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天才即是病人
  “叶医生,我们只是例行检查而已。这位患者不但不让我们碰,还让我们马上找到你。我们医生的义务只是治病救人,不是给患者找人。”
  “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交代,这种方式我们拒绝和患者沟通。”
  两名医生很明显是生气的状态,让叶林溪也不知所措。
  她没想到鹿丞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只是不见了五分钟,也就五分钟而已。叶林溪突然有一点心累,但想到鹿丞只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再加上受伤,又有点心疼。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是自己的错,还要给对方医生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有些情绪化,我会处理好的。给你们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叶医生,您也是一名非常专业的医生。”
  “好的,给您带来的不便,我深感抱歉。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好,给院方交代,并做好相应的赔偿。”
  也是叶林溪的态度太好,两名医生反而有些不自在。
  只是说赔偿金额后期会列好清单送过来,然后讪讪离开。
  鹿丞双目通红,从叶林溪进来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叶林溪。死死盯着叶林溪的眼睛像是没有主人要的小狗,特别委屈。
  责怪的话卡在嗓子里,最后叶林溪什么都没说。
  “我……我……”鹿丞艰难地发出声音,声线沙哑:“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叶九,你总在放弃我,我以为你又要放弃我。”
  将人都送走了,叶林溪捡起地上的抱枕。还有很多碎玻璃,她都一点一点打扫干净。
  鹿丞耷拉着脑袋,一想到叶林溪不见,或者叶林溪有意避开他。他就没有办法镇定下来,他等了,等了两分钟,越等越暴躁,一定要找到叶林溪才可以。
  收拾完东西,叶林溪拉开椅子坐下:“又发脾气了?”
  “说好一分钟,你说的只要一分钟就好。”
  鹿丞声音不大,及其沙哑。他有些责怪叶林溪,不只是他的错,也是叶林溪的错。
  说好的一分钟,那就要在一分钟之内回去。
  鹿丞很有时间观念,身为医生,医生的时间观念也应该准确到秒。
  “好,是我的错,医院有些工作比较着急。”叶林溪打开餐盒,餐盒里面是白白嫩嫩的皮带瘦肉粥:“然后给你买了粥,不及国内的好喝,你凑合一下。”
  “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没有,我没生气。”
  鹿丞抱着叶林溪的腰,脸埋在她的腰内。
  是叶林溪的味道,消毒水和洗衣液混合在一起淡淡的香气。只要闻到这个味道,就能让鹿丞瞬间心安下来。
  “起来啊,吃饭。”
  鹿丞不说话,抱的更紧了。
  “快点,我喂你。”叶林溪拍了拍鹿丞的脑袋:“不吃饭会饿坏的。”
  “你答应我,你不走。”
  “我走去哪里?”叶林溪笑了,大概也跟着鹿丞倒下的那一刻心软了:“你在这里,我要走去哪里呢?”
  鹿丞湿漉漉的眼睛亮亮的,里面像是藏着星光:“是我理解的意思吗?你不会离开我。你会在我身边,像你说的那样。”
  “嗯,你理解的意思。”
  叶林溪在鹿丞灼热的目光下点头,她不想管了,心想就这样吧。
  不管未来如何她都不想放弃鹿丞,就当抛开那些束缚,陪鹿丞走一次。一次就好,如果那个人是鹿丞的话哪怕过程再疯狂都不会不要她。
  所有的理智在鹿丞的目光下全部崩溃一窥,秉承二十四年的理念在这一刻全部崩塌。
  但叶林溪不后悔,鹿丞值得她这么去做。
  “真的吗?你再也不会走了,也不会像那天一样说分手。”
  “嗯,不会。那天的事情伤害到你,我很抱歉。”
  这下鹿丞满意了,是他想要的答案,叶林溪说的这些都是鹿丞想听的。这么多天,最想听到的话就是这些。
  鹿丞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叶林溪坐下,双手依旧还着叶林溪的细腰不松开。
  有些不太真实,鹿丞很怕一松开手梦就醒了。
  兜兜转转,如果身边还是他一个人的话,他一定会疯掉。所以鹿丞必须让叶林溪留在他身边,哪怕这么做很自私。
  不要道歉,不要任何多余的话,他只要听叶林溪亲口说不要离开。
  这些,就够了……
  叶林溪喂一口,鹿丞吃一口,视线也不离开叶林溪。
  “我真是服了你,吃个饭也要盯着我看。”叶林溪叹气:“不要再盯着我了。”
  “不,你好看。”
  “乱说。”叶林溪娇羞道,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有乱说,你就是很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真的!”
