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与那苍白相称的是已经开始有点发紫的唇色,云鹿抬起头来看向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南宫霆, 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袖子,哪怕是在危难之中也不忘维持着礼数:南宫王爷,别怪沉雪,她不是故意的。
  井底下的回音不小,乔荔又是在众多人群之中站在了最前方的井口旁边,很是灵敏地捕捉到了云鹿在底下轻声的呢喃。而站在她旁边的南宫霆似乎是对这朵迎风盛放的白莲花大有愧疚,伸出手来在那娇嫩脸颊上轻轻一刮:
  鹿儿,你每次都是受了委屈还要替别人着想,本王之前已经原谅过多次她的无理取闹,这次必然再也不会放过了。趁着你病中虚弱横刀夺爱,逼得我父王必须要我娶她也就罢了,竟是还敢把你我踹下水中!等本王
  等你怎样?
  轻巧声音从上方坠下,如刀刃般直击南宫霆。他一时间只记得把云鹿抱在怀中抒发爱意,却没想到上面竟是还有个人旁观,登时恼羞成怒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乔荔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井沿,另一只手中提着一只大木桶正在悠然晃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站在井底的两人,漂亮的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云鹿曾经从来没有看到过,也不应该出现在这张脸上的漠然。
  乔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和以往的原主一样,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
  井底的水那么清凉,南宫王爷应该也还算喜欢吧?夏日暑热,昨晚南宫王爷非让纪沉雪做什么绿豆汤还是绿豆羹的,本来是想要学一下给云鹿尝尝,只可惜本小姐向来是个手脚粗笨的学不来,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试试了。
  她露出一副格外诚恳的表情,却也让云鹿那张秀气的小脸上疑云密布。之前云鹿还以为把自己和南宫霆一起踹下来的是纪沉雪,一边寻思着对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边就要与南宫霆暗里告状,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出手的居然是顾祺。
  这是木桶,接好了。
  对于南宫霆的敌意,原主在之前的时候也没有刻意掩饰过,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想要娶纪沉雪而不是云鹿。不过原主在之前的时候倒也不会这么过分,毕竟南宫霆再怎么样也是个天王贵胄,只是此时的乔荔敢这么干而已。
  耍够了贫嘴,她也没耽搁太久,直接是把从仆人手中接下来的木桶给扔了下去。南宫霆虽然怒火冲天但也不想在冰凉的井水里继续泡着,朝上面瞪了一眼后把木桶狠狠一拽,先是把云鹿给抱了进去。
  身材纤弱的少女趴在木桶边缘,一点点地被家丁用长绳给拽了上来,那个贴身丫鬟早已经就是等在了旁边,见到云鹿上来时就立马给她披上一件长褙子。纵然如此,那张小脸仍旧是透着苍白的虚弱。
  后院之中碧翠层层相叠,锦簇繁花旁也站着各个不输娇艳的美人。听说大小姐云鹿落了水,不少的姨娘也是跟随着看了过来,或是真情或是假意,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探着情况。
  从水中出来的云鹿纵然是身上披着个褙子也冻得瑟瑟发抖,本就色泽偏淡的嘴唇上更是有了乌青。她个子不高,抬头看着乔荔的时候更是显得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顾祺
  虽然两人关系很好,但一向都是互相叫着对方大名的。
  以往用这一副柔弱姿态能够博得的怜惜迟迟没有到来,乔荔反倒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毫无愧疚地拍了拍纪沉雪的肩膀。站在后面不言不语的少女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容却又飞快隐没,如同听话的木偶般,把自己手中端着的食箧送上。
  这是一个精美的雕花小食箧,扑鼻浓香被盛夏的热浪扑开,暖风送来夹杂着花香的姜汤气息。未等纪沉雪开口,乔荔率先夺过她手中食箧掀开,只见一碗熬得浓浓的姜汤正安稳放置其间。
  姜汤里面我让纪沉雪加了红糖,最是养胃不过,对于女子也是极好。
  乔荔一副苦口婆心模样,心里实则看着浑身湿透狼狈如落汤鸡的云鹿乐开了花,昨天南宫王爷说你身子不好最是畏热,我挑灯夜读找到古籍,就想到了这么个好方法来。先冷再热,身子虚了之后又出汗,将身子里的冷气尽数排出后又补了热,这下就调和到位了。
  她越是说的天花乱坠,云鹿那面色越是苍白,显然是不太信任的模样,但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开口。而原主的人设本就是个行事风风火火的,倒是给乔荔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见云鹿仍旧迟疑,直接是一把推开丫鬟走了上去:
  我好心好意帮你挑灯夜读翻找古籍,总不可能连尝试一下都不愿意吧?纪沉雪本来是要帮你做绿豆汤的,只可惜我觉得太腻了,见到她的时候全都给倒掉,猫哭耗子假慈悲!
