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躲雨
  北定县城不大不小,一条主街自北向南而过,主要的衙署都在这条街上。高媛牵着马车从县衙门口路过时,果然在旁边的墙上看到了同样的通缉文书,还围了一堆人在看热闹,听其中一个识字的人念上头的话,对抓住一个人就有三百两银子的赏钱惊呼不已。
  高媛明明记得,那官兵说抓住一个人,可以有五百银子的赏钱的。谁知道到了这里,一下子就少了四成,看来这里的官员也是个爱财的。
  可不,进城的时候,她可是交了整整四十文的入城费呢,就连马车都是要交钱的。也不知道是像她这样的外乡人才交钱,还是不管是谁都要交钱。
  不管怎么样,这个北定县城是不能多呆的。北定县城属于北关城的下辖范围,她还是尽快地离开为妙。
  找了个饭铺,让俩孩子下了马车。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多久,更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能节省自然要节省。她找的从来不是什么中高档酒楼,而是和自己目前的身份最适应的路边摊。
  柴文道和柴伐北表现得很好,乖乖地一句话也不说,只在高媛询问的时候说了自己想吃的东西。
  看来这俩的自我反思做得不错,高媛放心了。
  吃过饭后,高媛又买了十几个包子,立刻赶着马车走人。
  到了快出城门的时候,又买了十几个烧饼和馒头。
  北定城如此,别的地方肯定也如此。高媛决定了,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范诚旭兄弟俩在这种地方露面了。就连柴文道叔侄俩也是,对了,马车也是,进城的时候都要花钱的呢。
  至于吃饭这种问题,大不了找个偏僻的地方把那俩孩子放出来就是。若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到城外去,总是能找到没人的地方的。
  柴文道叔侄俩不得不过上了没天没夜的昏睡日子。再能说的口舌在高媛的强硬之下也白搭,柴伐北使尽浑身解数彩衣娱亲,才争取到了每天白天短暂的放风时间,还是在城外没人的时候才行。至于范家那俩还有夏竹,比他们还惨,不到晚上天黑了别想出来,就算是出来,也不是客栈,都是荒郊野外。运气好了能找个土地庙什么的,运气不好就是个树林,最惨的一回是在路边的大沟里,要不是没赶上下雨,还不知道会惨成什么样子。
  夏竹尝试着反抗了一回,高媛有办法,在到达下一个县城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她弄了出来,让她自己去县衙门口看了看通缉文书,夏竹就再也不说话了。
  一个人赶车走路的确有些闷,可也大大提高了赶路的速度。驽马每天赶路,着实觉得辛苦,身上的负担能轻一些总是好的。再加上隔三差五的能歇几天,到底还是挺了下来。
  高媛巴不得明天就能到晋中,可惜这个时代没有飞机高铁等便利的交通工具,除了驽马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官道再好,也是黄土路,平常还好,一赶上下雨天,就是两三天不能出行。
  在又一次雷雨到来之前,高媛好歹找到了一个破败的庙,把马车赶了过去。
  感谢这个时代人们的朴素信仰,各种庙宇林立。高媛处于只知道佛教为寺庙,道教为观的粗浅认识阶段,也能从供奉的泥胎上看出是佛教还是道教的差别来,至于别的,却是一概不知了。
  这是座小庙,也就是三间大小,正中间供着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神,身上结满了蛛丝,只有地上有些草堆,还有些灰烬留下,看来是过往的路人留下的。
  高媛对于这个古装电视剧里各种意外频发的地点表示满意,好歹漏雨的地方不多,还是能放得下他们几个人的。
  马牵进来,找个角落拴着。把装着棺材的大车放出来,车放在外面铺了油布挡雨,夏竹和范诚旭范诚阳三个人立刻就醒了,很习惯地从棺材里爬出来。
  柴文道叔侄俩早就被高媛放出来了,快下雨了,路上没人,出来放放风好了。
  他们很自觉地出去,趁着雨还没落下来,在庙外头扯了些青草,抱进来喂马。高媛每回把装着棺材的马车收放进出,总免不了有些头晕。柴文道叔侄俩心疼她,每回都很主动地做些杂务。好在头晕的症状越来越轻,要不然还真不敢这么干。
