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躲避
  “……”叶林溪揉揉鼻子,几乎是逃一样往前走:“然然,我跟你一起走。”
  “这样好吗?是不是不太好啊……没事没事,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黄然然看了眼鹿丞连连摆手。
  果然,还是让别人想多了……
  似乎脑补的更多……
  叶林溪叹气,都不知道要从何解释。
  好像这个样子叶解释不明白,那就干脆不解释好了。
  “走吧走吧,急诊那边要忙死了,望舒给我打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到。”叶林溪推着黄然然往前走,都想把黄然然打晕然后拖着走。
  “哎,你在楼道里能听到才怪呢。”
  叶林溪:“……”
  鹿丞在后面轻笑一声,然后关上楼道的门。
  有没有电话他不知道,但叶林溪软软的身子,那个触感他知道。
  触感很好,好想再抱一次不撒手。
  时间太短了,没抱够也没亲够。所以叶林溪到底什么时候才休息?要不想想别的办法近水楼台先得月?
  “那个粉碎性骨折的患者你处理的很好,周围肌肉没有坏死,张医生手术顺利。你那边呢?”
  “都挺好的。”叶林溪笑了笑,事后说起这件事她也在害怕:“就是太冒险,现在想想听后怕的。”
  黄然然点头:“我现在想起来手还是凉的,我都怕张医生再晚一点你要从那台手术下来。不过你竟然那么冷静做出选择,反正我是不敢。”
  是啊,在那种时候,没人敢做出选择。
  救过来没什么事,没救过来叶林溪要承担很大的责任。最坏的结果,或许手术失败她不会再成为医生。
  但当时的选择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也可能是两者都救不回来的选择。
  叶林溪选择将两个人推进手术室,已就经做好了赌的成分。赌和奇迹,幸运会降临在哪一边?
  倒是明后天,说不定要因为这件事公开进行对她的批斗,想想都头疼。
  她都能想象到有多少人反对她今天做的决定,会有多少人在例会上批斗她,告诉她要以医院的利益为主。
  都是这样,以自己的利益为主,以公司的利益为主,以医院的利益为主。
  那有没有人为患者的生命为主?
  有什么关系,她是医生,她做了她该做的,她只求一个问心无愧而已。再来一次,明知道情况很危险,她还是会在两难中选择都救。
  如果这是错的,那一错到底算了。反正叶林溪不想改,也不打算改。
  短暂的休息后是更忙碌,甚至张医生也从上一场手术下来直奔急诊室。
  医院的哭闹声,还有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混合一起,而医生有条不紊的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凌晨,叶林溪才空出时间休息。
  得到空闲,楚望舒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拧开水瓶喝了两口水。
  “喵了个咪的,累死我了。白衣天使累成狗了啊!”楚望舒抹了下嘴,双腿摊开:“就我这样的,怕是以后找不到男朋友,哪有时间啊!”
  “快起来,地上凉。”叶林溪也喝了口水,忙的时候没时间喝水,嗓子都快冒烟了。
  “我已经不在乎地上凉不凉,我现在就像是让自己快速满血复活。”楚望舒伸手,在手背的血管上拍了拍,手背的血管立刻变青。
  “叶子,有没有什么注射剂能让人满血复活?”
  “有。”叶林溪想了下,这东西还有是有的:“兴奋剂,你要吗?”
  楚望舒愣了两秒,眼睛瞪大像铜铃。
  兴奋剂?这种东西还能从叶林溪嘴里听到?这就是一本正经的人说明天去吸鸦|片,注射海洛|因有一拼。
  变了,她们可爱的叶医生变了。一定是被生活摧残变了样子……
  “你怎么不说摇头|丸?”楚望舒终于回了一句。
  “也不是不可以啊,就是摇头|丸太兴奋,我怕你受不了。”
  “叶医生,你变坏了!”
  “生活都这么苦了,给自己找点乐子吧。”叶林溪笑了笑,和楚望舒坐一起。
  也不担心地上凉,现在就想坐着,只要是能坐着怎样都好。哪怕坐着的是冰砖,她也能安然处之。
  他们现在还在急诊里忙着,全靠一口仙气吊着。
  指不定哪天就升仙了!
  “得空休息一会儿去吃个饭,休息完了再来。”尚承锐把饭拿过来:“有些凉,现在这个情况稍微忍耐一下,快去吃饭吧。”
  叶林溪摇摇头,她也不饿:“没事,我不吃。”
  “哎,你只关心叶子不关心我一下啊?”楚望舒笑着调侃:“按照同仁的算法,我怎么也算你半个小师妹啊。”
  “就你还用我关心?早就随便钻个空子休息好几次了吧。”
  楚望舒吐了吐舌头:“太累了啊,我都累哭了。什么人都往同仁送,附近没有别的医院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医生,哪有医生拒绝患者进来的道理?”叶林溪起身,她就没休息多久:“你再待一会儿,那我先去帮然然。”
  “哎,再休息一会儿,我们也是人。这么连轴转谁也吃不消,我是不行。”
  叶林溪揉揉鼻子,她也想休息,只是现在人手不够:“大家都不行的时候我再坚持一下,等你们都行了我再休息。”
  “得得得,我也去帮忙,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楚望舒站起来开始嘟囔着:“谁让我是医生呢对吧!”
