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为什么要哭
  许知意心中烧着火,浑身都不畅快,她走的飞快,像是有什么东西追着一般。
  陆景丰方才的那番话并不算轻,字里行间都是高高在上的俯视,他看不起她,坚定认为是她引诱的陆廷野。
  委实可笑。
  事情真相如何,没有人去探究,只会一味因为身份原因,就断定是她在妄想攀附。
  许知意觉得委屈,得知陆廷野要订亲时候,以至亲手将他推的更远时,都没这么委屈。
  鼻头发酸,眼眶发热,忍了许久的泪大有向外奔涌的趋势。
  不能哭。
  为什么要哭?
  哭了不就正中他们的下怀吗?
  哭了不就承认是自己错了吗?
  她紧紧攥着拳头,使劲儿吸气,直憋的两眼发酸,仍不肯松懈,明明四下无人,即便哭出来也无碍,她却像在进行无声较量。
  仿佛眼泪不流出来的话,这场战争就是她赢了。
  正蓝色的长裙,在朱红色的长廊中飞起又落下,灵动婀娜的少女疾行向前,她狠狠瘪着嘴,浑然未曾注意到,不远处阔步走来一人。
  那人先看到了她,随后立刻停下。
  男人双眸沉沉,听福泽说看见四公子喊了许姑娘,知晓陆景丰不会说什么好话,马不停蹄的赶来。
  陆廷野抿了抿唇。
  他不止一次看见许知意落泪,以前她时常在自个跟前示弱,做戏时两只眼红通通的,噙着的泪珠儿晶莹似雨滴,看得他浑身如火烧。
  此刻这般远远的望着,她的眼睛清明,只有向下压的嘴角能泄露她的情绪,他却敏锐的察觉到,她在哭。
  心里闷闷的慌慌的,有什么东西飞快的要逝去,而他清楚自己抓不住。
  陆廷野恨极无能为力的感觉。
  在被安排成亲一事时,他就暗暗发誓,日后定要坐到高位,坐到谁都无法忤逆的位置,然后娶自己最想娶的人,谁不同意就杀了谁。
  此时此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涌上来。
  他微微收起拳头,看着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撞进他怀里。
  陆廷野立刻伸手揽住小人儿,眼眸微垂的看向她。
  许知意沉浸在思绪中,她以为宾客都该在前院,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人,撞的力度不小,导致人都是懵的,直到腰上被股大力拥住,她才愕然回神,一抬头,对上了双熟悉的眼眸。
  几乎是瞬间,她挣扎着退出来。
  被填满的怀抱,骤然空了,他的心便跟着空了。
  陆廷野还未来得及说话,许知意便绕开他,径自要离开。
  他眼眸微沉,拉住了她的腕,不出意外的被甩掉,他动作迅速再去拉她,这次没让她逃脱。
  凉凉的嗤笑声响起,许知意退回他跟前,微微扬眉,水雾迷蒙的眸子里,浮现着他的倒影。
  陆廷野垂眼瞧她,说道:“他同你说了什么,你莫要放在心上。”
  “公子说话便说话,何必动手动脚。”许知意接着道:“公子丰与我不过讲了个故事,没说旁的,再者便是说旁的,又与公子有何干系?”
  她扯了扯手,道:“烦劳您松开。”
  陆廷野一直都知道她的牙尖嘴利,伶牙俐齿,他自认是心狠的,但她发起狠来,字字诛心,句句如刀,直往最柔软的地方扎。
  他看着她冷漠又倔强的模样,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董北萝的声音。
  “阿野,你在这里吗?”
  许知意冷笑了声,拽回被捏着的胳膊,再也不停留的离开。
  她撞上了董北萝,二人不熟,她也没有行礼的心情,脚步不停,只当没看到,如风般一闪而过。
  董北萝抿了抿唇,心里暗恨,她在陆家府上是有人的,陆家提出婚约一事太过突然,她便私下叫人打听是何原因。
  直到两天前才得知,是与许知意有关,要不是为了阻止陆廷野胡来,陆钏海只怕还是不会同意陆董二家联姻。
  虽说许知意的出现,间接促成了她的好事,但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陆廷野怎么会喜欢那种女子?
  她苦苦求而不得的,凭什么她那么容易就得到?
  一个微不足道六品小吏家的女儿,也敢和她抢男人?
  今天许知意出现后,她就一直在盯着她,知道陆景丰与她见面,也亲眼看到陆廷野对她有多上心。
  她没法再放任不管。
  董北萝调整情绪,继续顺着长廊走,绕过个拐角,便看见陆廷野还立在原地。
  她走过去,笑道:“阿野,筵席要开始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刚才瞧见了许家大小姐,她来这里做什么啊。”
  陆廷野没回话,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饶过她往外走。
  董北萝咬了咬牙,勉强挂着笑追上。
  筵席正热闹,该来的几乎都已经到齐,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盛夏时分的日头一点都不含糊,不过即便晒,众人也很热情。
  许知意穿过人群,回到座位上,许兮菀在旁边嘀咕:“去这么久?你该不会还跑去别的地方了吧?方才我就瞧见爹爹了,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我告诉你,这可不是咱们许府,乱跑跑岔了路,仔细丢人!到时候连累了许府都跟着出丑,看你怎么办?”
  “这不回来了么。”许知意低声道:“你的脸皮子保住了。”
  许兮菀哼声,还欲说什么,便见陆钏海和董郡贤出现了,她赶紧闭嘴。
  订亲流程没出什么差错,她们这个位置不是最佳惯常角度,加之有屏风隔着,只能瞥见隐约的身影,不过掌礼的声音嘹亮,字句都听得真切。
  “公子野这算是有婚约了,可惜配给董北萝了,咱们没想的了。”
  “董北萝感天动地,终于得偿所愿了。”
  “他之前不是一直都不同意的吗?怎么这次点头应允了?”
  “不同意能怎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是陆柱国掌家,他若不听就是不孝。要真说起来,还算是公子野高攀了,他之前在军中算是有实权的,但如今回到京中,领了个闲职,像是升官无望,咱们西凉近些年都主和不主战,他回不到军营,前途堪忧,所凭仗的,无非就是陆家祖辈的荫庇,董家日后未必不强于陆家。”
  这话说得刻薄,也是实话。
  陆廷野从小就混在军营,打过几场神出鬼没的胜仗,直到现在都被街头巷尾的当成故事在传。
  他天生就是领兵打仗的材料,眼下非要给他安个闲职,可不就是废了么。
  说好听点,称呼他一声三公子,说难听点,以后谁知道是人是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