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原来不知不觉间,吉普车已开出城区,正走在公路上,道路两旁景观更叠换成了高山和森林。身后的拉达车依然执着的跟着。雷达吉普车却已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谢抚云双手一摊,皱眉道:“这破玩意离合器打滑。”话音刚落,寒风猛的灌进车里,李虎丘的位置上已经没了人,风把李虎丘的声音送进车里:“他的目标是我,你们快走!”谢抚云撇嘴道:“说的好像他是为了咱们去牺牲似的。”说着话,却一脚刹车停到了路边。何问鱼道:“就你这张嘴巴,哎,难怪中文系的那个百灵鸟似的周辅国见你面连话都不敢说。”
  李虎丘从车上跳下来,后边追上来的铁判官看的清楚,他甚至不等车停稳便弃车而出。拉达车因惯力继续向前跑,铁判官已双足点地直奔李虎丘而来。口呼:“李虎丘,你这言而无信心肠歹毒的小辈,老子今天豁出去盗门永不回国,也要杀了你。”
  李虎丘道:“阎隆飞作恶多端,生平拐卖妇女儿童无数,我来远东之前便已下决心,不管小燕子是不是他派人拐走的,我都必杀之!兰师伯你要想清楚,为一个恶贯满盈人贩子跟我决一死战是否值得?”
  “恶贯满盈的人贩子?哈,哈,哈,不错!他是做了很多坏事,不过却轮不到你来替天行道,都是江湖道上跑的,什么叫善?什么叫恶?你又比他干净多少?废话少说,拿命来!”
  李虎丘后退一大步,避过铁判官的锋芒,又叫道:“你要想清楚这么做是否值得!”李虎丘之所以这么说,是认定铁判官是个枭雄,意在提醒他做事前先权衡一番。
  铁判官恨声道:“等你被我抓住,一寸寸捏死的时候,你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的。”老判官咬牙切齿恨意无边,表情狰狞恐怖,显然非是常态。李虎丘至此不抱侥幸心理。
  雷达吉普车上,三个女孩子纷纷下车。谢抚云手中居然还拎着一把手枪,又有高手又有枪的,难怪她们这么自信。李虎丘见状,心中不禁叫苦不迭。
  铁判官尽管早阅尽人间沧桑,乍看到这三个女孩子的庐山真容时也不禁吃了一惊。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惊诧,这感觉很快便被恨意驱散。他不去管三个女孩子想做什么,径直扑向李虎丘。
  出手如电下手绝情!用的正是翻子拳,俗称鹰爪拳。一上来便是一招猛禽搏兔,双爪直抓李虎丘胸部的缺盆穴和乳中穴。李虎丘自知力量不及他,上次之所以能伤到他,主要还是因为贺余生偷袭得手伤了铁判官的胯骨和双肩。见铁判官来势凶猛,李虎丘只能躲避,他跨步闪身让过铁判官的扑击,铁判官身形倒转,双臂一晃,横着抓向李虎丘的肩膀。指尖处发出破空之声,气势十分惊人。指头没碰到李虎丘的身体,便已让他感到灼痛。
  这一下变招流畅自然如行云流水,看着慢实则快。这便是宗师境界!
