好点子,装傻不计较报酬,任劳任怨不吵闹,就是为了尽量搜集今天这一行人的消息。
  果然,吃了许多次的小亏之后,裴湘用好人缘换取到了一些非常有价值的线索。
  她汇总了各种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抽丝剥茧,去伪存真,终于探查明白了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涌,进而琢磨出了平安出国的稳妥办法。
  演出很快就开始了,这时候,大家都愿意往有钱的老爷夫人面前凑,一般情况下,只要是运气不太差,都能得到或多或少的小费和奖赏。
  裴湘继续保持着温和不爱计较的性子,不着痕迹地退到了后台不起眼的角落,替大家看管需要更换的衣物和演出道具。
  同时,她静静听着演员们谈论外面的宾客,从各种闲言碎语中抓取用得着的细节和关键词。
  忙碌了一晚上,裴湘精疲力竭。
  第二天,裴湘和温蒂太太告了几天假,说是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她帮忙,暂时顾不上剧院的活计了,然后,她就在温蒂太太惋惜不舍的目光中,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裴湘回到住处,正巧和出门拜访的韦斯特夫人打了个照面,这位夫人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凝重,她只是和裴湘匆匆点了个头后,就登上马车急急离开了。
  裴湘转了转眼睛,猜测那位韦斯特夫人应该是去找门路求助了。
  她昨晚看到的那位爱德华·布鲁斯先生是一位善于专营的政客,为了讨好马尔伯罗议员,一直卡着韦斯特家的许可批文。
  他不放行的理由是,韦斯特家货船上的部分商品应该被征收高额税,他们之前享受的优惠政策和低税率并不符合相关条例,韦斯特家的贸易欺骗了国家,窃取了纳税人的财富。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韦斯特家为此忙上忙下,尽力打点各方的人际关系,但却一直僵持着,根本得不到妥善解决。
  ——我得想办法推动一下,让韦斯特家换一个求助对象。
  裴湘回到房间内,换了一身家居服后,就坐在了桌子后面写起信来。
  写完信,她又开始在另一张纸上记录这些天获得的信息。一条条罗列起来,再分类归纳,勾画人物关系图,补充她的思考所得,很快,随着纸上写满字迹,她脑中的计划也渐渐完善起来。
  傍晚的时候,裴湘重新出门,把写好的信邮寄了出去,寄信者的署名就是她随意编的一个普通名字。
  很快,在格雷斯丘奇街正中间的一幢大宅中,女管家收到了一封写给她的私人信函,这位识字的胖妇人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展开信纸,还来不及看信纸上的内容,就被里面掉出来的一英镑吸引了目光。
  胖管家的贪财和吝啬人尽皆知,所以,她飞快地捞起意外之财,立刻塞进上衣的口袋里后,才开始兴致勃勃地阅读信件里面的文字。
  这封信很有意思,写信人宣称她十分不喜欢格雷斯丘奇街新搬来的租客露西夫人,认为她是一个虚伪做作的女人,不该获得大家的喜爱和尊重,于是,写信人决心要给露西夫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信中,笔迹的主人希望胖管家散布一些不利于露西夫人的言论,让整条街区的街坊邻里都知道这个女人是个不安于室的荡·妇,她有着不太光彩的过去。
  “我保证,我告知你的这些丑闻都是真实的,所以你大可以肆意宣扬,不必担心因为污蔑无辜之人而遭受良心上的谴责。”
  看到这句话,胖妇人忍不住嗤笑,她才不管信里说的有关露西夫人的事情是真是假哩,不过是搬弄些口舌是非而已,上帝他老人家才不操心这些小事呢。
  “一个年轻漂亮的单身女人,守寡独居,也不见家里有亲戚来看望她,她一定有见不得人的过去。”
  胖妇人理直气壮地嘀咕了几句后,又继续读信。
  信件的最后一段说,随信附赠的一英镑是给胖妇人做事的报酬,若是这次的事情办得好,写信人下次还找胖妇人帮忙做事,当然,报酬也会更加丰厚。
  看到这个许诺,贪婪吝啬的女管家眼睛一亮,原本只想敷衍了事的心思立刻被打消了。
  她马上做出决定,一定要尽心尽力地完成这份价值一英镑的工作,务必让整条街区的人都知道露西夫人的“真面目”。
  第19章
  几天之后,裴湘和韦斯特夫人在一起喝下午茶,韦斯特夫人的情绪不算太明朗,眉目郁郁,唉声叹气。
  作为细心的朋友,裴湘自然要关怀一番。
  面对朋友的殷切询问,韦斯特夫人犹豫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吐露了心中的烦恼。
  “你知道的,露西,我们家一直和北美那边做生意,把我们大不列颠工厂里面的东西运到美利坚去,然后再把那边的棉花、烟草和粮食运回来加工,赚取其中的差价。
  感谢我主庇佑,韦斯特家的生意一直顺顺当当的,可是,大概就是太过顺利了,招惹了一些人的嫉妒。
  这段时间以来,有人开始给我们家的生意制造麻烦,故意为难,为此,韦斯特先生已经好几天睡不好吃不好了。”
  裴湘吃点心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知道,之前的安排开始起作用了。
  “怎么到处都有这样卑鄙的小人,哪能因为别人家生意兴旺就嫉妒呢?
