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仙尊!”天帝即刻中断会议,疾步走下玉阶,上前道:“妙心恐怕是被鬼王给抓走了!”
  折丹的面色一沉再沉,眉宇之间似压着重重阴云。他敛下情绪,询问天帝详情。
  天帝便将皮皮虾所述详细谓之,又道:“虾皇正在医馆疗伤,昨日姻缘官恰路过妙乐斋前的廊桥,听得妙心呼救,他便急忙赶过去。”
  天帝看向姻缘官,姻缘官领意,上前与其尽述:“我当时赶至妙乐斋,正要敲门,就见一身穿赤色铠甲的男子抱着妙心仙尊飞离。我意图追去,可他速度极快,化作一缕红光,直破北天门而去。我又追到北天门,天兵皆说只看见一道快如闪电的红光。”
  赤色铠甲……
  天界没有谁穿赤色铠甲,那是鬼王的特征。
  “仙尊可能猜到鬼王将她掳去了何处?”天帝问道。
  折丹沉思片刻,与天帝道:“劳烦天帝打开昆仑镜的封印。”
  “孤正有此意。”天帝赞同道:“眼下只能依靠昆仑镜寻人,但开启昆仑镜所需仙力非同一般,不如先等大殿下回来。”
  若要开启昆仑镜,必须在东南西北上下六个方位各布置一位仙家,合力开启。
  “无需等他回来。”折丹即刻抬手结出五道符印。
  众仙见状,暗暗惊叹仙尊仙术厉害,竟能在瞬间同时结出五道符印。
  折丹口中念道:“九尊听令,速来天庭,不可推辞!”
  声音一一附于符印之上,化作五道金光,闪去五个方向。
  第四十六章 我……要你拿命来偿!……
  妙心懵然睁眼, 待思绪回归,她猛地弹坐起身,戒备地观察四周。
  这屋子又高又大, 就连她身下的床也比妙乐斋的床宽大两三倍。屋内摆设不多,都是些寻常的桌柜椅凳, 所有物件的漆色与房梁一样皆为红色。
  床就设立在这间空旷屋子的正中央,没有床幔和纱帘。阳光透过正南的大门, 照射屋内, 恰好穿床而过, 显得格外敞亮。
  妙心下床,再四下端量。
  这屋里看似并没什么机关, 但也瞧不出是什么地方。
  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呢?
  把她丢这里就离开了?
  她正疑惑,又心想:管他在哪里, 此时不溜, 更等何时!
  她片刻没犹豫, 急忙往门口冲去。没跑两步,又忙不迭刹住脚步,再调转个方向, 往屋子后方的窗台快速闪去。
  外头的情况不明朗, 谁知那男人会不会守在门外, 逃也得走后门。
  妙心两步飞速到达窗前,两手贴在窗户中间, 正小心翼翼地推开。
  忽耳尖地听见脚步声往门口靠近。她顾不得弄出声响,使劲一推,窗子顿开,一阵凉风登时灌入。
  这风颇有些大,带着料峭寒意, 猝不及防地刮在她脸上。
  妙心眯眼望去,只见山色如黛、云雾缭绕。好家伙,这屋子竟建在悬崖绝壁之上!
  听得后方脚步声越来越近,妙心哪敢迟疑,单手撑在窗台上,纵身就要跃出去。
  “你受了伤,先把药喝了吧。”那人突然开口。
  妙心半个身子已斜歪着悬在窗口,整个人要坠不坠的。
  她本可不管这人,直接飞出去或许能逃离此处。但这声音太熟悉......熟悉到令她恨得牙痒痒,恨不能抽掉他的筋,扒掉他的皮!