  没有人闲着,即便会有人抱怨太累,也只是抱怨而已。
  每一名医生都会全力以赴!
  医生拯救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是病人的家人和他的家庭,也是他们的未来。
  叶林溪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只喝了几口水吃了两块糖。
  不只是叶林溪,所有人都一样。听着歇斯底里哭泣的声音,还有因为疼痛而尖叫的声音,这种声音叶林溪永远都做不到习以为常。
  每一次听到,叶林溪总会心生敬畏,是对这身白大褂的敬畏。
  “叶子,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楚望舒脱下白大褂,有时间八卦一下:“我问了你要好好回答。”
  “嗯,你说。”
  楚望舒看了眼换衣间,应该没有其他什么人,她神秘地凑过来:“尚承锐,他是不是喜欢你?”
  “什么?”
  叶林溪一惊,差点撞到前面的柜子上。
  她现在有点对“喜欢”这个词惊弓之鸟。一听别人说有谁喜欢她,她就害怕,就想逃避。
  主要是怕了,换做谁,自己的家人说“我喜欢你”谁不害怕!
  “尚承锐是不是喜欢你?”楚望舒又重复问一遍。
  “开什么玩笑?”叶林溪将白大褂挂起来着急否认,就是要撇清这种莫名其妙的喜欢,自己跟这件事毫无关系:“这种事情不要乱说,也不要乱猜。”
  “而且师兄对所有人都差不多啊,也不是给你们买水了。”
  “不是吗?”楚望舒反问。
  “当然不是了。”叶林溪斩钉截铁:“那是师兄,也是你的师兄,是我们所有人的师兄……”
  叶林溪越说越激动,她本来就不是容易激动的人,说话声音大一点也不怎么有,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现在……叶林溪好像有那么一点炸毛……
  是了,就是炸毛!
  叶林溪刚才是不是要跳起来?楚望舒眨了眨眼睛。那就是尚承锐喜欢叶林溪,叶林溪不喜欢尚承锐呗!
  多简单的事儿啊,早知道就不问了。
  “别激动别激动,我也是问问,你反应那么大?”
  “……不要问,好奇怪。”
  叶林溪拍拍小心脏,她确实吓到了。
  鬼知道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她也想问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关于“喜欢”的猜测。
  换了衣服正好医院旁边有一家没关店的小食堂,叶林溪去那买了点粥喝。随便垫垫肚子好了,突然没心情吃东西。
  ……
  忙了整整二十八个小时,叶林溪第二天早上才回的家,匆匆洗个澡睡了一觉。
  梦里,也没怎么睡踏实。
  总有乱七八糟的片段在脑海里闪过,醒来又什么都忘记了。
  头疼……
  困,还想睡……
  而且肚子还饿,饿又不怎么想吃东西……
  总之就哪哪都不舒服,不想动。
  叶林溪翻身,接着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几点,睡得昏天黑地。
  可能睡了一天一夜,反正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睡醒之后都是下午,也许是第三天的下午。叶母给她打了三个电话都被错过去,还有一个是昨天打过来的。
  叶林溪揉揉脑袋,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等叶母在打第四个电话之前赶紧拨回去,说不定她晚打一会儿,她母亲就杀过来了。
  “你那手机是座机还是砸核桃用的?用不上买点钱捐给灾区也算你行善积德。”
  叶林溪特意将手机那远一点,心里庆幸手机拿远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没听见,手机静音来着……”
  “你忙,家里就你一个人忙。我们要给你打电话都要可着你的时间来,你是我们领导呗?”
  叶母的声音特别具有穿透力,反正叶林溪手机拿这么远都能听得见。
  每一个字清清楚楚,她把音量调小些。
  “改天你回家一趟,你们不是喜欢吃茴香馅儿的饺子吗。我给你和沂南包了些饺子,你给他送过去。”
  叶林溪顿了一下,她这几天忙,也是在逃避和叶沂南的这个问题。
  突然被摊开提到叶沂南,这才发现其实他们之间已经刻意很久没有联系。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
  “你送给他好了。”
  叶母一听这话就不愿意了,成天不回家就算了,现在说几句连回来拿饺子都不拿了:“咋的?我还支棱不动你这个大忙人了?”
