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 天下最厉害的岳母娘
  第二天,拉着蒙头大睡的醉道人起了床。小道士、许若雪、丘木头和醉道人,四人在前院那练起了剑。
  身为青城剑派的大姐大,许若雪指导剑术的水平自然不错。只可惜性子却急躁了些,一急起来,都不给夫君面子。
  于是醉道人偷笑了好几次。
  一个时辰地苦练结束,小道士出了一身大汗。点霞和点翠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小道士舒服地洗了个澡后,带着醉道人往通玄观走去。
  回京已有好几天,直到今日,他才有空去拜访张天师。
  见了天师后,天师神色却有些不佳,一问才得知,前些时日受了风寒,这几天一直在用药。
  醉道人见了名满天下的张天师大惊,张天师见了小道士大喜,三个道士就聊起了道术。
  正聊得尽兴时,小道士见张天师精神大是不济,便起身告辞。
  出了通玄观,小道士心中忧虑。修行之人身子向来康健,极少生病。可一旦病了,再是小病,也忽视不得。更何况,张天师年纪着实不小。
  还有,天玄子这家伙已离开了临安,云游去了,数月后才能回京。
  于是回去时,小道士心情很是不爽。
  回去后,小道士心情岂止不爽,简直糟糕至极。
  因为醉道人的酒瘾发作了。
  看他将自己关在房中,浑身发着抖,全身大汗淋漓,一声不吭,死死地咬着被子不放,小道士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这是心关,只能自己过,别人帮不了。酒瘾不去,别说上阵杀敌,这老哥能活几年,都是个大问题。
  许若雪见醉道人这样,心中也有些钦佩,对他观感倒是大好。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言行粗鲁,刚遇见时身上还脏兮兮,且臭兮兮的男人,自然不得女人喜欢。要不是看在夫君的面子上,再加上醉道人也很是识趣,许若雪岂能容他呆在太清院中?
  看他实在难受,小道士便请了名医,开了药。得药石之助,十几天后,醉道人终于好了很多,脸上有了些血色。
  这一日,小道士正和丘木头练剑。两人你来我往,你攻我退,正战得火热后,东府大街那忽然响起一片喧嚣声。
  小道士没在意。
  可这嘈杂声,竟是越来越近。
  小道士大是不满,我去啊,当时选中这宅子,不就是看中此处能闹中取静。现在这般吵,还静什么静!
  正心中愤愤时,绿娘急急跑了过来。这向来清明的妇人,此时额头汗出,嘴里结结巴巴地,竟说不出话来:“仙,仙长,外,外……”
  “外面怎么了?”小道士收了剑,没好气地问。
  “外,外面,圣,圣……”
  圣你个头啊,小道士随手将剑丢给丘木头,气冲冲地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却愣住。他看到,太清院正门大开,点霞和点翠跪在门口,头埋得低低的,浑身簌簌发抖。
  小道士头一晕,圣,圣什么?难道是,圣人来了?
  我去,圣人这尊大神,来我这小庙做什么?
  小道士急急出门,果然,太清院外,皇后仪仗赫然在目。
  吾仗四,立瓜四,卧瓜四,五色龙凤旗十。次赤、黄龙、凤扇各四,别的雉尾扇、九凤伞、次金节、次拂、金香等等摆得琳琅满目,还有凤舆,仪舆,凤车等,再有随行中官、宫女数十。排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的,竟占据了大半个东府大街。
  竟摆得是,全幅仪仗!
  小道士眼前一黑,直欲晕倒在地:我去啊,用不着搞出这么大场面吧!
  死了死了,自己现在是大隐隐于市。可圣人来了这一出后,那最多不过半日,京城人人皆知,这名满临安的小神仙,就住在东府大街。
  那还隐个屁啊!
  小道士心中幽怨。可现在,自然不是他能幽怨的时候。没看马中侍正对他挤眉弄眼,那意思是:我的爷啊,你还站着做什么,接驾啊,接驾!