  李虎丘暗道不妙,躲闪已然不及,只得举拳招架。铁判官指尖点在李虎丘拳头上,忽然变点为抓,刹那间拿住了李虎丘的拳头。鹰爪力的功夫全在一双手上,普通修炼者在明劲阶段会练的手指粗糙关节粗大,握力惊人。在往上练到暗劲者,手指上的老皮便会开始脱落,功夫练到里边,筋骨越发强健,手指会渐渐恢复外观,但却坚硬无比。到达化劲层次时,力道由气血生成,坚硬的筋骨会变的更有韧性,外表看来也更柔和。铁判官的一双手却是洁白如玉,光滑细腻,指甲也跟一般练习鹰爪力的高手不同,他的指甲修剪的非常整齐。这双手看上去居然没有丝毫瑕疵,不像是武者的手倒像是专业手模的手。
  李虎丘的拳被铁判官的爪拿住,此刻他只需有片刻的犹豫,一只手便会被彻底捏废!关键时刻,李虎丘不退反进,气力内收外放,气血聚敛到丹田,拳头瞬间变的柔若无骨。铁判官发力一抓好似抓在一团棉花上。靠柔技想抵挡铁判官的鹰爪力无异于痴人说梦。李虎丘技不止于此,刹那间内收丹田的气血外放,李虎丘爆发出当前全部潜力,拳头在铁判官手心里忽然爆发出强劲力道,李虎丘发力一拧,脚下攒劲使了个鸡蹬步。同时吐气开声,开!铁判官只觉得掌心中大力传来,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一枚炙手可热的钢球,刹那间想调集足够力道抵御,已然不及,手指再扣不住李虎丘的拳头。被李虎丘推的猛往后退了两步。
  李虎丘倒翻一个跟头,凌空叫了声:看飞刀!手中一道白光射出。铁判官知道他飞刀厉害,不敢大意,见他抖手便忙以一招黄龙转身避过。李虎丘的飞刀刹那没入雪地中。铁判官再抬头看李虎丘,只见少年贼王身法如电已奔向白雪茫茫的山峦。
  第080章 已是悬崖百丈冰
  李虎丘的脚力连董兆丰都钦佩不已,他本身学过飞贼的轻功和小巧伎俩,后来又自创了负重踩簸箕练习轻身功夫的方法。虽没能学成游身八卦矫龙游身的步法,却误打误撞练成了绝顶的轻身功夫。他这双腿上的本事还在暗劲层次时就能跑赢绑了甲马道具的端木野。真可谓是盖世无双的逃命本领。
  此地已是荒郊野外,铁判官失去先前的地利,在这旷野之上想要追上李虎丘机会渺茫。他眼看李虎丘几个起落间已经奔出上百米,不仅没有追击,反而转身扑向了路旁瞧热闹的三名少女。
  “李虎丘,你回头看!”
  眨眼的功夫,铁判官已到了三个女孩子近前。谢抚云举手便是一枪,老判官不等她扣动扳机便高高跃起,瞬间到了近前,一脚踢在手枪上。同时探手去抓谢抚云的衣领。何问鱼一步迈出,伸手如刀,跟铁判官的鹰爪力对了一记。当时被震的连退数步。指间处剧痛难忍。
  李虎丘的本意是想把铁判官引走,却没想到铁判官精明,自知追不上他,根本不打算追,反而对三个看热闹的少女出手。既是为泄愤,又是想赌一下,看看李虎丘会不会为了这三个女孩回来。李虎丘回眸瞬间正好见此情形,暗道一声苦也!这姑娘的境界不低,但格斗经验少的可怜,怎么可以跟铁判官这样的人物对招呢?他叫了声:“兰师伯果然不愧宗师级大高手,我来了。”言语中暗讽挤兑让铁判官,使其不再继续追击三个女孩,他说话的功夫已跑回公路上。
  铁判官果然舍了何问鱼,直奔他而来。李虎丘这次没冒险跟他动手,一上来便是一飞刀。口呼:“你们快跑!”三个少女终于识得厉害,又都是冰雪聪明的,闻听此言拔腿就跑。铁判官避过李虎丘的飞刀,刚要扑上来,不料李虎丘又喝了声着飞刀,抖手一甩,铁判官动作用老正是新力未生的空档,只得略显狼狈的横身一扑。李虎丘这一下却是在诈他,实际上什么也没丢出来。见老判官躲避,李虎丘立即撒腿就跑。
  铁判官居然又没追他,反而高呼一声,直奔三个女孩子跑的方向追了过去。李虎丘不禁大骂老贼无耻。调头又回来追铁判官。铁判官这次却学乖了,他先是迫近了跟女孩子们的距离,然后才回身迎战李虎丘。