  南宫霆被拉着从井底上来的瞬间,就看到了真正慈悲为怀的乔荔不顾旁人劝阻,一手捏住云鹿的下巴强迫其小嘴张开,一手端着青瓷缠枝小碗给浓浓一碗姜汤灌了下去。
  浑身湿透的少女站在烈日底下被晒得头昏脑涨,欲要先行离开却被好友一把拽住。乔荔特地挑了个好位置,让自己的白皙皮肤不受阳光侵袭,却又让云鹿站在浓密树荫外。
  一碗饮毕,那双秀气的眼睛里泛起了涟涟泪花,被放下来的云鹿捂着喉咙剧烈咳嗽。而今日的云家夫人去了其他的府上听戏还未归来,那些姨娘向来就是与正房不合又胆小怕事,谁又敢来拦着乔荔?
  仿佛是没有看到云鹿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乔荔晃了晃小碗里最后一块切的挺大的生姜片又要给她硬塞进嘴里,吓得旁边的丫鬟敢怒不敢言,只得是把求救的目光放到了南宫霆的身上。
  顾祺!
  乔荔灌药太快,几乎是一气呵成,让刚刚上来的南宫霆都没有反应过来。此时看到云鹿那苍白面色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即刻心里一惊,一声怒吼陡然响彻。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一把想要推开乔荔,却被她眼疾手快地率先躲开。而云鹿何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折辱,羞恼化作绯红在脸上逐渐蔓开,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直接是扑进了南宫霆的怀里。
  南宫霆一张俊脸憋得通红,虽是七月艳阳天,黑沉的眸中却宛若雷霆游走。接到男主怒气值增加的警告后,乔荔悄然握紧拳头准备等着对方主动出击,而下一刻,刚才被她放回纪沉雪手里的食箧哐当落地。
  她紧张回眸,却见南宫霆额头青筋直跳,猛地一把抓住纪沉雪纤细的手腕几乎欲要将她从地上拽离。他一手抱着哀哀哭泣的云鹿,一手紧紧抓住纪沉雪:
  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鹿儿,别当本王是个瞎子!之前的事情本王可以看在你是个姑娘的份上不予计较,这次若是鹿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必然让你嫁过去的时候生不如死!
  他脸上浮起厌弃神色,一把就要将纪沉雪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乔荔:你不是个瞎子,但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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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和死对头王妃私奔以后
  纪沉雪是个很可怜的姑娘。
  爹不疼娘走得早, 因为南宫王爷想要留下后代,直接就如同被卖了一样欲要定下婚事。现在两个人的婚事都已经闹得全城风风雨雨,只是南宫霆的心上还有一个云鹿, 她, 就成了那个被抛弃的可怜儿。
  前世的时候,她被迫嫁给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未成亲之前本来以为这个男人看起来儒雅风流, 应该是个好说话的,只可惜被百般折磨。新婚之夜,她本想与南宫霆认真攀谈商议一纸和离书, 换得的却是狠狠一耳光。
  哪怕是现在她还能从男人怒发冲冠的模样中窥得些许前世的味道, 他为了他的心上人,就要把她踩到烂泥底下。她还记得当时的南宫霆也是一袭大红婚服,风流之中伪装的几分温柔在宾客散尽的时候顿时化作虚无。
  他如同一头隐忍了许久的暴躁雄狮,在一看到她的时候就直接冲了过来,把她从床上狠狠掀下。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暴打,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头上、腰上、肚子上
  她一个从来没有练过的女子怎么可能敌得过南宫霆这个强壮的男人, 气息奄奄之下,却又听到冰冷的话语在耳边炸响:
  王妃纪沉雪私。通南庭世子, 按照本朝家规, 应当吊在城墙上三日三夜再浸猪笼沉塘!
  之后便是在纪沉雪重生了也经常在深夜辗转梦到的痛苦经历,当时的景象与此时面前暴怒的男人相重叠,让她原本的七分假三分真顿时转换,鼻头一酸,眼泪就要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而在脑海中掠过的幕幕往事只是一瞬,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跌进了一名独属于女子的温柔怀抱里。乔荔一手轻松接住纪沉雪, 一手挡住南宫霆的攻势,皓腕一翻,将他竟是直接推开几步。
  你敢
  既然是都在这里动手了,南宫王爷还觉得我有何不敢?是南宫府上要倾尽全力与我丞相府作对,还是南宫王爷不顾禁令要残害忠良贤臣的家眷?
  乔荔大胆到在这里动手必然是有所依仗,此时红唇一挑笑容轻狂,依旧是把纪沉雪牢牢护在怀里:
  我记得过两日就是太后的生辰宴了,南宫王爷还要在这个时候打自己尚未过门甚至是连个名分都没有的准王妃,难不成不怕王妃跟人跑了?
