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整个房子的外观,与其说是民居,反倒不如说是军事堡垒。
  穆滨城本来就对自己老爹的审美,不抱有太高的幻想,但是看到这座堡垒式的房子,却还是无法欣然接受。
  倒是琉夏,远远的看到那所房子,就兴致盎然的问道,“这就是我们的房子吗,看起来很结实啊。”
  村长说,“就是这里。”
  随后又指着那房子旁边,一块很规整,有两亩左右面积的地,对琉夏说,“那块地也是你们的,地里的红薯是我种的,等秋后收了红薯,我会分两成给你们。以后你们自己想种也行,继续把地租给我也行,租金还是按收成的两成算。”
  反正村长对于穆滨城所说,打算在村子里常住的话,一直不是很相信。
  因为不管是当初到这里来建房的那批人,还是穆滨城两口子,在村长看来,都不是凡夫俗子。
  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属于这个平凡的小山村,不知道什么时候,反正迟早是会出去搅动风雨的人。
  到了桥的这边,路就变窄了许多,而且路上还生了许多杂草,当然还是看得出有一条直通那所房子的路,当初修房子的时候,那些石头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为了将石头运进里面,负责修房子的副将,还将那一段路给拓宽到能够供马车行走的宽度。
  穆滨城的老爹告诉过他,他所修建的这所新房子,就是在他们家原来被烧毁的那座老房子的正上方修建的。
  可是穆滨城也并不知道,自家的房子,原来离村子里集中修房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这房子离村中大部分的人家挺远,但是离大青山就很近了,站在屋门前,琉夏听着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浪潮般的响声,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就愈加对这所房子感到满意。
  临近青山,清风相伴,琉夏又开始畅想山居生活的美好了。
  第19章 稻草
  打开房门,立即有一种干燥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值炎炎夏日,还是因为当初建房的时候选址好,反正这房子闻起来没有潮湿发霉的味道。
  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可若真是五年无人打扫,就不仅是这一层灰尘了。
  果然,村长说,“我三个月前来过一次。你们这里锅碗瓢勺都有,床也有,就算是马上住人也行。等会儿,我让猛子给你们拿点米面和柴火来。”
  穆滨城说,“米面的话,我等会儿自己到城里去买。柴火就不客气的先收下了。”
  村长点点头,就带着王猛走了
  村长走后,新的空气流入房中,浑浊的味道散尽之后,琉夏他们两人才人一同踏入房间。
  靠近门口的这个房间,跟所有的农家一样,是客厅和饭堂。这房子既然是堡垒的样式,当然有许不同寻常的地方,比如窗户。
  这房子在房门旁边的两面墙上,分别开了两个一尺见方的窗口,窗口的位置很高,装着推拉式的木质窗户。
  人徒手没办法够到窗沿,开关窗户只能借用工具,工具就是有条带钩的一丈长的长木杆。
  那木杆就放在客堂的角落里,琉夏一进这房间,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它。由于注意到开窗户的工具,才发觉房间的窗户没有打开。而且刚才在房子外面的时候,在外观上并没有发现有窗口的痕迹。
  琉夏拿起木杆去开窗户,把窗户往外推,就能看到一根连接木窗和窗框的折叠木条逐渐拉伸开,直到木条伸到笔直,一扇窗户已经开到了极限。
  当琉夏把四面的窗户全部打开,上午柔和的阳光,就洒满了这间屋子。原本这屋子看起来还有些暗,现在阳光照进来,就非常的亮堂了。
  在琉夏开窗户的时候,穆滨城已经把车上的东西全部搬进来了,就放在堂屋正中间的八仙桌上。
  厅堂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四条长凳,这桌凳的材质虽是上好的硬木,可是样式简朴,与普通的农户家中并无区别。
  房间修的很大,可是房间里的家当实在太少的原因,就显得这房间实在很空荡。这种情形,在楼上的两间卧房和一间书房里,也是一样的情况。