  叶林溪当然是鹿丞见过最好看的人,因为别人长什么样子鹿丞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能记在心里,铭记于心的样子也只是叶林溪。
  笑的样子,委屈的样子,佯装生气,包括现在赧然羞涩的样子都是那么可爱。
  喂鹿丞吃饭比做一场手术还要累,鹿丞生病像没长大的孩子,要人陪,也总是动手动脚的。
  “受伤值了。”鹿丞笑眯眯道:“九儿,我今天想抱着你睡。”
  “想什么呢,受伤还不老实。”
  鹿丞撇嘴,拉着叶林溪的手妥协道:“反正你今晚不许走。”
  “嗯,我不走。”
  叶林溪本来就没打算走,鹿丞这个样子她离开肯定不放心,还不如留在这里她安心,鹿丞也不会乱折腾。
  只是还不知道麻省里藤的院长会怎么看她,她擅离职守这两三天肯定有很多人对她不满意吧。比起这个,鹿丞的身体更重要,她没有办法在这时候离开鹿丞。
  鹿丞迷迷糊糊睡了,睡觉的同时不忘记攥紧叶林溪。生怕叶林溪在他睡觉时跑了,这可不成!
  于是叶林溪也没有休息好,她不敢动,一动鹿丞就会醒。
  这个姿势一直到天亮,叶林溪迷迷糊糊睡过去,鹿丞一动她就醒了。
  “醒了?你饿不饿?”叶林溪起身:“你要吃什么,我去买。”
  鹿丞摇头,他现在不想吃东西,眼中带着惊喜:“你真的没走啊。”
  “我说了,你在这里,我能走哪里去?”叶林溪轻笑,一夜的疲惫因为鹿丞亮晶晶的眼睛全部消散。
  “过来,我给你量一下体温,昨晚你有点发烧了。”
  “是吗?”鹿丞摸了下脑袋:“我都不知道,昨晚你在我睡得很舒服。”
  “嗯,可不是,我都不敢乱动。”
  鹿丞乖乖凑过来,脑袋搭在叶林溪的肩膀上。像一只小狗受了委屈,跑到主人的怀里寻求安慰。
  叶林溪一边给鹿丞量体温,一边摸着他的脑袋轻轻安慰。
  “一会儿我要去麻省里藤医院,你在这里好好养病,我晚上过来好不好?”
  “不好。”
  鹿丞想都没想就拒绝,他一点都不想离开叶林溪。
  现在鹿丞有点惊弓之鸟,一听叶林溪要走,要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就心慌意乱,心脏像被揪起来一样疼。
  “听话,我要把我的工作做好,那边已经有人对我有意见,我代表的不仅仅是同仁医院,也是中国所有医生。鹿丞,你是军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鹿丞半晌才点头:“你去,但你要回来。”
  “好,我回来。”
  叶林溪发现鹿丞变了,至少知道换位思考。大概真是因为这身军装让他知道什么是最重要,什么叫荣誉。
  有很多东西都很重要,但在国家大义面前,很多东西又不重要。
  他们出了国,代表的再也不是自己。是一个国家,是他们的祖国,是那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叶林溪给鹿丞买完早饭就回去了,美国没有出租车,叶林溪提前好久出发。
  因为这家医院正好位于洛|杉|矶的北边,麻省里藤医院位于洛|杉|矶的南边,正好一个完整的对角线。
  赶在开会之前到,叶林溪已经很庆幸了。
  “你这几天匆匆忙忙的,都干嘛去了?”黄然然小声问。
  “鹿丞受伤了,跟你说了啊,他离不开人,我也只能两边跑。”叶林溪揉揉眉心,最近是挺累的。
  她现在困死了,又不能睡,必须打起精神认真听。
  现在院长亲自讲解的案例非常罕见,也非常重要,正是叶林溪最近研究的染色体不同改变人类的基因问题。
  比如现在讲的第七号染色体部分,染色体异常。
  天才和弱智儿童,都是同一个染色体出现的问题,却呈现出两种状态。
  天才是病人,俗称威廉斯氏综合症。
  所以有人说天才儿童也是间接缺失了某部分“零件”,这句话说的没有错误,他们缺失的是第七号染色体。
  “人的基因就好像一本4万字的书,因为基因排列失常,就如同是书中一个句子被颠倒印刷。基因排序颠倒会引起自闭症和精神分裂等症状,但同时亦可能是智力突然迅速提升的直接诱因。”
  “因此,基因错排完全有可能产生天才的音乐家和数学家。”院长停顿一下,转换下一页ppt。
  “不过,大多数基因排列错误的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他们非但没有成为天才,反而成为智商不到60,智力发育迟缓。”
  所以很多人都怀疑,就连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患有自闭症。
  持续一个多小时的会议,叶林溪一直低头记笔记。
  院长只是看了眼叶林溪没说什么,也没有问她昨晚为什么不在。
  论实力,在这里叶林溪数一数二。轮任务完成程度,叶林溪永远是最早交,完成度最好的。光是这两点就没有任何评判叶林溪的地方,她的优秀不会有任何人反驳。
  开会结束,叶林溪伸了个懒腰。准备例行检查一下患者,然后做好对接。
  “有些人啊,就仗着自己优秀那么一点点就目中无人。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中国人就是这样的吗?不过如此啊。”
  “你怎么说话呢?哪都有你?”黄然然翻个白眼:“你知道这在中国叫什么吗?你这是在嫉妒。”