  或许是她身上的清雅香气熏得怀中人有的头昏脑涨,被紧紧搂在怀里的纪沉雪总觉得乔荔这句话有种对自己说的感觉,心中多了点莫名其妙的滋味来。然而又很快想起前世顾祺与云鹿的关系,原本都不自觉亮起的神色顷刻间黯淡下来。
  同样的一番话落到了不同人的耳朵里就又变了个味,南宫霆总能够感觉到她特地咬重了准这字,仿佛纪沉雪不嫁给他还能跟别人有所交集一样。
  不过想到太后过两日就要举行的生辰宴,原本欲要跟乔荔再过两招的南宫霆立马也就是消停了下来。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光更加暗沉些许,却是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怀中的云鹿,低声安慰道:
  本王今日还要去和皇上复命,就不在此多加逗留了。鹿儿你仔细着身子,别再随便再出来走动。
  他冷睨了乔荔一眼,随即转身离去,唯余云鹿一个人愣怔着站在原地。她的那些小心思多是用于后宅之中的争风吃醋装可怜,又怎能懂得南宫霆的复杂情绪?委委屈屈转过身来看到乔荔仍旧把纪沉雪抱在怀里没动,心中不满顿生:
  顾祺,你变了。
  原本的柔弱可谓是她无往不利的杀器,无论是对于南宫霆还是原主。有着一条直肠子的顾祺只觉得是自己的朋友被纪沉雪鸠占鹊巢,当然是对她极为厌恶,只是此时仿佛是颠倒了模样。
  平心而论,鹿白莲长得不错,一双眸子水灵灵的干净剔透,素白的脸蛋如荷瓣娇小,只可惜不是乔荔喜欢的那种类型。哪怕是没有纪沉雪珠玉在前,她也不可能多看一眼。
  变不变的我不知道,倒是云鹿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既然云鹿不介意在灼灼烈日底下多站一会,乔荔也不会在意多陪她斗斗嘴。一手将纪沉雪也扯到树荫底下,确定被完全盖住后才勾勾唇角笑道:
  之前云鹿都是对我百依百顺的,也是那么温柔善良,怎么今天在看到南宫霆要对纪沉雪动手的时候还笑了呢?
  笑?
  云鹿脸色一僵,她一向对外展现出来的都是温柔体贴,这样才能够博得大多数人的怜悯。而长久以来的掩饰已经让她很少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真正情绪,至于乔荔所说的笑容,难不成是她刚才不经意流露出来?
  不等她有解释的机会,众目睽睽之下的乔荔又俯身捡起地上碎片,将刚才那只与南宫霆交手中摔坏的食箧也是拿了起来。此时闻讯而来的姨娘和庶出子女们尚未散尽,三三两两地和她问好之后就在一旁看着热闹,乔荔见状更加卖力:
  我看到了现在,也大抵是明白了。南宫霆除了你之外也不可能再喜欢别人,你若是真的喜欢南宫霆,不如就直接在太后的生辰宴上面直接提出来,让他不要再将纪沉雪娶进家门跟个花瓶一样摆着不就可以?
  南宫霆喜欢云鹿却和纪沉雪快要定下婚约,已经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情,这个时候婚事还没有完全敲定下来,如果想要反悔虽然对于纪沉雪的名声不好但也可以及时止损。
  她并不知道这浓浓古早狗血风味的虐文里人物的脑子到底都是怎么长的,为了不让纪沉雪重蹈覆辙,只能先从云鹿这边下手。毕竟如果云鹿能够说服南宫霆不顾子嗣先把自己娶进门,之后的悲剧也不会再发生。
  本以为是提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意见,却不想云鹿的目光倏然黯淡下来。她收起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看向乔荔的眼神也多了点考量,随即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褙子,在漫天骄阳的暴晒下终于是觉得难以承受。
  我身体有点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了。
  委婉的逐客令一下达,其他人当然也不可能听不出来仍旧留在原地。乔荔自讨没趣,更是不愿意在她的院子里多待,转身就直接朝外面走去。
  流火七月的骄阳总是格外扰人烦心,尤其是对于身子骨娇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们来说更是如此。
  原主体格好,会点三脚猫功夫,而乔荔的到来更是让这具身体越发坚韧。但纪沉雪就不一样了,哪怕有个小丫鬟在旁边心不在焉地撑着伞,炎炎暑气仍旧是寻隙钻进袖子里,无孔不入,晒得她头昏脑涨。
  油纸伞上的流苏刮过脸颊,乔荔感觉到一阵微微的痒,偏过头去却正好撞到了纪沉雪也歪过来的头。她下意识地一抬手,拥住那纤纤细腰。
  停在云家府邸门口的马车三三两两,其中明显能看出最为华贵的便是乔荔所用的那一辆,相比之下虽为大理寺卿的嫡出女儿,纪沉雪所用的却要简陋不少。她在心中大概比划了一下,随即一抬脚,将人也拽上了自己的那辆。
  顾小姐,这似乎是
  看着乔荔微微皱起来的眉头,纪沉雪的丫鬟立马是把后面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而站在她旁边的丫鬟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小姐的脾气,见状立刻凑上前去悄声道:
  小姐,是要鞭子还是棍?
  乔荔:?
  鞭子和棍不够的话,奴婢也可以去找其他的,柳条打人也挺疼,那疤痕可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