  李虎丘高呼一声:你们分头跑!前边跑的三个女孩子正有此意,闻言后忙散开三个方向逃跑。谢抚云只跑出一步便摔倒在地,原来是踩到石头缝里把脚给崴了。何问鱼忙回身抱起她,奔公路方向跑了下去。萧落雁身形如巧雁,跑的不亦乐乎,方向却是白雪茫茫的山峦。
  何问鱼虽然抱了个谢抚云,但她毕竟有化劲的体力,师出名门功底扎实,跑的远比萧落雁快。
  李虎丘跟铁判官一触即分,转身又跑。铁判官这次却追向了萧落雁。他的目的是逼李虎丘跟他决战,抓住谁并不重要。自然要选跑得慢的。李虎丘功夫跟他相差甚远,也没别的法子,只好追上去骚扰一番后调头又跑,铁判官再追萧落雁,李虎丘又上去纠缠。三个人就这么拖拖拉拉跑跑追追的耗下去。
  军人世家出身,从小锻炼身体的萧落雁体能很好,但毕竟比不得身后的宗师大高手。三人衔尾而奔,半小时后,已临近山脚下。终于到了极限。趴在地上不跑了。娇声呼道:“不跑了,老头,你干脆一下子把我打死算了,李虎丘,虽然你连累了我,但你一直有机会独自逃生,却都放弃了,陪着我跑到这里,也算你仁至义尽了,你自己跑了吧,我是真跑不动啦。”她跑不动就意味着李虎丘或者独自逃命,或者跟铁判官决一死战,再没有耗下去的可能。
  李虎丘眼看着铁判官追上萧落雁,脚下稍微犹豫片刻,一跺脚追了上来。其实他明知道铁判官打死他之后,也不会放过萧落雁。他这番牺牲并无多少价值,可他还是追了上来。与其连累一个无辜少女后苟且偷生,不如拼力死战为二人共争一线生机。
  铁判官站在萧落雁身边,脸上是得意的狞笑,盯着李虎丘道:“你小子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只认识这么一会儿就难舍难弃的,她现在跑不了啦,你是打算跟我决一死战了?”
  李虎丘站到他对面十米左右的位置,点点头,道:“咱们打个赌如何?”铁判官问:“什么意思?”李虎丘道:“这个距离内我射你三飞刀,你可以接也可以躲,我如果失手了,就任你处置,你如果不同意,我转身接着跑,这丫头跟我素昧平生,我追到这里也算仁至义尽,便是现在跑了也不会觉得太亏心。”
  铁判官自问若是换成自己是李虎丘,此刻早不知跑多远了。一想到阎隆飞之死,他便心如刀绞怒火焚身,若是眼睁睁看大仇人跑远了,他只怕今生今世都没心思做别的事情。他艺高人胆大,又真怕李虎丘调头便跑,终于决定冒些风险。点头同意了。“好!我就接你三刀!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李虎丘运气凝神摒弃一切杂念,循着他自创的导引术潜运气血由厥阴心包经起,至手阳明大肠经终。一阵心悸袭来,李虎丘似有悲意在心头,手中飞刀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铁判官而去。
  铁判官全神贯注倾听李虎丘体内气血流动,肌肉变化,骨骼摩擦之声。李虎丘刹那间让身体达到至虚状态,转瞬又释放出巨大能量的本事他已见识过一次,但这次他感到李虎丘发力特点跟之前的情况又有不同,他明显感到李虎丘体内血气运转贯通自如,却并无爆发迹象,直到李虎丘飞刀出手前的刹那,他才听到李虎丘的气血抖动疾速运行了一下。铁判官瞬间作出判断,身随意动,腰部诡异的横向折了直角弯儿,险险的避过了那道绚丽的刀光。
  李虎丘不等他身体站直,猛的向前高高跃起,甩手又是一飞刀,这一下却是鼓动心脏激发气血,释放了收敛到丹田中的全部潜能,发出的追魂夺命的一飞刀。只见光影留虹,不见飞刀真容,这一刀已是李虎丘飞刀绝技的最强一击!一手双飞刀,刀后还藏刀!