  妙心抓住窗棂,反身一跳,稳稳落回屋中。
  只见那人站在逆光中,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药汁。
  “陆判官!!”妙心愤怒难遏,下意识去抓腰侧,这才发现打妖棍已不在身边。
  她直接冲过去,刹那闪在他面前,左手掐住他脖子,右手拍在他胸膛。口中默咒,一把把仙力化作的尖锥自她右掌心而出,打桩似的一下又一下狠狠扎入他心口。
  陆良也不反抗,皱着眉忍受锥心般的痛,提醒道:“别激动,小心打翻药。”
  “去你的药!”妙心浑身一震,将他右手托着的木盘掀飞。药碗哐当摔落,碎了一地。
  妙心揪住他衣襟,使劲往自己身前一拽,再猛地砸向地面。嘭地一声巨响,陆良被她摔在地上。
  妙心曲起右腿,压在他身上,再迅速施加禁锢术,将他四肢束缚在地板上。陆良挣动了两下便放弃,躺得四平八稳,默然望着上方怒气汹汹的女人。
  妙心怒问:“我现在何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绑我来的人究竟是谁?”
  陆良如实答道:“你在不死城的赤星殿,我是鬼王的下属,自然跟随鬼王回到此处。将你绑来的人正是鬼王。”
  “鬼王?!”妙心惊了一刹,错愕道:“他将我绑过来做甚!”
  “你本名叫赤铃,是我们的同伴。”陆良反问道:“主上没有与你说吗?”
  又是赤铃……他们怎么就认定她是赤铃!
  妙心忽想到折丹仙尊和大殿下早已领兵来不死城抓捕鬼王,可聆听之下,方圆百丈并无打斗冲突声。
  他们去了哪里?难道回去了?
  “你说此处是不死城,几天前来搜查的天兵呢?”她问道。
  陆良也不隐瞒:“放出消息将他们诱来,是为调虎离山。假如你跟来,我们便摆阵硬夺; 假如你没跟来,鬼王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地去天庭将你带回来。再等天兵和冥兵毫无收获地离开,不死城就成了最为安全之所。”
  这些狡猾的人!
  妙心钳住他下颌,厉声质问:“你们将我抓来,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给我老实回答!”
  陆良神色复杂地将她一看,道:“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再信,不如等记忆恢复,由你亲自确认。”
  妙心眼里迸出冰刀寒刃,她方才竟还指望从他嘴里问出真话,实在可笑!
  她咬牙切齿地说:“既然你特意送上门来,我也就不客气了!”
  她两指端在唇前默诀,指间霎时燃起咒火,须臾整面手掌被咒火覆盖。
  “你是怎么贯穿我的下腹,我便要你尝尽百倍之痛!”说罢,妙心将手掌猛地拍在他腹部,正对丹田。
  咒火顷刻灼穿他的衣裳,直接烙在他腹部。皮肉燃烧的滋滋声格外惊悚,焦味混合血腥味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咒火极烈,不消半会儿便生生烧穿了半寸皮肉。
  “我本可以很快焚入你的五脏六腑,可若不慢慢折磨,又怎能让你品尝当初用判官笔贯穿我丹田,生拔我仙力之痛。”看着他痛苦地拧起眉头,额间泌出豆大的冷汗,妙心眼中尽是冷漠。
  陆良忍得牙齿都咬出了血。
  这火颇有些毒辣,即便还未烧至脏腑,可滚烫的温度早已传至腹内,他只觉浑身陷在火海之中,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当初伤你,我别无选择,我也不会辩解。可你当真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往,以及你与主上之间的关系?”
  妙心满不在意地冷哼一声,“我究竟是谁,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也暂不想去管你们将我掳至不死城有什么险恶目的!”
  想起当初自己承受的鞭刑和贯身之痛,她依然怒恨难泄,一字一句发狠地:“我现在只想要你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要你拿命来偿!”
  妙心将咒火催得更烈更猛,烧得陆良再也忍不住低吼出声。
  “我们还能对你有什么险恶目的?不就是主上想你了呗!这才火急火燎冒险去天庭将你带回来。”门口突然响起稚嫩的女音。
  妙心抬头看去,就见一杏眼圆脸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口。瞧着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但扭腰摆胯的行走姿态,却尽显妖媚。
  妙心即刻收手起身,警惕地退了一步。她肃目端量,狐疑道:“你是在凡间与我交手过的水鬼青眉?”