  高媛怀疑,自己能收放多大的东西,跟练习的次数是有关系的。她便有意识地练习了起来,果然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夏竹三人因此也得益了不少,每天都能出来放放风。至于为什么一进棺材就睡着这件事情,三人也不是没起疑心。夏竹毕竟是个大人,还特意提醒自己瞪大了眼睛千万别睡着,谁知根本没用,照样进去没多久就睡。再一睁眼的时候,就换了个地方。
  夏竹觉得挺愧疚,自己和俩小公子天天这么只知道睡,赶路的事情全都让柴娘子给包了,便在醒着的时候格外地勤快了起来。
  一见天阴沉沉的,远处已经有了低沉的雷声,便知道事情紧急。见柴家的两个孩子去扯青草,自己便赶紧去帮忙。
  范诚旭兄弟俩有样学样,五个人一起去扯青草的后果便是,驽马四周很快就被青草给堆满了。
  高媛见他们忙碌,自己便去后面看了看,只见后墙上居然还有个门,门已腐朽不堪,只剩下半扇。后头有条被荒草遮了一大半的小路,直直地通向远方,想来路那边也是有村庄的。
  一条花斑蛇蜿蜒着身体,从小路上横穿而过,对于不远处站着的高媛看都不看一眼。
  高媛叹了口气,趁着几个人都在外头忙碌,从空间里弄了些柴火出来。这大半个月一直夜宿在外,空间里的柴火没剩下多少了。等过了这一段,务必要补充些才好。
  心中有了打算,便不再吝啬。想着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看这乌云密布的架势,怕也小不了,明天一早能走就不错,干脆就又多抱了些干柴出来。看看差不多够几顿饭所需了,这才罢手。
  等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的时候,几个人躲在庙内,升起火来烤着馒头烧饼,不觉庆幸不已。
  高媛拿根树枝,挑了铫子放到屋外接雨水。笑着对大家道:“文人都讲究个喝无根水,咱们今天也来附庸一番风雅。”
  夏竹见她苦中作乐,便也凑趣道:“可惜没茶,要是有明前毛峰,泡来喝最好不过。”
  高媛哈哈大笑:“谁说没有茶?明前毛峰虽然没有,大红枣儿还是有几颗的。”
  从包袱里掏啊掏,果然掏出十来个大红的干枣出来,正是空间出产。他家不缺饮食,空间里枣树长的大枣基本都被她晒成了干枣留着。若不是夏竹提醒,都想不起来了。
  等铫子里的水接了半满,外头又响起隐隐约约的声音来。
  “有个庙。”
  “太好了!”
  “快,把车赶过去。”
  大家互相看了看,立刻站起来对着门外看去,只见一行车马狼狈而来,人都淋成了落汤鸡,车上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倒是被油布遮得严严实实的。
  外面来的人一眼便看到了外面停的马车,上面明晃晃一口大棺材,不由犹豫了一下。可己方人多,又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避雨的地方,也顾不得许多了,自顾卸车不提。
  高媛数了数,人有十几个,车有四五辆。迅速转头看了看庙内,自家的火堆正在中间,怕是要挪一挪了。
  她抬头看了看房顶,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恰好就在自家马旁。指挥着几人道:“把咱们的火堆往里挪一挪,给外头的人留出些地方来。”
  出门在外,总免不了各种不方便。他们六个人均是妇孺,对方却都是成年的汉子,不管是人数还是力量,都完胜自己这一方。自己主动给人家方便,也是个自保的选择。
  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一个箭步冲了进来,见庙里两个女子加四个孩童,不觉一愣。往地下一看,屋中间还有些余火未灭,见挪过去的火堆,便抱拳道谢:“多谢这位大嫂。在下京城虎威镖局镖头于长青,这厢有礼了。”
  常年走江湖的人眼睛利得很,一眼就看出这群人中谁说了算,是直接对着高媛说的话。
  高媛便略微福了福:“于镖头多礼了。”并不说自己是谁。
  于长青见人家是个妇人的打扮,自然也不好追着人家问姓氏。略点了点头,转到后面去看了看,等回来之后便一脸愁苦。
  竟然就这么一点点地方,若是都是男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有两个妇人,自家十几个人都被大雨淋个透湿,连烤个火都不方便。
  屋外的人收拾好了东西,一个个地走了进来,见地方还有,便把那四五匹马也牵了进来,一下子就把不大的庙挤了个满满当当。
  就有人掏出火石火镰来准备生火,这才尴尬地发现,庙里只有些干草,柴火倒是有,却全都被先来的人占了去。
  几个人窃窃私语了一番,有人就走了过来问道:“这位大嫂,不知你这柴是从哪里找到的?”