  铁判官只见眼前流光溢彩,刀声锐啸刺耳,夺人心魄!速度比之刚才还快了几分。铁判官在李虎丘跃起时便已有心理准备,飞刀临身,只在毫厘之间,他已及时横身避过,却因为飞刀速度太快,将他胸前的肌肤划破!他正暗道好险时,不想这柄飞刀之后,还有一把小飞刀紧随其后而来,他避过大的,却被小飞刀一刀刺中肩臂。与此同时,李虎丘已跳到他近前,叫道:看刀!铁判官肩头中刀,剧痛之下一时不差,听李虎丘这么一喊,他下意识的就地一滚躲避莫须有的飞刀。李虎丘脚踏实地,毫不停留,抄起地上的萧落雁,拔腿就往山上跑。
  铁判官从地上狼狈跃起,知道李虎丘又慌报军情,气的他三尸神炸起,嗷嗷叫着追上山去。
  李虎丘手中拎着一个人,速度自然要打些折扣。铁判官虽然受伤,但体力未损。只是被耽搁了一下,却凭着一股急劲渐渐迫近。李虎丘猛回头,喝一声看飞刀,铁判官毫无反应,依旧脚下加紧紧追不舍。李虎丘尽管蒙不了他,却并不气馁,又跑了一小段山路后,猛回身又喊了一声,铁判官照旧认为是假情报。冷不防李虎丘手中竟真有一道白光射出,铁判官丝毫未做防备躲闪不及,啪的一声被击中脑门。铁判官只道必死,脚下一顿,身子晃了一下,却忽然发现李虎丘扔出来的不过是萧落雁的一个大衣扣。这一击吓的他亡魂皆冒,惊出一身冷汗。同时也拉大了跟前面二人的距离。铁判官也由此断定,李虎丘身上已无飞刀。
  李虎丘的确没有飞刀了,他的藏刀术极限是暗藏一小五大六把飞刀。这纽扣一扔出去,虽然争取了片刻的逃命时间,却也彻底把他的底细暴露了。现在除了跑,没别的可干了。李虎丘放开脚力,拼命疾驰。萧落雁被他这么拎着,胸前一对儿饱满的蓓蕾给勒的生疼,不禁叫道:“喂,你会不会抱人?背着也行呀,别老这样拎着我,我又不是包儿。”李虎丘一想,左右没飞刀扔了,闲出一只手也没用,手往上一提,已将她横着抱在怀里。萧落雁配合的伸出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道:“别指望我会对你说谢谢,本来就是我们先搭救你的,我是被你连累的,你把自己玩死了也不能把我丢下。”
  这小姑奶奶如不是久经风浪,便是天生自有一股子百无禁忌的豪气,到此存亡关头,还看不出她有多紧张来。
  饥不择食,慌不择路。
  李虎丘抱着萧落雁,一路狂奔攀上山顶,前边却是一处陡峭途径,积雪覆盖住路径,山势向下发展角度极大,渐成一谷。李虎丘毫不犹豫纵身跃下,只踩陡峭山径上凸起的部位,撞大运似的往下奔驰。他跑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身后的铁判官居然没跟下来,心念一动,暗叫不好。跟着就听到山顶上铁判官发出狂笑。
  李虎丘脑海中一闪念,划过两个字:雪崩!
  第081章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铁判官狂笑的同时,折断一根巨木投向摇摇欲坠的山顶雪堆。双管齐下,终于引发了雪崩!
  没见识过雪崩的人绝无法想像这大自然创造出来的神奇景观有多美多恐怖!
  李虎丘抱着萧落雁,听到身后山崩地裂的巨响后回头观看,只见雪层断裂,白白的、层层叠叠的雪块、雪板应声而起——好像山神突然发动内力震掉了身上的一件白袍,又好像一条白色雪龙腾云驾雾,顺着山势呼啸而下。用巨大的力量将它所过之处一切扫荡净尽,一旦发生,其势不可阻挡。
  尽管相距还有一段距离,尽管这雪崩的规模还算不得大的。随积雪滚落,扑面而来的气流却让李虎丘感到生存的渺茫。萧落雁在这生死关头,居然直起身子,叫了声:好美!