  她曾与龙瑶打听过鬼王手下的名字,分别是水鬼青眉、石仙封尥、剑师陆良。
  “你可许久没喊过我全名了。”青眉蹲下身止住陆良腹部的血,再解除他身上的禁锢术,将他扶起身。
  望回妙心时,青眉又笑着道:“以往你都是喊我青青。”
  妙心听见这名,心中诧然:青青?
  打妖棍的别名是她取的,也叫青青,这名字取得可真巧......
  陆良吃力地靠在青眉肩上喘气,一张俊脸甚是惨白。青眉瞥了他一眼,见他点头,想必暂无大碍,却才接上进来时说的话——
  “主上前不久刚刚恢复肉身,得知你是赤铃,连忙命城里的鬼放出我们在不死城的消息。知道仙尊将你留在了天庭,他便只身冲去,可真是急不可耐啊!”说罢,她低头掩嘴呵呵地取笑。
  妙心道:“我自小就在鹿山修行,何曾与你们几人为伍?编这什么失忆的谎话,硬要称我是赤铃,又有什么证据?”
  青眉道:“证据就在你自己体内,等你记起来不就成了?你若想知道自己的过往,便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等主上过来。”
  “我为何要听你们的!”妙心瞥了眼面色惨白的陆良,着实懊恼方才没一掌震碎他的五脏六腑。
  眼下她没有把握能同时对付两人......
  妙心果断结印,迅速设下三层屏障。
  “你能逃一辈子吗?你早晚会记得自己是谁。与其深陷神仙的幻梦中迷茫无知,不如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往。”
  任凭青眉费尽口舌,妙心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向窗口。
  “你可知当年你师父玄南仙尊为何刺伤你?”陆良突然出声:“他是真想杀你,为云霁仙尊报仇。”
  妙心听言,顿觉荒唐。
  师父心爱之人是曾经同为九尊之一的四季神云霁仙尊,千年前,云霁死的时候她还没出生,与她有何关系?
  她侧身不耐烦道:“云霁仙尊是被鬼王所杀,师父若要报仇也该找你们主上!”
  青眉却哈哈笑得格外讽刺:“赤铃啊赤铃,当了一回行善的神仙,就当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了?昔日所做种种就能彻底洗脱,然后干干净净地摆脱过去?”
  见妙心变了脸色,青眉为阻止她逃跑,继续诱引着说:“要我告诉你,云霖是怎么死的吗?”
  鬼王及其下属最擅蛊惑人心,妙心本该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双脚却似扎了根,动不了。
  青眉道:“当年交战时,你试图用鬼蛊控制云霁,以操控天象,壮大鬼兵行径的范围。却被玄南挡下,致使他误中鬼蛊。云霁恼恨至极,欲杀你,主上为救你脱身,出手杀了云霁。”
  “正因如此,折丹仙尊才一怒之下率兵追至不死城,杀了封尥和主上。好在主上乃不死之身,被仙尊封印在阿鼻地狱之中,封尥也被陆良用招魂幡给救回来。可你这害死主上和封尥的罪魁祸首,反倒活得很好,还成了仙?”
  “难以置信是吗?”想起这些年受的苦,青眉面容渐渐阴狠,“你说,你跟这一切脱得了干系吗!你师父不该恨得想杀了你吗!”
  “青眉!”陆良猝然打断她的话,“不该说的不要添油加醋!”
  青眉哼了声,嘲讽道:“以前也不见你护着赤铃,怎么?与她共事这百年,魂儿就被勾去了?你如今是要与主上争着宠她吗?”
  “闭嘴!”陆良恼道:“你真是越说越离谱!”
  青眉不顾劝阻,开口继续挖苦妙心。刹时,一阵阴冷寒风陡然袭来,屋子后方的窗户嘭嘭关上。
  青眉惊得即刻噤声,就连陆良也绷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