  皇后全幅仪仗都摆出来了,小道士再不心甘,也只得跪了下去,大礼参见:“山野之人张天一,叩见圣人。”
  凤舆里传出一个好听的声音:“无需多礼,起来吧。”
  正是杨后。
  在中官和宫女的恭迎下,杨后下了凤舆。
  小道士急急将杨后引进太清院。
  许若雪和醉道人闻声赶来,小道士生怕他俩失礼,低声喝道:“这是杨后。”
  许若雪和醉道人吓了一跳,立即大礼拜见。
  一礼后,许若雪起身,却是夷然不惧的看向杨后,嘴里说道:“早知杨后国色天香、惊才绝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后微微一笑:“你便是那个许……”
  “民女,青城许若雪。”
  杨后点头:“我知道你。”
  然后她对小道士说道:“听说你这太清院的后花园极是美观,如同仙境。我今日便来一见,你前面带路吧。”
  小道士恭敬应了一声,当前引路。
  杨后轻移莲步,却不料,她身后一位老太监抢前一步,护在她身前。
  杨后正诧异,那老太监低声说道:“圣人,此女武功高强,臣不敢敌。”
  杨后愣了一下,说道:“无妨。自家人。”
  许若雪耳目何等灵便,当下微微一笑,躬身后退。
  小道士经过醉道人,见这粗豪的汉子还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不由好笑,踢了他一脚。醉道人这才如梦初醒,急急让开路。
  杨后边走边看,赞道:“你这宅子倒不错,花了不少钱财吧。”
  小道士笑道:“没有,才黄金九十五两。”
  “哦,”杨后柳眉一皱:“这般便宜,怕是巧取豪夺得来的吧。”
  小道士答道:“豪夺自然不敢,巧取这倒是真的。这宅子曾经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鬼宅,价钱便是压得再低,也无人敢买,所以便被贫道给捡了个大便宜。”
  杨后抿嘴一笑:“是了,我听过这李吴氏的故事,当时倒是为她流了几滴泪。”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后花园。
  小道士将身子让开。杨后定晴一看,抿嘴一声惊呼:“果真是,很美嘞。”
  她回头吩咐道:“就来两三人,余者守在外边,不要乱了这份美景。”
  漫步花园中,杨后啧啧赞叹:“单论气势,这花园是局促了点。但论精细,便是御花园也不及啊!”
  兴致一起,杨后便在石亭中,命宫女研墨,自己执管,画花鸟画一幅。
  许久后,杨后才搁笔,展开一看,大是满意。她一指小道士:“来,点评一番。”
  小道士一看,大赞:“好,极好!”
  杨后狡黠地一问:“好在何处?”
  小道士哑口无言,愣了一下后才说道:“画得真像。”
  杨后噗嗤一笑,嗔道:“不学无术的家伙。”
  “我听说那许若雪文武双全,就请她前来品评这画吧。”
  小道士心中暗暗叫苦:我去啊,这情形,不对,太不对!
  看这样子,分明就是,岳母娘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夫家受了大委屈。什么委屈?那没良心的女婿,竟又往家里带来一位女人,而且那女人还和自己的女儿平起平坐。我去,这还能忍?
  于是乎,岳母娘便摆开阵仗,亲自杀了过来。
  小道士很想哭,杨后啊,你老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老是谁啊,是当今皇后啊。你老适合掺和进来这种家事吗?
  许若雪来了后,先一万福,再取过画。她仔细端祥片刻后,赞道:“此画大好!花鸟画用笔有三种,工笔、写意、兼工带写。此画以工笔为主,描花写树,栩栩如生。而在山石处,却用了泼墨技法,以意为主。两种笔法运用实在巧妙,收放由心,极是难得。”
  “此画最绝妙处,却是在布局。需知后花园中花木繁多,密密麻麻。从何处着手,极是考验功夫。而此画布局,可称‘清而不枯,密而不乱’,极见功底。所以当得上大好。”
  杨后笑了:“这番点评却也精妙。有此眼力,文武双全之名,你当之无愧。”
  许若雪淡然说道:“民女谢过圣人盛赞。”
  杨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不由闪过几许赞赏:“许若雪,你解去面纱,让我看看你的真容。”
  “是!”
  细细地看了会,杨后叹道:“果真是绝色佳人!”
  “你姿容极美,武功高明,又允文允武,实在算得是天地间的一名奇女子。嫁给某个男子,倒是大大便宜了他。”
  许若雪笑道:“谁人不知,若论天下第一奇女子,非圣人莫属。”
  杨后笑了:“这话倒是缪赞。”
  她再提笔,在花鸟画上写上三个字“不知春”,从宫女手中取过印鉴,用了印。
  许若雪赞道:“圣人的字写得真好,波撇秀颖,有妍媚之态,民女远远不及。只是这不知春,却是出自何处?”
  杨后答道:“语出我数月前题的一首宫词,小小寻春不见春,雕楣绣额映清渠。忽然携伴凭低槛,好是双莲出水初。”
  许若雪叹道:“小小寻春不见春,这句极好,细腻柔媚,妙若天成!”
  杨后笑道:“你也很好啊!”
  从怀中取出白玉镯子,杨后递给小道士。小道士欣喜地接过,拿出鬼珠,轻轻一碰。
  杨后于是起身,舒了个懒腰:“今日我出宫,来这太清院中,一是来看美人,二是来赏美景,这两者都让我有些惊喜。”
  “今日兴已尽,我回宫了。这画便赏给你了。”
  小道士大喜:“多谢圣人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