  李虎丘还没有放弃,他转身继续往下跳,这次却不在选择路径,而是专挑深浅难测的地方跳。身后隆隆巨响追的紧迫,李虎丘恍如未觉,依旧紧紧抱住萧落雁,玩命的往下跳。尽管如此,他依然快不过每秒钟九十米的雪崩。很快,身后便有巨大的推力袭来,正是雪崩引发的气浪所致。这种气浪有些类似于原子弹的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雪流能驱赶着它前面的气浪,而这种气浪的冲击比雪流本身的打击更加危险,气浪所到之处,房屋被毁、树木消失、人会窒息而死。李虎丘能感受到这巨大的力量有多恐怖。最后一刻他只能听天由命,紧紧将萧落雁搂在怀中,向着未知的方位做最后一跃。气浪推动下,他这一下跳的很远。双脚落地时,只觉得脚下松软,接着嗵的一声,脚下似踩破了一层坚硬的雪壳,下边是更深的一个雪洞。刚落下去,便听到头顶上雪崩发出的似滚雷咆哮而过的声音。
  这场灾难还远没结束,李虎丘抱着萧落雁跌落雪洞中。这洞居然异常的深,自由落体式一气儿摔下来,竟有十来米深。李虎丘双脚着地前,拼力将怀中的萧落雁往上抛了一下,破去她身上下坠的力道。这样一来,产生的反作用力又加诸到他身上,最终着落在他的双脚上。落地前他尽量提气轻身,如此高处落下,重力加速度的情况下,又要兼顾萧落雁,李虎丘双脚落地后,便听到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他疼的一皱眉,漆黑中第一个念头却是接住了刚被他抛起来的萧落雁。
  入手处触感温柔,李虎丘曾经沧海,立刻反应到摸到了姑娘的关键部位。意外的是怀中的女孩却毫无反应。李虎丘将她放下,上边的风声呼啸掩盖了萧落雁的呼吸声,他在漆黑中伸手去摸她的鼻息。先是摸到了她柔嫩光滑的脸颊,接着一探她的鼻息,呼吸很稳定。这姑娘真是个有福气的,如此危急关头,她竟然昏睡过去。
  “啊哟,我死了没有?这里是地狱吗?怎么这么黑?你是谁?你干什么摸我的脸?是你,热乎的,看样子我没死,你干什么摸我的脸?”李虎丘的手还停留在萧落雁的脸颊上,她便已醒了。睁眼后,小嘴巴连珠炮似的说了这一大堆。
  李虎丘忙把手从她脸上拿开,道:“是我,我不是有意摸你脸,我只想看看你还有呼吸没?”萧落雁坐起身叫了声:“李虎丘。”李虎丘应了一声。萧落雁拍了拍身边的地面,道:“你坐过来。”李虎丘依言坐过去。萧落雁小手摸索着找到了他的大腿,顺着一直摸到大腿根儿,照着那里狠狠的拧了一下,道:“谢谢你。”李虎丘疼的一咧嘴。萧落雁柔声解释:“掐你是因为你连累了我,还偷摸了我的脸蛋儿,谢你是因为你没有丢下我独自逃生。”
  李虎丘并不在乎被她掐一把,他站起身来,向着一个方向,忍着左脚的脚踝部位钻心的疼痛,亦步亦趋慢慢探测着前进。不大会儿,终于摸到了雪洞的一侧洞壁。“你要还能动就到这边来,起码能靠一会儿,我四下找找看,有没有出去的路。”
  萧落雁应了一声后走过去,靠墙又坐下。这一路又累又吓的,萧落雁只觉得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肚子里空空的,嘴巴干干的,又饿又渴。
  李虎丘毕竟眼力不同一般,经过这么长时间,逐渐适应了洞里的光线,勉强可以看到洞内景物。他强忍着脚踝的疼痛,在目力所及的情况下,逐渐探查整个雪洞。
  这个雪洞呈梭形,中间宽两头窄,顶小肚大,洞壁光滑。他们俩掉落的地方正是中间宽敞的部位。两边的洞壁立陡立陡的,从下到上少说十二米。李虎丘的脚踝如果没受伤,在狭窄处未必不能爬上去,但现在他却无计可施。他走到萧落雁身边坐下,道:“对不起,连累你身陷绝地。”
  漆黑面前,再伶俐有主见的女孩也会感到无助。萧落雁下意识的往李虎丘身边凑凑,直到能感觉身旁人的体温。幽幽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啦,我又饿又渴难受死了,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就说说你跟追杀咱们的那个老头的事情,我就是死了,也做个明白鬼。”
  李虎丘站起身说,你先等一下。说罢,走到他们落下来的位置,那里正团着一堆雪。李虎丘攥了雪团儿,拿过来递给萧落雁。“吃两口,可以解渴,听我慢慢给你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萧落雁手中的雪团儿早化的不知所踪时,李虎丘的故事也讲完了。萧落雁听到李虎丘是因为杀了一个恶贯满盈的人贩子才被铁判官追杀时,拍手叫道:“杀的好!不妄我求抚云姐让你上车。”她这会儿吃雪团解渴嘴巴没那么干了,肚子或许是饿过劲儿了,已不似刚才那么难受。精神头恢复了些。她的目力比李虎丘相差太远,洞顶雪地上透下来的光线微乎其微,她到现在依然两眼一抹黑。
  “你好像能看见?”