  “谁嫉妒她啊,写论文查资料谁不会,不就是……”
  “好了。”尚承锐开口,声音有些冷。
  “叶医生擅自离开岗位有她的过失,但没人规定我们所有人要时时刻刻在这里。我们是来学术交流,不是听你们指挥的。还有论实力,叶医生写的论文提交的材料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对面几个人不说话了。面面相觑,咬着下唇。
  他们只是来学术研究,并不是麻省里藤编制医生,没人规定时时刻刻应该在这里,这是其一。
  其二,任务完成度高,该做的全部做好,专业水平挑不出一点错误,这就是叶林溪的水平。
  不是随随便便一篇论文,不是大量资料构成的。无论是谁,都要服气。
  尚承锐带着人离开,所有人都跟着他走。尤其是黄然然和小白,走路趾高气昂。
  “师兄,谢谢你。”叶林溪低声道。
  “不用。”尚承锐脸色不太好,说话有些别扭。
  自从知道叶林溪有男朋友之后,他就不怎么跟叶林溪说话。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个科室,交流也逐渐少起来。
  到最后,尚承锐见到叶林溪都有些尴尬。
  能避开则避开,避不开也就是点头之交,反正叶林溪没在意过。
  “我只是不想给同仁医院丢人而已,接下来几天你尽量呆在这里,别到处乱跑。”
  “嗯,我尽量。”
  眼下确实如此,再乱跑就是她的过失。
  叶林溪心里清楚,她要是再离开,得罪的就是整个麻省里藤医院。到时候两家医院不至于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也会因此有界限。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心生愧疚,也对不起老院长对她的期望。
  就是鹿丞那边,她还是有些担心。没人看着,指不定鹿丞会做出什么,到时候从医院跑到这里来她更头疼。
  叶林溪一边工作,一边担心鹿丞,生怕鹿丞下一秒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好在工作完一整天鹿丞都没有出现,叶林溪松了口气。
  不过晚上,叶林溪还是抽出时间跑过去一趟。
  晚上都是自己的时间,不用在医院,所以就算出来夜不归宿也不会有人管。
  “说好的,你早些来,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鹿丞皱眉,想生气又不舍得和叶林溪发脾气,脸上的表情特别别扭:“九儿,你骗我。”
  “没有啊,我是真的忙。”叶林溪揉揉鹿丞的脑袋:“我不能经常来看你,但有时间我回来的。”
  叶林溪搂着鹿丞的脖子,鹿丞身上有药膏的味道。
  浓重的药膏味儿已经盖过鹿丞本身自带的味道,叶林溪揉揉鼻子,有些不习惯这么浓重的药膏味儿。
  果然,还是熟悉鹿丞淡淡的剃须水味。
  “我想出院,在这里……”
  “不行,多少再观察两天,两天后没有事情就可以出院。”
  鹿丞吸了吸鼻子:“那好吧,抱。”
  哎哟,这把叶林溪的心都软化了,抱住鹿丞,用力感受怀里的人传来的温度。好像在这一刻,时间都能静止下来。
  她好喜欢鹿丞,跟鹿丞说分手后她没有一天不是在想鹿丞。
  只是她在害怕,怕自己做不到鹿丞想要的样子。她坚信所有感情都应该有保留,细水长流,相敬如宾。
  遇到鹿丞后才知道,真正的感情不该这样,没有保留的喜欢才是真正的喜欢。一个潜意识里拼命想要保护的人,想要豁出去的那种冲动,才是喜欢原本的样貌。
  “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再往前冲,人家那么多人。手里刀枪棍棒都有,就算你再厉害也不可以。”
  “好,我下次注意分寸。”
  鹿丞当然不会说他是为了试探叶林溪才这么做的,叶林溪知道肯定要气死了。
  不过后面那个棍子打在他身上绝对不是刻意,他是处于本能先保护叶林溪。只要他躲开,无论将叶林溪拉过来的速度有多快,叶林溪都避免不了受伤。
  最好的办法,那种情况下唯一不让叶林溪受伤的办法,就是自己挡下。
  这种事情根本不用衡量,肯定是叶林溪更重要啊。
  不过能让叶林溪回心转意,正视自己的内心。值了值了,做什么都值了。
  ……
  左边数第二个房间,302牢|房。
  “发饭了发饭了,都起来吃饭,快点快点。”
  狱|警将一大盆饭放到里面,每个牢房扔进去四五个碗,里面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到叶沂南这里,叶沂南淡淡撇了眼狱|警。
  狱|警也想像平常那样将饭碗扔进来,但叶沂南的眼神太过沁凉。而且这里就这么大,叶沂南的“英雄事迹”都在这里传开,谁也不敢得罪这么个狠角色。
  于是,狱|警放下手里的餐盆,还有五个碗,转向另一个房间。
  “快点吃饭啊,一会儿去操场放风,一个小时的时间。”
  有个人喝了口冷掉的汤问:“可以打篮球吗?”
  “可以,和平常一样。”
  很多人都兴奋起来,无论是哪里,打篮球都是热门的话题,哪怕这里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