  上帝保佑,韦斯特夫人,我相信那些小人肯定会遭受报应的,善良的人必定会有福报,亲爱的,一切都会好转的。”
  韦斯特夫人摇头叹息,故意把生意上的困难往严重上描述:
  “我担心韦斯特家支撑不下去了,我们肯定等不到那些小人阴谋暴露。
  露西,不瞒你说,我们家最近运气不好,有几船的货物需要尽快运出去,可惜,因为那些人的阻拦和贪婪,一直没有拿到许可文件。
  你知道的,没有许可批示,货船就不能顺利离港,唉,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韦斯特家都在损失本钱。”
  裴湘的脸上立刻露出十分同情的表情,她温和地拍了拍韦斯特夫人的手,恳切安慰她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要相信韦斯特先生的能力和人脉。
  然而,这样空泛的安慰之词并不能减少韦斯特夫人的忧愁,她需要解决问题的具体办法。
  裴湘假装没有看出对方的欲言又止,她安安静静地往红茶里添加牛乳和砂糖,一副岁月静好的娴雅模样。
  韦斯特夫人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裴湘,目光微微闪烁,她今天请她来喝下午茶,其实是有事相商。
  说来话长,韦斯特家的生意之所以遇到的困难,其实就是被党派之争给波及了。
  韦斯特先生的靠山是一名上议院贵族,那人最近和马尔伯罗议员不太对付,家族势力之间也起了纷争,闹得不太体面。
  于是,就有人为了讨好马尔伯罗议员,卡住了韦斯特家的经营许可。
  上面神仙打架,下面小鬼动作频频,韦斯特家是暴发户,底蕴不够深厚,受到的影响最大。
  现今只是不给批复许可文件,下一步,也许就要想法设法地让韦斯特家缴纳高额的税款了,那样一来,肯定会令韦斯特家的财富缩水大半的。
  若是想要尽快解开韦斯特家遇到的困境,就需要讨好马尔伯罗议员,但是那样一来,韦斯特家背后的靠山肯定会不高兴的,搞不好还会觉得韦斯特家族背叛了派系立场,那样的后果,韦斯特家承担不起。
  其实,麻烦刚刚降临的时候,韦斯特夫妇就曾深入讨论过这个问题。
  “亲爱的,咱们去和马尔伯罗议员说说情吧,实在不行,可以让些利益给他。”
  “不行,不能去亲近马尔伯罗议员,那样会得不偿失的,我们不能失去真正的靠山。”
  韦斯特先生在卧室里背着手踱步,他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语速飞快地解释说:
  “而且,我打听到,爱德华·布鲁斯那家伙留了一手,他并没有把他为难韦斯特家的事情汇报上去,他是想把咱们家彻底弄垮之后,再去邀功请赏。”
  韦斯特夫人跟着丈夫风风雨雨这么些年,也是精明能干的,所以马上就明白了韦斯特先生的顾虑。
  “那怎么办,货物的尾款都已经交了,再运不出去,就算逾期了,三倍赔款,咱们这一年就白忙了。”
  韦斯特夫妇商量来商量去,发现唯有悄悄安抚住那个直接使绊子的布鲁斯,让他高抬贵手放韦斯特家一码,这件事才算有转机。
  可是,那人既然要通过为难韦斯特家而讨好马尔伯罗议员,又怎么会轻易放手,他们找人去说和,送去贵重的礼物,结果都无功而返,再折腾下去,就要惊动更有权势的人物了。
  若是那样的话,事情就再无转圜之地。
  就在韦斯特家一筹莫展的时候,韦斯特夫人在同邻里家女眷的交际往来中,听到了一则流言。
  流言说,她的新朋友露西撒了谎,她其实并不是一名年轻命苦的寡妇,而是一位贵人的情妇。
  贵人现在带着家人去乡下度假去了,所以她才单身一人住在这里,没看她刚刚搬来的那一天,身边有训练有素的管家和仆人帮她处理杂物么。
  韦斯特夫人刚刚听到这则流言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因为在这之前,裴湘已经隐隐透漏出这方面的意思了。
  大体上就是她轻信了男人的甜言蜜语,走错了路,现在感到后悔却也晚了,所以才搬离了原来的住处,想和过去一刀两断。
  然而,这则流言终究还是引起了韦斯特夫人的注意,因为,她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姓氏。
