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怎么可能?他明明长得一副草包的样子!
  雷锦龙一阵心悸,目光射向讲台旁边的位置。
  黄河远趴在桌子上,腿支棱出去,横在过道上,两只穿着aj的脚互相碰啊碰,看起来傻不拉几的。
  雷锦龙的手不受控制地捏紧了黄河远的试卷,用了平生最高超的演技,将试卷放在了他桌上。
  “你考得不错啊。”雷锦龙说,“厉害,厉害。”
  “啊……”黄河远无精打采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不必表扬我,我的对对手只有自己。”
  雷锦龙哽了一哽,“中午一起去吃饭吗?我请你。”
  黄河远揉了揉眼睛,“我又不是吃不起。干什么突然请我吃饭?”
  雷锦龙:“看你没什么精神,不会又是被我的呼噜声吵的吧?我昨天可是很注意。”
  昨天晚上就是没有雷锦龙打呼噜,衬得整个寝室都阴森森的,闹得他睡不着。但这种理由黄河远是不会说的,丢脸。
  “不关你事。我要去二楼吃。”
  雷锦龙笑起来,嘴角不正常地抽搐着,“好。”
  黄河远把数学试卷看了一遍,没什么听的必要,又睡了两节数学课。
  到了英语课,黄河远睡不着了。
  每个学校都有一个灭绝师太。英语老师陈思柯当之无愧。她净身高一米五五,常年踩着又细又长的高跟鞋,剁剁剁的声音隔老远就能听见,仿佛菜刀剁肉,听得人心头一紧。虽然在小说里,高考随便考考就是北大清华的主角已经满地乱走,但在群贤二中,学生考上复旦就挺光荣,可以在校门口挂上横幅庆祝一番了。二中近五年来只有三个学生考上北大,而她带的那一届占了俩。所以,别说学生怕她,校领导也敬师太三分。
  黄河远在睡梦中听见有人敲他桌子,抬头一看,被陈思柯的灭绝人性的脸吓得一仰。
  “你就是新来的学生,黄河远?”陈思柯垮起个批脸,语速飞快地说,“你摸底考没有考,上次英语课也没来。”
  黄河远:“……”
  黄河远没有枉为死宅,他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无法随意放松地和女人交流,不管是小女孩还是老太太。他能和黄振华吵得天昏地暗,大打出手,对着家里的保姆阿姨却很有礼貌,阿姨菜炒得难吃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在我的课,不可以睡觉,困的话就站后面去。”
  “哦……”
  “我看过你摸底考的数学和语文成绩。语文差成那样,英语大概率也不会好。你如果跟不上我的上课节奏,我也不会等你,下课找同学借笔记。知道了吗?”
  “哦。”黄河远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了。”
  陈思柯的英语课并不注重趣味性,应试化程度高,两节课80分钟,25分钟上新课,剩下的时间用来记笔记。
  ppt上放映着新单词+常见词组+例句,后面紧跟高考真题。全班一片寂静,刷刷地抄ppt上的内容。
  只有黄河远踩着横杠,盯着ppt摇椅子。
  “黄河远。”陈思柯一张灭绝脸垮到极致,“全班同学都在抄笔记,你在干什么?盯着投影仪,指望知识像水一样灌到脑子里吗?别发呆了,没有本子先写草稿纸上。”
  “不用。”黄河远哼了一声,“在背了。”
  陈思柯嘴角抽了抽,“你以为你是天才吗?我上一张幻灯片写了什么?”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黄河远站起来,摆了个思考者的深沉pose,同学发出爆笑,陈思柯的脸黑得吓人。
  “equipment……”黄河远开了口,一字不差,发音标准,只是背的节奏听起来隐隐有些奇怪,好像在唱rap。
  陈思柯皱着眉,让他坐下,继续放ppt。
  临近下课,15个单词全部放完,陈思柯突然叫了黄河远的名字。
  “黄河远,”陈思柯盯着黄河远的脸,“第十张ppt放了什么?”