  高媛微笑:“是我自家带的。这么个鬼天气,也没地方弄干柴去。我们也没淋到,只用一些就够了,剩下的让给你们罢。”
  对柴文道吩咐:“给这几位大哥抱些干柴过去。”
  柴文道和柴伐北应了一声,将自家的干柴分了一半过去。这俩人清楚得很,若是让人家自家搬,还不知道会搬走多少。
  于长青过来道谢,人家释放了善意,自家也不能装糊涂,提醒大家莫要失了礼。
  一群湿漉漉的人,只好穿着湿衣服围着火堆坐了一圈。高媛见对方知礼,自己抬头看了看,实在是没有躲避的地方,想起神像后头好像还有些地方,绕过去一看,虽然挤些,倒也能放得下自己这几个人。
  都挪过一次了,再挪一次也无妨。再说有个神像挡着,万一对方有什么歹心,自己这边也有个缓冲的时间。她便指挥着几人,搬柴的搬柴,拿包袱的拿包袱,就连在外面接雨水的铫子,也被她用棍子挑着拿到了庙里来。
  她对着领头的于长青点点头,把自家的马都牵到了一边,见青草还有许多,便也留了一些。
  于长青再次抱拳道谢,等高媛转过去,这才给自家人使个眼色,脱了衣服烤火。
  有人低声问道:“总镖头,江湖上没这号人吧?”
  常走江湖的人都知道,若是见到孤身行走的老弱妇幼,定要提上万分小心。若不是身手了得,哪里敢孤身行走江湖?这群人虽然不是孤身而行,可全是妇孺,见了他们这么一大群人,脸上毫无惊惧之色不说,还大方地给了些干柴青草。虽说是主动规避,倒像是嫌弃他们一般,一点儿都不像普通的老百姓。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妇人,身姿矫健,步伐有力,指挥有度,令行禁止,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的。
  偏偏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起来江湖中哪家有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能够带着孩子出来行走的妇人,应该是没了丈夫的。联想起外头的棺材,这是谁家的未亡人啊?
  于长青压低了声音:“闲事莫管,人家既主动相让,咱们也莫要惹是生非,等雨停了咱们就走。”
  话虽如此说,可这场大雨竟一直下到午夜,哪里能走得了?虎威镖局的人虽然都随身带着干粮,可也不过就是干巴巴的馒头而已。闻到神像后面传来的枣香,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真他娘的会享福。”有人嘀嘀咕咕道,打了个哈欠,席地而卧。
  于长青却一直努力倾听着神像后面传来的声音,刚开始还有些小声的交谈,也不过就是你再吃个包子他喝口水之类的话,到大家都睡下了,竟再也没能听到神像后传来的声音。
  于长青大惊,这群人的内功竟深厚至此?竟不闻一丝呼吸之声!
  他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江湖中哪个门派有如此高深的内功心法,就连几岁的孩子一入门,都能有如此深厚内力,自己一个在江湖上也算是数得上的人,竟连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