  “嗯,勉强能看三四米远。”
  “能再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比如你的干女儿的来历?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萧落雁的习惯向来是只做三天以内的规划,她不会去想能否逃出生天,她只关心眼前困境。她天生不喜欢漆黑和幽静,这样的幽暗中若是没了声音,她会更觉得惊恐无依。所以她想听李虎丘讲话,她需要确认这个人还在这里,没有丢下她,也没有对她有不良企图。总之她需要知道李虎丘的动态。她不抱怨他连累她,她只要求他一直说下去,直到她睡着了,忘记一切烦恼。
  李虎丘的讲述气氛略带哀伤,从自己的童年生活讲起,讲了燕子姐的故事,讲了贼王大赛,讲到燕子姐死去时,他沉默了很久,没再讲下去。
  这本来就是一个颇赚泪水的故事。李虎丘的乐观积极和练达世情让这个故事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少了些哀怨悲伤。萧落雁听的心驰神往,随着李虎丘的讲述变幻悲喜。只觉得李虎丘描述的江湖真实的似乎就在眼前,血迹斑驳充满黑暗。那个世界跟她原来的世界竟有如此大的差别。她让自己进入想像的世界里,幻想李虎丘所经所历若是加诸到自己身上,自己会成为今天的李虎丘吗?答案是否定的。这个男孩的坚强超乎想象。
  她又在想李虎丘说起的那对可怜的母女。这个男人说起燕子姐时的口气低沉淡然,听在萧落雁耳中却莫名让人感到压抑悲愤。那是真情流露引发的共鸣,无需煽情便有荡人心魄的力量。
  “别难过,你是个好人,我爸说好人就会有好报,小燕子一定是被好心人给收养了,也许是因为她太可爱了,也许是因为收养她的人找不到你,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现在一定好好的在某个地方等你去找她。”李虎丘沉默的听着。萧落雁接着说:“我的预感很灵验的,小时候我被送到叔叔家住,他们家在部队的大院子里,每次我爸来看我之前,我都会有预感,每次都特别灵。”
  李虎丘随口问道:“为什么只有你爸爸去看你,你妈呢?”萧落雁的呼吸顿了一下,随即道:“我八岁那年我妈出国了,至今十年,再也没回来过。”李虎丘说对不起,问到你的伤心事了。萧落雁语气里有着刻意的欢快:“没事,我一点也不想她,有她没她我都长到这么大,小时候我爸骗我说她经常给我写信,还说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却知道她其实从来没爱过我爸,在美国她已经有一个家,那个男人才是她的最爱。”她跟他说起家里的事情,滔滔不绝。李虎丘这才知道她和那位叫谢抚云的女孩都出身不凡。她居然有一个效力于中南海,号称正部级大厨的老爸。她爷爷是开国上将中最年轻的,担任过华夏空军司令。
  洞外,天已经黑下来。洞内唯一的光源被地球自转给切断。李虎丘跟萧落雁在视觉上实现了共产主义。萧落雁后来又问了他许多问题,差不多把李虎丘过往的经历都说了一遍。包括他跟高雏凤和张曼丽的情感纠葛。
  萧落雁的性子在女孩子而言古怪又难得,侠气任性空灵自在。她直言不讳说李虎丘是个花心萝卜,但算不上可恶。她说要是换成自己是李虎丘,当日就干脆跟高雏凤一起去北美。李虎丘问她小燕子咋办?她不说话了。沉默一会儿才说道:“那你当初就不该招惹她。”又摇头道:“高雏凤只想谈一场自由自在的恋爱,从这点看,你其实是成全了她的想法。”
  爱情常能让聪明人变成糊涂蛋,这句话不仅适用于恋爱中的聪明人。
  萧落雁在京城纨绔子弟圈里是个大有名气的人物,家世显赫模样出众,还是著名的神童,曾有过连跳四学级的记录。刚刚十八岁就已大学毕业。看过许多琼瑶阿姨岑凯伦姐姐的书,常常自诩是爱情专家,但其实她对情感的问题比李虎丘还茫然。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绕迷糊了。