  “你问我就答,我觉得很没面子。”黄河远抿了抿唇,听起来委屈坏了。
  陈思柯:“……”
  她脑海里不由回想起严辉和她说的话,“陈老师啊,新来那位同学有点奇怪。您啊,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得哄,小学生怎么教,你就怎么教他,他会给你惊喜的。”
  陈思柯从教三十多年,从来没哄过学生,她信奉学生的潜力都是靠高压榨出来的,哄能哄出什么东西!
  “有些人瞬时记忆力确实不错,但面对高考,瞬时记忆没有用。就像活漏斗,倒进去多少就漏出来多少。你现在是漏光了?”
  “还有一点。”黄河远说。
  “那就把你剩的那一点倒出来给我听听。”
  “凭什么?”黄河远哼了一声,“我背单词又不是专门背给你听的。”
  “黄河远!”陈思柯的声音拔高,听起来又尖又锐。
  要是严辉这么吼他,黄河远肯定要蹦起来了,但他实在缺乏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撅了撅嘴巴,“好啦,背就背嘛。15个单词一起背给你,别生气了。”
  “exchange……”
  黄河远背英语的语速有着奇妙的节奏感,陈思柯听着听着有些不对,似乎顺序出了问题,但她很快反应回来黄河远自己做了排列组合,所有的单词和例句以一种更加押韵的方式组合在一起,黄河远背着背着,自己还加上了动作。
  “skr,skr,everybody嗨起来!yo!”
  一种奇异的发麻感撅住了全班同学的心脏,多少年以后,他们都能精准回忆起被黄河远的尬king之力支配的恐惧。
  陈思柯:“……”这是校长从哪个外星球挖来的外星学生!
  幸好,此时下课铃响了,悠长的下课铃声为黄河远的尬唱拉下序幕,陈思柯扔下一句,“黄河远,你跟我来办公室。”便急匆匆地走了。
  陈思柯不得不针对黄河远这种类型的学生改变教学方法,“高考前,所有的知识体系都要成为框架。我承认你记忆力很好,但英语并不单纯靠记忆力。你说说看,要怎么样,你才记笔记?”
  “笔可以自己动。”黄河远真诚地说。
  陈思柯:“……”她再次回忆起严辉的话。
  “小红花要不要?”她说出这句话时,内心莫名羞耻,“记一次笔记,一朵小红花。”
  黄河远挑了挑眉,“什么样的小红花?”
  陈思柯压根就没小红花,拉开抽屉看了看,只有上小学的孙女不小心落在她这里的芭比娃娃换装贴纸。
  这种贴纸,上面有穿着比基尼的芭比公主,旁边是各种各种的衣服,可以给公主换装。
  “……这种。”
  陈思柯垮着脸抬头黄河远,惊悚地发现他眼睛亮了,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还挺好看。”黄河远点了点头,“行吧,你不要耍赖噢。”
  陈思柯:“……”职业生涯里最奇葩的学生可能出现了!
  黄河远出了办公室,雷锦龙正站在门口等他。
  “你等我?”黄河远有些惊讶。
  “当然,约好一起吃饭的嘛。”雷锦龙说。
  “你是不是想和我当朋友?”黄河远问。
  “当然啊。”雷锦龙热情似火,“你别天天和顾海宇他们一起混,优秀的人要和优秀的人一起玩,才能更加优秀。”
  接下来一个星期,雷锦龙基本都和黄河远一起吃饭,试图研究清楚他的学习方法。师夷长技以制夷,他必须要保住自己第一的宝座!
