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的家人也在那里
  郎安又来劝他们不要下山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郎安就一直乐此不疲,且身体力行,一再的劝他们不要下山,他找的理由其实也很说得过去,村子里被封锁,活着的人都怕鼠疫,怕再被染上瘟疫等等,纷纷搬上山了,所以,不要再去村子里。
  村子里很恐怖,是真的,尸骨横陈,老鼠肆无忌惮,啃食陈烂的腐尸,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毛骨悚然了。
  话说到这里,云烟却道:“郎先生,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郎先生可不可以回答。”
  郎安“啊”了一声,微微仰头看了云烟一眼,然后又迅速的低下,道:“云小姐请问。”
  云烟道:“为什么要封村?”
  郎安苦笑了一下,嗫喏道:“为什么?你们昨晚不是都看到了吗?那些尸骨没人收敛,谁敢去动那些尸骨啊?没有人,都怕死,都怕那些尸骨上有毒气……再说了,村子里就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了,谁搬得动那些尸骨?死了那么多人啊……人都没了,怎么埋?还不如就……就……诶!”
  郎安说到这里,视线一下就模糊了,两行眼泪默默流了下来,痛得他整张脸都一点一点的扭曲了起来,看上去格外狰狞。
  但他很快就不哭了,默默的擦去眼角边残留的泪水,痛苦的抱着头,道:“……人死不能复生啊,我的家人,全都死在那里,我只是……只是不想再有人去惊动他们而已,我不是坏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只想他们,入土为安啊。”
  云烟却道:“入土为安?他们这样,无异于曝尸荒野,怎么能算是入土为安?”
  郎安一听到“曝尸荒野”几个字,眼睛一下睁大,浑身也跟着抖了起来,他跪在地上,满脸痛苦的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没钱,也没这个能力……只能这样了,只能……这样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己……”
  他话说得断断续续,但云烟和季宵寒他们却都听懂了。
  起先郎安说入土为安,云烟却认为那是曝尸荒野,但再仔细一想,那些石头和木材堆积起来的“墙”,岂不就是一个巨大且简易的“坟”吗?
  因为没这个力量,也没这么多人手,但石头和木材却是山里到处都有的,所以,他们竟齐心协力的挖了运送了这么多石头和木材来,搭建出来了这个巨大的“坟”,坟里是不能再居住人的,所以,活下来的人,就搬到了山上去住,把村子空置了出来。
  云烟想通了这一节,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郎安阻拦他们去挖破缺口,似乎也有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没人愿意自家的坟,被别人无缘无故的挖穿的。
  但云翳在里面。
  要不是昨晚亲自看到云翳,她几乎都要以为郎安的说辞天衣无缝,无一破绽了!
  如果这个“坟”的目的是为了安葬亡者,让他们入土为安,那里面,为什么会有活人?
  云烟按下心中的疑问,道:“我懂。”
  郎安哆嗦着抬起头,红着眼睛望向云烟,道:“……啊?云小姐你……你真的懂?那你的意思是,你们不会再下山去了吗?”
  傅尘机捏了捏花渡的脸,花渡反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傅尘机却是“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大叫道:“花爷你脸好有弹性,好好捏哈哈哈哈哈哈……”
  云烟揉了揉眉心,忍不住朝那边又掐起来的两个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对郎安道:“我说我懂,意思是说,我懂你想要你的家人入土为安的想法,但是……”
  郎安一颗心高高悬起,本能的道:“但是什么?”
  云烟转过头,远远的朝着山下望去,虽然仍旧只能望见一片爱爱白雾,但她语气却是坚定无比,道:“但是,我的家人也在那里,我必须去救他。”
  郎安高高悬起的心,又一下沉了下来,他深深低下头,不死心的道:“……所以,你们还是一定要下山吗?”
  云烟斩钉截铁的道:“是,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要下山去找哥哥,还有……”
  郎安抬头,道:“什么?”
  云烟气定神闲的望着郎安,道:“郎先生,既然那村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墓,那你们是真的不知道,里面还有活人吗?”
  郎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一抹戾色闪过,但稍纵即逝,然后茫然的摇了一下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里面怎么会有活人,我也不知道……”
  他是打定了主意,不承认了。
  云烟也不继续追问,笑了一下,道:“既然郎先生不清楚,那我也就不多问了,你先回去吧,那边还需要你照顾,你不能离开太久。”
  郎安语气有点不自然的道:“是啊,我是不能离开太久的,但是,你们也不熟悉村子里的情况,要不然……等下我带你们下山吧,好为你们指路,免得走错了,是吗?”
  云烟微笑着拒绝,道:“不必了,既然郎先生觉得那里面很危险,我们怎么能让你跟着一起去冒险?再说了,村子也不是很大,我们不会走错的,只要找到人,我们就会立即撤出来的。”
  郎安张了张嘴,最终道:“那……也好,那我就在山上等你们……我,我先回去了,呵呵。”
  云烟歪了歪头,道:“郎先生请便。”
  郎安勉强笑了一下,转身慢慢的走了。
  季宵寒望着郎安背影,道:“我以为,你会让他跟我们一起下山。”
  云烟道:“他如果真的有问题,就算跟在我们眼皮底下,也不见得不会演戏,再说了,我们不同意,他也不见得不会跟上来,昨晚不就是这样?”
  季宵寒笑了笑,淡声道:“阿烟,你学狡猾了。”
  云烟一挑眉,笑道:“这算是近墨者黑吗?”
  事实上,这才是真正的她,凡事小心谨慎,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既然她打定主意了要试探郎安,就要下狠招,请君入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