  “那个露西夫人,其实和马尔伯罗议员的情妇关系不错,她们俩啊,可是同一种人。”
  “真的吗?这可是事关名誉的大事,你可别瞎造谣啊,露西夫人为人不错,不该被诋毁的。”
  “诶,我可没有造谣,你们知道我新雇佣的那个小女仆吧?就是她偷偷和我透漏的。
  她之前跟着上一任主人出门的时候,遇见过那个珍妮弗·格雷,据说,露西夫人当时就站在格雷小姐的身边,两人说说笑笑的,关系挺好的。”
  “哎呀,女仆们捕风捉影的话你也信?
  再说了,格雷小姐虽然是马尔伯罗议员的情妇,但是,她能在议员面前说得上话的,所以呀,和她交好的夫人们也不少,哪能在一起说笑就成为情妇了?
  你这猜测可是愚蠢极了。”
  “我就说说而已,你怎么……”
  “其实,我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不过,和你们刚刚说的有些出入。”
  “咦?你都听说什么了,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这些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我听到的版本是,露西夫人和一位姓布鲁斯的先生交往过密。”
  “哪个布鲁斯先生?”
  “就是我家那位的顶头上司呗,看上去是顶顶正派的一位绅士,没想到外面也有红颜知己,啧啧。”
  “哦,哦,我知道了,你家先生是在海关部门工作,啊,原来是那位布鲁斯先生啊,听说挺有权力的,港口好多的货船主都得奉承他呢,他管着许可审批,是吧?”
  “那我就不清楚了,他们男人的事我可不感兴趣。”
  “你这性子可不行,再这样糊里糊涂的,瑞德先生就更不把你看在眼里了。”
  “干嘛好端端的教训我,诶,你们可以问问韦斯特夫人呀,他们家不就是做远洋运输生意的吗?说不定就要和那个什么许可申请打交道。”
  话题的中心一下子转到了韦斯特夫人的身上,韦斯特夫人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她压下心底狐疑,面无异色地点了点头,笑着加入了闲谈中。
  “海关那边确实有一位爱德华·布鲁斯先生,我家的货船要想顺利离开大不列颠的港口,确实需要那位先生批复的许可,不过其他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因为没有人抓住切实的证据,所以。讨论裴湘到底是不是布鲁斯先生的情妇这件事,最后也没有个结果。
  大家说完话就散了,谁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反正无论事实如何,年轻漂亮的单身女人总会惹来非议的。
  但是,韦斯特夫人却是上了心的。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琢磨着听来的流言八卦,晚上吃过饭,她又把这件事和韦斯特先生讲了,让他去打听打听。
  韦斯特先生很快就打听到了一些东西,爱德华·布鲁斯那个人有没有情妇不清楚,但是,布鲁斯先生非常热衷于参加珍妮弗·格雷举办的聚会,进而讨好马尔伯罗议员。
  “就是说,布鲁斯先生和珍妮弗·格雷有些交情?所以,不论露西到底认识那些人中的哪一个,都能帮上忙的。”
  “真能帮上忙?万一是个误会呢?我不想让街坊邻居看韦斯特家的笑话。”
  韦斯特夫妇犹豫起来,他们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向裴湘请求帮助,若是误会了她和布鲁斯先生的关系,邻里之间也挺尴尬的。
  而且,他们也不愿意让外人知道韦斯特家里的真实经营困境,那会让韦斯特夫妇觉得颜面尽失。
  然而,许可批文的事情迟迟得不到解决,眼见着这次的货就要积压下来了,韦斯特夫妇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只能选择试探一下裴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