  这一路折腾下来萧落雁着实累坏了,聊着聊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怀中有东西动了一下,她猛然警醒。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居然抱着李虎丘睡着了,怀里温暖到滚烫的正是李虎丘的手臂。他的头正靠在她的肩膀上,她忙推开他,本该警醒的少年贼王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的被她推开了。她忽然察觉到刚才入手处他的脑门滚烫。他发烧了?她想到。忙伸手去摸他的头,果然烫的吓人。
  李虎丘这一路上连续发出极耗心血的飞刀,又抱着个人登山,末了还躲避雪崩。接连消耗让他前阵子受的内伤再次发作。萧落雁累的迷糊糊睡着,这瞌睡很快就传染给了更疲倦的他。体力耗损巨大,加内伤发炎,昏睡中李虎丘发起了高烧。
  第082章 人有病,天知否?重比翼,和云翥。
  高烧昏迷后的贼王被剥去了坚强的外壳。紧紧的抱着萧落雁的纤腰。滚烫的脸贴在萧落雁的小肚子上。最羞人的是这家伙居然是面朝下趴着睡的。他呼吸出的热气正对着她两腿中间。那感觉……爱如潮水心乱如麻。她无比尴尬,想让他换个姿势或角度,可他抱的太紧,像个无助的孩子扑在母亲的怀抱里。她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肌肤相接让正值青春韶华的萧落雁有些心猿意马。她在暗自思量,这难道就是缘份?他可不是个好鸟儿,萧落雁你傻了?她晃晃头打消了这个念头,警告自己道。虽然他长得招蜂引蝶,性格也是她喜欢的类型,有一个跟楚留香一样浪漫的职业。她的思路又开始向深渊滑落。她想到自己一开始没打算跟谢抚云她们俩来俄罗斯,是因为老爸萧朝贵新开的御香源饭庄被盗,父女俩原本去西藏的计划被迫取消,她闲的无聊才答应跟谢抚云来参观什么革命圣地的。结果,到共青城就再遇这小贼,自己鬼使神差的认出他来,又神差鬼使的求谢抚云让他上车。一路颠簸就到了这里。这或许是缘分吧,萧落雁自产自销解决了之前问自己的问题。
  李虎丘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忽然啜泣起来,滚烫的泪珠哗哗的淌。萧落雁多年以后才知道,这一晚李虎丘流下的泪有多宝贝。可是这会儿,这宝贝的泪珠儿却只让萧落雁更难堪。这家伙的眼泪滴在她大腿上,一直沁透了裤子。那痕迹一定非常惹人遐思,萧落雁尽管眼前漆黑啥也看不见,却不难想像被泪水淹没的重灾区的情形。
  洞内不知时光飞逝,梦里的泪珠成为少女腿上干涸的泪痕时,李虎丘醒了。他醒来的时候她已睡着。趴在他背上,呼吸均匀微弱。她很快醒了。她是被身体内某处迫切需要释放的压力弄醒的。
  萧落雁坐起身,李虎丘觉得后背一轻。他忙跟着坐起。麻木的四肢渐渐恢复知觉。
  “你好点没?”萧落雁问。
  “嗯,退烧了。”李虎丘按导引术的路径控制着气血运行,内伤的炎症已消除,伤患处隐隐作痛的感觉淡了很多。
  “我想……”她动动双腿,没说出口。
  此刻外头应该是白天,李虎丘借着微弱的光能看见她的窘态。他没说话,站起身走到雪洞的另一边尽头处。不大会儿,那边响起了哗啦啦欢快的音符。身体是不会撒谎的,尽管主人无比尴尬,尽量收敛,但这节奏依然欢快。李虎丘听到这声音,丝毫不觉得可乐,反而有一丝感动在心头。他想:她一定是因为担心弄醒自己,所以一直忍到现在。化劲大师的机能可以自动减缓新陈代谢,被困了这么久,李虎丘还没这方面的需要。萧落雁是普通人,能忍到现在肯定很不容易。
  那音符响过之后,许久两人都没说话。最终是萧落雁打破了沉寂。“喂,李虎丘,谁是燕雨前?你说梦话的时候,这个名字念叨的次数跟燕子姐和小燕子一样多。”
  李虎丘心事重重,随口答道:“生我的人。”
  接着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这次依然是萧落雁打破沉默,“李虎丘,我口渴了,好饿,浑身没劲儿。”李虎丘看一眼洞中心,雪堆早化没了,这山洞里不知何故,温度比外边要高的多,李虎丘判断大概在零上几度。雪化没了,水源也就断了,普通人不吃可以活五到七天,不喝却最多能坚持五天。萧落雁的声音打断李虎丘的思绪:“李虎丘,咱们是不是永远也出不去了?”她落到洞中快三天,肚子饿,嘴巴渴,终于想起这最大的忧患。
