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警觉
  穆子奉的眼神充满冰冷的试探,极具侵略性,纵然语气平静,却亦难免让阿生有些抗拒地皱起眉。
  阿生歪了下头,望着眼前高自己不少的陌生男子,正要犹豫要不要开口,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四皇子忽然登门,怎也没个通报,未能远迎,实在不该。”
  阿生顿时惊喜地寻声看去,满眼的喜色,含着希冀的亮色望着萧瑾岚,仿佛一只摇尾希望得到主人的夸赞的狗。
  穆子奉也转眸看过去,只见萧瑾岚步履轻盈地朝他们这而来,一袭蓝裙更衬她肌肤雪白,面若桃花。
  看来她确实与那质子相处的不错,至少不如外界传言那般,夫妻不睦,甚至丝毫不见因德馨之事而产生矛盾争吵的模样。
  可不知为何,这认知却让他心里莫名有些反感。
  穆子奉冷冷地看着萧瑾岚朝他走来,直直望进她不闪不避的眼底。
  “夫人。”阿生看着这样的萧瑾岚,不知为何感觉到一种来势汹汹的气势,而这气势,却是为护他么?这个发现,让他不禁有些激动起来,张开的嘴唇都因兴奋而有些颤动,声音微弱轻细,却难掩那饱含的情绪。
  萧瑾岚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阿生一眼,也不知是否听到他这一声轻唤,只目光落在穆子奉身上,走上前来,也不动声色地搁在二人中间,阻去了穆子奉与阿生直面的机会。
  穆子奉察觉她这个意图,心里对阿生的身份愈发肯定了。
  “谁准许你乱跑的,冲撞了四皇子,你可担待得起?”
  阿生正压抑不住激动的心绪看着萧瑾岚拦在自己身前的背脊,目光执着,近乎是着迷般地盯着她后面披散下来的乌黑长发,却冷不防听见她头也不回的一声凌厉斥责。
  他浑身陡然一僵,心里的火热情感像是被当头浇了盆冰水,瞬间熄灭下来,心瞬间蔓延出异样刺骨的冰冷,诡异的寒意让他忍不住全身颤了下。
  “还不走?”
  阿生猛然一怔,思绪回笼,他有些张皇地开口道:“是,夫人。”
  连手脚都无措着不知如何摆放。
  穆子奉余光瞥着那少年仓皇离开的背影,显出些许狼狈与寂寥,不禁又有些怀疑,这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桑可么?
  为何在他看来,却与路边那等身份低下卑微的普通百姓无异?
  还是说,这是他的伪装?
  若是如此,那此人当真是可怕,方才那几下对视间,他分明从那眼里看不出丝毫属于桑可该有的阴恻与凉薄。
  单纯得仿佛初生稚子一般。
  穆子奉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下拇指上的暖玉扳指,眼底划过幽幽深思,唇角却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鲜少见你这般动怒,那是何人,生得比女子还美。”
  萧瑾岚面色不变,回报一笑,道:“四皇子想岔了,谁人会没脾气,在外处处顾忌,在家也要如此的话,那我这主子也干脆让别人去当就是了。”
  说着,她眸光暗下流转片刻,露出些许莫测的凉意,“那不过是个外头买来的奴才,若是因他这个蠢的,冲撞了四皇子,您再迁怒于我,那我可是没处说理去,只好又要去罚那个罪魁祸首了。”
  穆子奉听得她这话,有些讶异,这倒是符合许多人的想法,她也真敢说,可既然她能如此毫无顾忌地说出口,大约便也不是顾虑于此。
  “何处买的奴才,如此美貌,改日本皇子也买两个回府,养养眼。”穆子奉自然不会被她带偏,如是说道,言语间处处紧逼,看来是不肯轻易放过阿生了。
  他原本便是打算以父皇之命,暗下相帮,施恩于萧瑾岚。毕竟此女看着温柔无害的,但……为了一个质子敢几次三番推拒皇命的,又岂如表面这般无害?
  何况她当日在清竹阁想从自己手下逃走时,那几步,可不像是个柔弱女子会有的反应。
  倘若她日后能为自己所用,未免不失为一大助力。
  萧瑾岚抿了抿唇,眼神略冷了下来,慢条斯理地道:“这我倒不知,原本挑挑拣拣,那奴才大约是瞧着我好说话,这才主动凑上前来的,我便索性买了下来。”
  穆子奉见她面不改色,撒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正要开口,却听她又道:“四皇子来我府上,只是为了那奴才么?”
  为了那个阿生么?确实如此。
  穆子奉隐下心思,道:“自然不是,北昭二皇子呢,本皇子来访,他竟不出来接见一下么?”
  既然萧瑾岚要掩藏那人,那他便也先故作不知罢了,毕竟——
  绝美少年离开前,那稚子般纯真的眼神,他不禁想,这里或许有些他不知的古怪,不急于这一时。
  萧瑾岚闻言,心下略松了口气,若是穆子奉当真要于此时追究,她倒真是不知如何解决,一旦阿生的身份败露,质子府的处境想必更加危险,届时若是帝王安个名头下来,只怕……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开始怀疑,留下那人究竟是否正确,倘若因此连累燕昭寒……
  萧瑾岚有些心不在焉,面上显出些冷淡来,而穆子奉来此目的本也只是为阿生,至于那北昭质子究竟是何等能力,他要查,自也能查到。
  两人各怀心思地聊了一会儿,穆子奉便起身告辞。
  离开之时,脑中还浮现着阿生的面容。回到自己府上,径直走向书房,从众多卷轴中抽出一张画卷,放到桌案上缓缓展开。
  画卷上的内容便显现在他面前——上面有一身着玄色官服的少年,画像有些模糊,却难掩那精致的面容,双目大而美丽,却漆黑一片,黯然无光,嘴唇不知用了什么染料涂抹,显出极其浓重的猩红,面色比那卷轴底色还要惨白几分。
  他戴着东霍的官帽,一头墨发被全部笼上,露出绝美的面容上精致而色彩诡艳的妆容,唇角微微翘着,却瞧不出丝毫笑意,只能从那无光的眼底窥见一丝凉薄,而只是一丝,便足以令人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