  “不是,我……”
  叶林溪也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事情也不想让父母参与进来。
  她现在刚醒,睡多了脑子一团浆糊。不想说话不想动,也不想去思考叶沂南的事情。
  要解决也是以后再说吧,她现在心烦意乱,还有点头疼。
  还想睡觉,但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睡得太多了。
  “您就当我最近有些忙,实在腾不出来时间。饺子我不要了,我最近都在医院食堂吃。”叶林溪揉揉脑袋,感觉又累又饿。
  “和沂南闹别扭了?哎哟……从小沂南就向着你,肯定是你做错了什么,否则沂南不会你生气。”
  “无论你做错了什么,只要你道个歉,这事儿肯定就过去了。”
  “妈……算了,我挂了。”
  叶林溪揉晚脑袋揉眉心,不想说话,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她小时候无话不谈的人是叶沂南,她甚至自己知道的每件事都告诉叶沂南。那是小时候,现在长大了。
  他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事情,有自己的路。
  而有些人走着走着突然就变了,很多事情捅破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相处方式。
  叶林溪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提到叶沂南就是觉得别扭。
  一种想要逃避的态度,能逃避多久就逃避多久。
  还是会很喜欢叶沂南,很喜欢很喜欢那种,谁都不可以在她面前说叶沂南不好,这和过去一样。但不是那种喜欢,只是家人……
  所以目前叶林溪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叶沂南,捅破了,就变得奇怪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喝了牛奶,叶林溪回到医院。
  她下午可以不用来医院的,今天调休。但在家也没事干懒得要死,还是去医院好了,有事情做。
  也是放不下那个叫彬彬的小男孩儿,只见过几次,每一次那个小男孩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的事情。他好像和外界断了联系,没有感知能力。
  但叶林溪能感觉到彬彬什么都知道,只是比普通小孩子更敏感些。
  正好没事,过去看看。
  在医院后面小花园旁边的石子路上看到了彬彬,只要彬彬在他手里面一定是那个已经破到光滑的篮球。
  小小的篮球,叶林溪没见过那么小的篮球。
  “彬彬你好,我叫叶林溪。”叶林溪蹲在彬彬面前:“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叶林溪每次跟彬彬说话都会介绍自己,她很有耐心,每一次介绍都不厌其烦。
  她遇见过的,小时候叶沂南也不愿意说话。很懂事,但跟谁都不亲近。
  鹿丞也是这样的人,会把跟对方交流觉得烦躁,多说几个字都很不耐烦。不耐烦到极点,理都不理。
  所以叶林溪遇到不爱说话的人已经遇到很多,彬彬是小孩子,可比这两个人好沟通太多。
  “你喜欢玩篮球吗?”叶林溪指着彬彬手里的篮球,她语速刻意放慢:“我看你总拿着篮球,你打篮球很好嘛?”
  彬彬不说话,从单手抱篮球变成双手抱篮球。
  可能是紧张吧,否则彬彬不会在叶林溪指着篮球的时候双臂抱紧篮球。
  “嗯……我体育不好,小时候没怎么玩过篮球。如果可以的话,那你可以教我玩篮球吗?”
  彬彬还是不说话,叶林溪就没有听过彬彬说两个字以上,好像两个字都没有哎。
  叶林溪不知道是失望还是着急,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和彬彬交流。即便有些费力,她没放弃过。
  “自闭症的小孩子都这样。”楚望舒叹气,最近这个孩子总在医院,也不上学:“我们自己还有那么多事情,你哪有时间管别人的孩子。”
  叶林溪笑了,管不过来,但能看到多少管管:“我们是医生,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在安慰。”
  记住这个,就够了。
  如果总记得付出和收获成为正比,那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早就在一开始选择放弃。
  楚望舒也没再说什么,她就是觉得在医院里可怜的人太多。大多时候他们都无能力为,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余都做不了。
  这大概就是长大之后的无奈吧……
  彬彬突然把篮球递过来,他踮起脚尖,两只手用力往上举。他瞪着大眼睛,只看着叶林溪。
  叶林溪一愣,半晌才知道彬彬是什么意思。
  其实叶林溪已经做好彬彬不理她的准备,她完全没想到叫彬彬的小男孩儿会有反应。
  “你要教我打篮球吗?”
  彬彬点头,脚尖又往上垫了垫,篮球举的更高。
  “那你牵着我,我们去宽敞一点的地方玩好不好?”
  彬彬牵着叶林溪的手往前走,小小的身子往前倾斜,要叶林溪加快步子往前走。叶林溪回头,对楚望舒竖起大拇指。
  楚望舒也是,回敬给叶林溪一个大拇指。
  叶林溪哪里会打篮球,她在今天之前碰篮球也只是把篮球捡起来而已。
  要说玩,根本就没玩过。甚至一场完整的篮球赛都没看过,她不喜欢会出汗的运动。
  身上粘粘的,难受。
  彬彬扔球叶林溪去接,然后叶林溪把球扔给彬彬。
  彬彬运球的姿势很熟练,正不正确不知道,反正在叶林溪看来很厉害了。
  只要专注一件事,就是一件小小的事情也能做到极致。
  彬彬就是这个样子,他能准确地将篮球扔到想扔的位置,围着叶林溪排球运球,非常熟练。
  “天呐,彬彬你好厉害。”
  “真的真的好厉害,我连拍球运球都不会!”叶林溪竖起大拇指:“彬彬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