  李虎丘告诉她,还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他有办法自救,但需要点时间。萧落雁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不用哄我,我比你想像的坚强的多,咱们唯一的指望就是问鱼和抚云她们能找到这,都这么长时间了,也许她们早放弃寻找咱们了,你要是能自救,第一天那会儿咱们就上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早不复之前的清脆。李虎丘感觉到她的气血运行在减缓。看样子她的身体正逐渐衰竭。萧落雁无力的靠在洞壁上,嘴里似在喃喃低语,不大会儿有低低的哭声传出。李虎丘走到她跟前,才看清楚,她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那些低语呢喃是她在梦呓。
  昏昏沉沉中,萧落雁似觉得有液体入口,略带腥甜。对于饥渴难忍的她而言,这味道如同仙露。她出于本能,贪婪的吞咽着入口的液体。直到那液体不在滴入口中。恍惚中,她觉得四肢似乎恢复了一点力道。耳中传来李虎丘的声音,你觉得怎么样?多坚持一会儿,我想到上去的办法了,等我上去了准备好东西再回来接你。萧落雁有气无力说,李虎丘,别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那声音飘渺伤感,闻之令人不忍拒绝。李虎丘告诉她,他想上去必须靠双手的力量,如果带上她就只能背着她,腾不出手搂她,需要她自己抱紧他。
  李虎丘的话让萧落雁精神为之一震,求生的本能刺激她强打精神靠着洞壁站了起来。
  趴到李虎丘后背上时,她才发现他身上竟是精赤着的。她一惊,忙摸自己身上,居然多了一件皮夹克。她心中一暖,问:“你里边的衣服呢?”李虎丘一指上边透下来的一束光亮,道:“上边呢,你准备好了吗?搂住我的脖子,咱们很快就能上去。”
  萧落雁双手紧紧搂住李虎丘的脖子。李虎丘让她用双脚勾住自己的腰,然后闭上眼睛,叫她睁开时再睁开。
  上去的过程感觉像腾云驾雾。有点小迷糊的萧落雁只觉得两耳生风,几乎没怎么停顿就被李虎丘带着攀升到洞口。爬出洞来,李虎丘告诉她先不要睁眼,眯着眼,等感觉适应外头的光线了再睁开。
  萧落雁眯着眼,依稀看到面前的李虎丘通身上下,只三角地区颜色跟其他地方不同是覆盖了衣物的。她渐感眼睛能适应外头的光线,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光线已不是很强。她睁开双眼,微微觉得刺目,不一会儿便适应了。终于看清楚忙着将一件件衣物拼凑到身上的李虎丘。原来李虎丘的衣服都被他撕成两片连到一起做了绳索,加上三米五长的销魂钩绒绳,已足够连成一条能通到洞顶的绳索。萧落雁看到那绳索的尽头是个套子,挂住了一块凸起的大石头。她不能想像,这需要扔多少下才能套中,大概自己睡着以后他一直在做这件事吧。
  实际情况比萧落雁想像的还要难的多。首先是把套子扔上去,没有足够的份量,圆满大宗师来也丢不上去。李虎丘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洞壁上掰下几块合用的石头。用衣服结成的套子把石头包好,然后再一次次扔到上边,撞大运似的企图勾住或挂住某样东西。失败了无数次后终于误打误撞套中了那块大石头。
  萧落雁身上依然没多少力气,她拾起一把白雪放到嘴里,吃了两口,忽然注意到手上的白雪沾唇后变成了鲜红色。她吃了一惊,立即联想到之前在洞里李虎丘给她喝的液体。她走到正忙着把被扯成两片的秋裤往身上套的李虎丘近前,一把抓住他的大手,看一眼后又抓起另外一只手,目光最终停留在手腕上一道细细的血痕上。身体里忽然有了力量,勇气大的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抱住他,用泛白干涸的嘴唇吻了他嘴唇一下,眼中泪光盈盈看着他,“李虎丘,你是个大傻瓜。”
  下山的路好短。萧落雁站在公路旁靠在李虎丘身上,幽幽的想到。两个钟头前,她趴在他的背上,被呵护照顾的幸福感充盈心头,尽管饥饿依旧,她却不再急于走下山,恨不得这条路没有尽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