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节
  丁立军冷了她半天,她起初也没搭话,临傍晚的时候拿了包穿了大衣出门了。
  丁立军以为她走了,可半个多钟头后见她拎了大包小包的菜又回来。
  几样熟食,排骨,鱼,蔬菜…
  两人还没离婚那阵子都是丁立军做饭,即便在工地上忙了一天回来,高玉珠也得等他回来弄吃的,但她也并不是不会做家务。
  恃宠而骄嘛,她那会儿觉得自己漂亮,从村里到镇上哪个不知高家闺女长得好,以丁立军这条件,娶到她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丁立军那时候也愿意惯着她,粗活脏活啥都不舍得让她干,可那晚高玉珠给他做了饭,炖了汤,又说买了晚上的电影票,吃完之后一起去看场电影。
  大老爷们儿最经不住这样的绕指柔,最好还是消气了。
  两人看完电影回来,也没坐车,反正住得也不算远,高玉珠提议走回去。
  晚上十点多了吧,夜风寒瑟,又临近春节,街上行人显然少了很多。
  高玉珠跟丁立军并排走在街道上,经过一个个灯光华丽的橱窗,她依旧衣衫单薄,不得不把手伸进丁立军的棉袄口袋里。
  ”还记得我们上回看电影是什么时候吗?”
  丁立军面无表情,“不记得了。”
  高玉珠:“就我们刚结婚那会儿啊,你说带我去看看城里的电影院。”
  丁立军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候跟高玉珠刚结婚不久,她跟着他从老家来了泞州,初见大城市的兴奋和激动赤裸裸地摆在脸上。
  犹记得她第一次看到商场楼体上的大屏,手舞足蹈地喊叫:“啊呀妈呀,这么大的电视机啊。”
  那会儿她穿一条碎花连衣裙,披肩黑发,站在霓虹璀璨的街上显得土气又突兀,然而丁立军却觉得那是高玉珠最美好的时候。
  然而城市摩天高楼,车水马龙,她何时迷失在其中,他已经不想再去回忆。
  高玉珠见他脸上兴致缺缺,中止了这个话题,等快要走到巷子口了,她才试探性地问:“今天粱桢她那舅妈租的地方,是不是寒碜了点?”
  丁立军哧了声:“有什么寒碜,起码比我现在住的地方好。”
  高玉珠:“我不是这意思,就是觉得…好歹那是她嫡亲舅舅和舅妈吧,家里出了事逼得最后要卖房子,粱桢也不知道帮一把?”
  丁立军:“要怎么帮?”
  高玉珠:“起码给点钱把。”
  丁立军:“你怎么知道没给钱?”
  高玉珠:“看那样子估计就算给也没给多少,不然她舅妈也不用去住车库,要我说她现在条件这么好,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她舅妈也不至于要卖房子,而且她老公不是开发商嘛,那么多房子,随便给她舅妈住一套不就完了吗?”
  丁立军简直懒得跟她沟通。
  高玉珠又说:“而且你看今天搬家的钱还是陈佳敏掏的吧。”
  陈佳敏给了丁立军一点钱,中午吃饭的时候丁立军就给几个小鬼都分了。
  高玉珠:“就这点事她完全可以找个搬家公司帮忙,何必找你当苦力呢?而且我敢保证,如果今天陈佳敏不给钱,她连包烟都不会给你们买,啧啧……真是越有钱越会算计!”
  听着似乎越说越过分了,丁立军把衣兜里那只手甩出来。
  ”你成天自己日子都过不好呢,惦记别人?”
  “我这不也是随口聊聊嘛,关我屁事!”
  丁立军真是完全不想跟她废话,继续往前走,高玉珠踩着高跟靴子噔噔噔又追上,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对了还有件事一直想跟你商量,你不刚结了工钱嘛,这次结了多少?”
  丁立军呵了声,“你问这干啥?”