  第29章 朴实无华过渡章
  和黄河远接触一星期,雷锦龙的呼噜都失去了活力,再也呼不出雄赳赳,气昂昂的分贝了。
  黄河远不像一个高中生,至少,他不像群贤二中的高中生。
  早上六点二十,在寝室里其他同学痛苦起床的时候,黄河远已经站在阳台,迎接太阳了。他塞着耳机,随着节奏点脑袋,后脑勺一撮儿呆毛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仿佛外星人在对着宇宙发射信号。
  上课的时候,他屁股长了刺似的,一节课能变换十几种姿势,心思也不放在听课上,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面瞎几把接老师话,金句频出,惹得其他同学哄堂大笑,非常影响他学习。
  大概是闲着无聊,黄河远偶尔会做作业,作业本交上去大片空白,只写了寥寥几道题。可恨的是,老师从来不骂他。
  经过雷锦龙一个星期的观察,他发现黄河远数学和化学确实很厉害,但他也有一个致命弱点——语文菜到抠脚。他听说,黄河远自小学四年级之后,再也没写过字。所以他不仅字很丑,错别字多如狗,而且还看不懂阅读理解。
  太好了,他偏科!雷锦龙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因为黄河远的数学成绩打不出愉快的呼噜了,要是黄河远水平均衡,他可能再也睡不好觉了。
  这一星期,雷锦龙强颜欢笑,尽职尽责地当黄河远的好朋友,把他哄得心花怒放。黄河远确实没有刚开始读书的痛苦了,他仿佛看见了退学的曙光。
  老爹要求他交一个朋友,他现在交到了雷锦龙这个朋友,顾海宇勉勉强强算一个。所以,他有两个朋友了,kpi超额完成,证明了他卓越的社交能力。等国庆放假回来,他就让黄振华给他办退学手续!
  星期六那天,天下起了毛毛雨,顾海宇家的车停在了他家门口。
  他要陪顾海宇要去找穆临星,本来这耽误了黄河远看番,但他不仅没有不耐烦,看顾海宇的眼神还格外祥和,祥和得有些诡异了。
  顾海宇不太习惯,伸出手揉了揉黄河远的头发。黄河远当下就炸了,凶巴巴地把他手打下去,“再毁我发型,揍你!”
  顾海宇被黄河远凶完,通体舒畅,瘫在后座,慵懒地抛硬币。
  黄河远看他两手空空的,回忆起黄振华的处事方式,道:“你就这么去吗?带点补品吧。”
  “嗤,又不是过年。只是去看一下而已。”
  顾海宇家的轿车路过十六中,继续往前开了十几分钟,路过一座桥,拐进了另一条街——北巷路。北巷路靠着小溪,小溪水不深,有牛站在滩涂上吃草,溪边有不少老房子,车子在一栋结满爬山虎的老楼前停了下来。
  “他家住四楼。”顾海宇下车,鞋子踩在破碎的水泥路上,他为黄河远打开车门,撑起黑伞罩在两人头顶,“家里只剩一个奶奶,就说我们是穆临星同学。”
  问题是,他俩完全不具备穆临星同学的气质。黄河远皱了皱鼻子,很是严谨:“你早说啊,我给你戴上炫彩假发。你戴绿的,我戴紫哒!”
  顾海宇:“……”
  第30章 艰难险阻科目二
  顾海宇比了个中指, “别说绿毛,紫的我也不戴。你不如给白大佬,我看他对假发片很有兴趣。”
  想到白云间厚得能“垂帘听政”的刘海,黄河远露出惨不忍睹的扭曲表情, “他已经够丑了……不必为他的丑值增加浓度。”
  可不是谁戴上紫色假发都好看的, 只有c酱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才能驾驭住梦幻的紫色!
  两人踩着破碎的水泥往里走, 穿过狭窄的过道,进了一道生锈的铁门。入眼是一栋五层楼高的筒子楼, 一排过道上有七八户人间,但除了沙沙的雨声,便只有唰唰的洗衣声在空气中回响, 听不见人交谈的声音。
  黄河远伸出手指, 揩了揩楼梯扶手, 蹭了一指灰, “这里没人住吗?”
  “有人,但不多。”顾海宇说,“除了穷的和懒得挪窝的老家伙,谁愿意住这里?”
  反正顾海宇是不愿意的。天花板和墙壁残破不堪,隐含危险。楼道积了一层绒绒的灰,杂物随意堆在楼道拐角,一旦发生火灾,都没地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