  从木质的楼梯爬上去,二楼只有三个房间,其中两个房间里分别放着一张木架子床和一个衣柜。
  还有一个房间放着一个书架,一张书案和一把椅子,也就这个房间,可以看出跟普通农户的区别。
  厨房在一楼,灶膛的样式也跟村长家的类似,一口大铁锅,旁边一个烧热水的小锅。橱柜里有一套碗,分别是一个大汤碗,四个盘子,八个饭碗。这套碗是瓷器,虽然是瓷器,也只是素白的粗瓷,另外还有五个大陶斗碗。此外还有三个小陶罐,一个大陶瓮,一个石头凿刻的水缸,一副挑水的木桶,三个大小不一的铜盆。
  此外一楼还有一个专门的浴室,浴室里放着一个崭新大浴桶,浴室的地面铺着大块的石板,水可以从墙边的一个小洞流出去。
  浴室的旁边是茅厕,这茅坑也是用一大块石料中间凿空,如厕之后冲水,秽物就能流到屋外的粪坑,也不会使整个屋里都臭气熏天。
  浴室和茅厕的地板都铺着青石板,客堂和厨房的地下铺的是青砖。整个二楼,却是用厚木板拼接搭建出来的。
  如此种种,无不显露出,当初修建这房子安置家具的人,是下过一番功夫做的安排。既不能显得太富贵,又不会太简陋。
  当王猛赶着驴车来的时候,琉夏已经用湿布,将家里为数不多的几件家具擦过了,穆滨城则用村长留在堂屋里的笤帚,把地面扫了一下。
  家里东西本来就少,再加上从来没住过人,也就没什么可收拾的。
  房子离那条从村外留过的小溪,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刚才用的水,就是琉夏自己拿来一个桶去提回来的。
  可是琉夏想着今后要吃水,这附近又没看到有水井,所以王猛来的时候,琉夏就问他,“请问我们以后要到哪里挑水吃啊。”
  王猛回头望了一眼背后的溪水,说道,“不就是那里,而且你们运气好,离小青溪近。”
  琉夏一时语塞,她看着溪水,倒也觉得清澈干净。可是让她饮用溪水,她又本能觉得那有点脏。
  王猛说着话,就抱着一捆干枝柴进了屋子,他在客厅里看了一看,才找准厨房的位置,抱着柴进去,将柴放在灶膛对面的墙边,穆滨城也抱着一捆柴进来。
  王猛看到穆滨城把柴放下,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穿这种衣服干活,恐怖不太方便。”
  事实上,王猛觉得自己要是能有穆滨城这样一身好衣裳,是绝对舍不得穿着去抱柴的。一定是压在箱底下,只有在重大场合才会舍得拿出来穿。
  所谓重大场合,比如上县城赶集买东西,比如去给儿子的先生送束修,比如村里有人结婚办喜酒。
  停了这话,穆滨城笑着说,“等我们安顿好了,我再做几件适合的衣服。”
  这一点穆滨城先前也没有注意,他虽然一直在军队中,生活过得也并不如何精细,可是由于身份原因,军官的盔甲中,配的也是舒适透汗的丝质里衣。
  听他这样说,王猛有一点责怪自己一时口快。就算不用他老爹特意提点,他也能看出,穆滨城是并不在乎这身衣服的。
  要知道,王猛其实也是第一次进这间屋子,从前村长都不让他到这里来。因为村长看到那白瓷的碗,还有那三个铜盆,村长估算价值十来两银子,他觉得让儿子看到这些不好。就怕他管不住嘴往外说,要惹是非。
  而王猛今天第一次到这来,就很震惊了,青砖铺地。就连县城里,除了极个别的几个大商铺,都很少有人敢这么干。而他没有看到浴室里平滑的青石板,青石要磨成石板,那不知要耗费多少的功夫。
  所以这房子乍一看朴实无华,实际造价高达八百两银子,那搭建二楼的木板,可都是珍贵的楠木。
  不管王猛怎么想,紧随其后,琉夏就抱了几把稻草进来。干树枝柴只有两捆,剩下的就是大半车稻草。
  看到琉夏抱进来的稻草,王猛觉得自己今天是要被这两口子给气死。
  他对琉夏说,“稻草是给你们铺床的,这几把用来引火就算了吧。”于是琉夏也只能悻悻的将稻草放在柴的旁边。
  穆滨城解释道,“我们不用稻草铺床,等下我要到县里去买些应用的杂物,到时会买棉絮回来铺床。”
  稻草铺床穆滨城知道,他还知道农村的稻草妙用很多,除了铺床还能做屋顶,还能编草绳,编草鞋,当然还能用来烧火。
  昨晚他们睡的床下就铺着稻草,只是有席子压着,所以琉夏并不知道。
  实际上村子里除了少数几户人家,多数人的屋顶都是稻草铺的。男女老幼,除了少数穿布鞋,少数不穿鞋,大部分都穿着草鞋。而刚才那两捆柴,也都是用草绳捆好的。
  可是穆滨城同样知道,稻草铺的屋顶每年都必须换新,还需要时不时的修补,同理草鞋很容易坏,草绳也容易断。而稻草铺在床下,用不了几个月,就会被压碎,到时候还得换新的。