  高玉珠:“我就问问,多少,说说嘛!”带了点女人的娇嗔。
  丁立军报了个数字。
  高玉珠眉开眼笑,“行啊,还挺多的嘛,难怪现在都说干你们这行都是隐形富豪!”
  蓝领贵于白领的年代,工地一天起码三百起跳,体力劳动者确实收入不低。
  高玉珠:“我记得你把老家的房子也卖了,起码也得卖个大几万吧,加上之前你追回来的那笔钱,这次发的工钱,噢我最近两年也存了一点,不过不多,也就四五万,全部加起来我估计也能凑个三十万,君澜府二期不是已经开盘了嘛,弘远地产开发的,我前几天跟小姐妹去看了样板房,啧啧,户型特别好,要不你问问粱桢,能不能给我们弄一套?”
  丁立军总算听出了意思,脚步停下来,侧身微微一笑,“你的弄一套,是怎么个弄法?”
  高玉珠一看有戏,“白送肯定是不可能的,虽然是她老公自己开发的房子,但我们跟她还没到白送的交情,但打个半折应该不难吧,我要求也不高,一楼或者顶楼都行,按照君澜府现在的行价,楼层不算好的每平米大概在四万左右,半折就是两万,我们可以先拿个小户型,好像还有几套八十平米的,按首套房首付30%算,我们再问她借一点,首付应该也够了。”
  高玉珠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你今天又是跟我去搬家,又是做饭,又请看电影,原来搁这等着呢。”丁立军侧身拉开高玉珠的手,皮笑肉不笑地问。
  高玉珠呵呵笑了声,“还不是想在城里有个窝么。”
  丁立军:“那你怎么不直接要套别墅算了!”
  高玉珠又要去挽他的手臂,“想啊,可你能开得了这口?”
  丁立军侧过身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唇角一勾,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说:“你要是想住大房子去找天水街那些男人,别搁我这做梦,趁早滚!”说完甩手走进了巷子。
  高玉珠被丢在冷风中,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心里又气又不甘心。
  “房子要来又不是给我一个人住,这么好的人脉不用,大傻逼!”她跺着脚冲拐进巷子的后影骂,想想又不甘心。
  “你不就是长不了嘴嘛,没事,恶人我来做,我来开这个口就行!”
  ……
  隔夜钟聿跟粱桢“闹”得有些晚,第二天多睡了半小时。
  七点多吧,粱桢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摸过来接通。
  “喂…”
  “梁妹妹啊,抱歉这么早给你打电话,还没起来吧?”
  粱桢半醒的思维僵了僵,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辨认两眼才看清是谁的来电。
  “高小姐,你好。”
  “哎哟都跟你讲过好几回了,别叫我高小姐,小姐小姐的难听死了,而且你跟我家老丁又认识了这么多年,叫高小姐多见外,不嫌弃的话直接叫我珠珠姐吧,我认你当个妹妹怎么样?”
  粱桢脑袋还有些发涨。
  大清早的打电话过来认妹妹?想来也没这么简单。
  她撑着从被窝里坐起来,甩了下头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那句珠珠姐是无论如何喊不出口的,她直接问:“找我有事吗?”
  ”噢是这样啊,昨天我跟老丁商量了一晚上,觉得有件事可能也只能求你帮忙……”
  那通电话持续了大概两三分钟,大部分时间都是高玉珠在讲,她也是爽快人,几乎没什么假惺惺的前文铺垫,直奔主题,说得还挺亢奋的,从买房一直构建到她和丁立军复婚,领证到生孩子。
  粱桢没发表什么态度,等高玉珠基本都说完了,等她答复,她想了下,说:“弘远地产那边的事我不过问,具体政策能不能操作还得等我问了再说,能晚点答复你吗?”
  高玉珠一听这口气没有直接拒绝,觉得有戏,赶紧乐呵呵地答应,“行,等你问清楚了再给我打电话,晚几天没事。”顿了顿又说,“其实跟你开这个口我也挺难为情的,但妹妹你知道,老丁那人比较死脑筋,你看我们都这年纪,就想能有个窝好好过日子……”之后又唠唠叨叨说了通。
  粱桢挂断电话,心思有点沉。
  高玉珠来向她开口要东西,她一点也不奇怪,可她拿丁立军当挡箭牌,她就有些不舒服。
  她太了解丁立军了,知道这应该不是他的本意,但是换个角度思考,如果一套房子真能成全两个人,让丁立军在这座城市里能有个根,她觉得也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大清早谁的电话,吵死!”
  钟大爷有起床气,不爽地伸手过来掐粱桢的腰肉。
  粱桢被他瞬时又撸进被窝里,箍在怀中,动了下,说:“丁立军前妻的电话。”
  “姓丁的?姓丁的大清早给你打电话干嘛?”本来还处于半梦不醒的状态,结果一听到“丁立军”三个字瞬间就活了。
  粱桢被他一竖而起的样子逗乐,“不是丁立军,是他前妻!”
  钟聿刚才躁起来的毛这才捋顺,身子又往下躺了点,重新把粱桢搂回怀里,问:“他前妻怎么突然找你?”
  粱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高玉珠电话里的意思跟钟聿说了。
  钟聿听完平躺下来,“我还以为她找你什么事呢,就为了房子?”
  粱桢:“嗯。”
  钟聿:“也是丁立军的意思?”
  粱桢:“这个我还不能确定,但直觉告诉我,可能丁立军不知道高玉珠会联系我。”
  钟聿:“那他俩现在什么情况?”
  粱桢无奈一笑,“说实话我也并不清楚,但感觉最近应该走得很近。”
  钟聿无暇去过问这两人的私事,手掌摩挲了几下粱桢的肩,“你回头空了给丁立军打个电话问清楚,如果他真有跟人复婚的打算,买房的时候来找我。”
  “找你?”粱桢侧身过去主动环住他的腰,打趣似地问,“找你你给打折吗?”
  钟聿:“打啊!”
  粱桢:“几折?”
  钟聿低头,挑着眉说:“几折得看你的表现。”
  粱桢假装听不懂,“为什么要看我的表现啊?”
  钟聿埋下去在她耳根旁边咕哝了一声,粱桢又羞又恼,一下把人推开,“臭流氓,滚!”“
  后面两天粱桢忙别墅那边重新改造庭院的事,总算把图纸全部敲定了下来,结果一忙就忘了丁立军这事,一直到周六下午。
  那天钟聿早晨的航班飞云南,弘远在那边投资了一个酒店项目,春节前开业典礼,他需要过去露个脸。
  粱桢之前答应过他,等空的时候要带豆豆去南楼那边陪陪老爷子,庭院的事告一段落,她开车往南边去,路上就接到了高玉珠电话。
  “梁妹妹,前两天房子的事,你回去问你老公了吗?”这口气好像就是吃顿饭或者去菜场买把葱的感觉。
  粱桢说不上反感,但并不舒服,因为高玉珠给她的目的感太强。
  “抱歉,他最近出差了。”
  “噢,这样啊,那行,你那边有消息了告诉我,要是行的话年前我们就去把首付给交了。”
  高玉珠的口气是势在必得,粱桢挂了电话,趁着红灯间隙又给丁立军拨过去。
  丁立军似乎跟人还在喝酒,粱桢也没废话,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跟他说了,原本是想问清楚他是否真的有跟高玉珠复婚的打算,若答案是肯定的,她觉得自己就算打破底线问钟聿拿个友情价也是可以的,毕竟这些年她早就把丁立军当成自己半个亲人。
  结果丁立军听完她的话,开口就骂:“草他娘的,这臭三八是不是想房子想疯了?我跟你说,这事到此结束,没有后文了,你甭理她!”
  粱桢还想好好跟他聊几句,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