  穆滨城觉得,虽然决定融入乡土生活,也没必要跟自己为难。没几个月就要换一次稻草,楼上楼下的,也很不方便。
  穆滨城说不用稻草铺床,王猛也不可能再将它拉回去,依旧抱进厨房给他们当柴烧。
  东西放好之后,琉夏他们两个也只能给人家到声感谢,就送王猛走了。因为家里连水都没有,也不能留人干坐坐着。
  等人走后,琉夏说,“我们烧水来洗澡吧。”
  穆滨城答,“好。”
  两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旖思,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身上粘腻难受,整个人都仿佛是一团移动的臭气。
  于是琉夏负责引火,穆滨城负责挑水。
  两桶水下锅,就是一整锅水。穆滨城又接着去挑水,她天生就力大无穷,挑水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等挑满一整缸水,锅里的水都还只是温热。
  等水烧热了,他让琉夏先去洗,琉夏早就迫不及待了,此时又觉得盛情难却就没忍心拒绝。
  穆滨城看到的却是,琉夏的整个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气,仿佛在一场大战役中,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
  只是穆滨城看到琉夏的脸庞,他也不经眉眼带笑。
  可是当琉夏将两桶水提到隔壁浴室,却傻眼了。
  香胰子,洗澡巾都有,可是她只打算冲澡而已,却没有小的桶。
  这大夏天的,谁也没心情用那么大的浴桶沐浴啊,冬天是享受,夏天就是找罪受。一桶桶的提水,就能热出一身汗,倒水的时候还得出一身汗,那澡等于白洗。
  当然李家的小姐可以夏天沐浴,琉夏当初就是为小姐提水的十几个丫鬟中的一个。
  最后琉夏还是洗了澡,还把几天没洗的头发也洗了。
  她用布巾裹着头发,提着两个桶回到厨房。灶膛里火已经息灭了,穆滨城老大个人,正坐在凳子上委屈的等着她。
  琉夏说,“你等会儿记得买两个桶回来。”因为她用挑水的桶洗了澡。
  “好。”穆滨城平静的回答道。
  第20章 鼹鼠
  “等会儿,你跟我一块儿去城里。”
  此时穆滨城刚刚洗完澡,穿着一套薄丝白里衣,披散下来的乌黑长发,正慢慢的滴着水,将背后的衣衫都浸湿了一大片。
  琉夏看着他这样子,虽然任然觉得惊心动魄,不过好歹经过几天的近距离相处,各自目睹对方的吃喝拉撒睡。所以当他面对这副结实的胸膛,这张因为把头发放下来,所以越加温和俊俏的脸,琉夏也终于能够以一颗平常心来面对了。
  甚至更进一步,琉夏对穆滨城调侃道,“你这样子要求别人做任何事情,就算是赴汤蹈火,只怕有大把的人愿意。”
  穆滨城要琉夏跟他一起进城,也是怕他回来晚了,琉夏一个人在家会饿肚子,毕竟家里可是一粒粮食也没有。
  却听到琉夏如此说,穆滨城不禁失笑道,“你这人,安安静静的时候,还像一个美貌佳人。一说话,就是一个黠促鬼,若不是你运气好,遇到我,只怕这世上是没人肯要你了。”
  琉夏心想失策,老是被这副外貌所欺骗,对方可从来不是冷峻寡言的风流公子,于是正色道,“我还得洗衣服,这衣服现在都发馊了,再在放一放还不得发恶臭。”
  “你洗吧,我去砍几颗竹子做晾衣杆。”
  琉夏想到家里果然连一个晾衣服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说,“那你去吧。”
  穆滨城上楼去找了一件外衫穿上,看到琉夏已经蹲在浴室里开始洗衣服了,就到厨房里面去找柴刀,找了一圈发现只有薄刃的菜刀,并没有砍柴刀。
  既然没有,就只能另想办法。
  穆滨城其实带着一把宝剑,那是精铁百炼钢锻造的利刃,剑鞘和剑柄上都镶嵌着宝石。其实这把剑虽然锋利,死在剑下的亡魂确是寥寥无几,除非需要砍下敌将的首级。冲锋陷阵的时候,跟本用不上它,乱战之中,还是刚猛的钝兵器更能杀伤敌人。
  穆滨城惯用两柄加起来重达八十斤的铜鞭,别看一边四十斤的分量不重,然而挥动起来,只需轻轻沾到人身上,对方立即就是骨碎人亡。
  穆滨城在战场之上,从来都是悍勇无比的,与其悍勇相对,他又不似一般的猛将那般的莽撞,所以他是一个天生的帅才,可惜这太平天下里,并不需要一个会打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