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雨燕
  雨岩寺中,胡谦继续道:“大家应该还记得黄氏的死状——全身淤紫,眼球脱落。
  当时学生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能导致这样。
  虽说暴力殴打也许会,但周四两明明只打了黄氏几个耳光,而且仵作也验明她身上没有别的伤痕。
  学生想来想去,忽地想到在玉满楼吃的一道菜——清炖雨燕。”
  白玉峰神色一动,忽地想到了什么。
  胡谦继续说道:“学生一时不敢确定,于是昨天和白公子又点了一道清炖雨燕,这时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手段,把黄氏伤成那样。”
  白玉峰终于忍不住道:“你是说那雨燕也是全身淤紫、眼球脱落?
  我怎么没注意到……”
  胡谦道:“学生让家仆胡九问过店小二,这雨燕是怎么抓的。
  那店小二说,城郊雨燕很多,只要支起一口铜锅,撒些谷粒之类的食饵,等雨燕吃食被扣住后,再用锤子反复敲击锅面。
  只要一小会,锅内的雨燕就会被震死!
  那死状,就和黄氏一模一样!”
  刑子鸣道:“就算死状一样,也许是偶然呢。”
  胡谦摇头道:“这个学生也让家仆问过,胡九,你来向大人说明。”
  胡九从人群中走出,躬身向几位大人施礼,“小人问过店小二,他说因为这道菜是野味,就算价钱很高,也有很多人点,所以经常到野外抓。
  有时闲了,就连周掌柜和黄氏也来抓。
  每一次从铜锅下拿出雨燕,都是那样的死状。”
  白玉峰接过话头道:“所以你便据此推断,黄氏应该也是被扣在类似大锅之类的东西下面,被人活活敲击震死。”
  胡谦点点头,“不错。
  那么这个类似大锅一样的东西,能敲击,又不会坏,能藏人,又不会引人注意,这样的东西是什么呢?
  就是大钟!”
  众人恍然大悟,叶大人和刑子鸣也听得连连点头。
  白玉峰道:“所以你虽然没出门,但却让胡九四处打听附近的寺院道观,看看哪里有这样的大钟,之后便找到了这里,因为这大钟只有正行一人能搬动,所以便认定是他作案。”
  胡谦道:“大体上没错,但我却没上胡九四处去找。”
  说着面对众人道:“此人既然能在夜间将黄氏带走,杀死之后又将其送回,想来这寺院肯定不会很远,要不然时间上便来不及。
  梁京虽是大城,但距离玉满楼很近的寺庙必然只有那么几处。
  再加上此人能把人背来背去,身形必然孔武有力,正好和那只落下的鞋吻合。
  附近的寺庙,能藏人的大钟,孔武有力的和尚。
  这些条件加在一块,难道还不好找吗?
  所以,我才说一天就能足够找到凶手了。”
  叶大人听得兴起,起身喝彩道:“果然不愧是皇上赐麒麟服的人!果然厉害!”
  一众学子也连声称赞。
  刑子鸣撇了撇嘴,正要说话,忽见白玉峰也满是敬佩之色,不由有些惊讶。
  胡谦道:“只不过,学生本以为正行是故意把黄氏震死,谁知却是过失致死。”
  正行和尚道:“小僧也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巧,就碰上走水,引得正海来敲这大钟。”
  胡谦心头一动,忽地问道:“为什么会突然走水?”
  主持道:“说起来倒是一桩奇事。
  本寺建成之时,因为附近雨燕太多,所以取名雨燕寺,后来才改名雨岩寺。
  寺中禅房时常有雨燕闯入,所以众人也不太在意。
  但是前天晚上,一只雨燕忽地窜入禅房,抓起蜡烛扔到了经书架上,立即就燃起大火,所以我才让正海去敲钟,让大家救火。”
  胡谦又问道:“贵寺以前也走过水吗?”
  “有。”
  “当时也是敲钟提醒吗?”
  “是的。”
  “敲得急吗?”
  “自然又快又急。”
  “所以……那些雨燕是知道……一旦走水……就会有人去敲钟的,是吧?”
  众人一听,立即面色大变。
  抬头看时,只见一只只雨燕盘旋在上空,似乎是在注视着下面的人。
  ……
  之后,正行和尚因通奸、过失杀人被判秋决;崔三杖打一百,流放三千里;周四两无意间给田不义喝了毒茶,致人死亡,杖八十。
  三天之后,玉满楼又恢复了平静,但是自此之后,这里便再没有清炖雨燕这道菜了。
  此案之后,胡谦一下名震整个梁京,不仅玉满楼的学子对他满是敬佩,白玉峰也时不时地就往这边跑,追问学子自杀案和铜钱银魔案的细节。
  胡谦被他搅得心烦,正好有一名小厮过来,说他家主人请胡谦去游湖。
  “这就去!”
  胡谦甩掉白玉峰,跟着那小厮出门,乘马车到了梁京城内的鹤鸣湖,见一锦衣男子站在湖边,却正是礼部侍郎叶大人。
  “叶大人!”
  胡谦快步到了跟前,躬身施礼。
  叶大人道:“我还觉得你可能不会来呢。”
  略微叙了些场面话,两人划船到了湖中心。
  “胡谦,你可知本官为什么请你过来。”
  胡谦直直地看着他。
  听白玉峰说,这位礼部右侍郎名为叶秋痕,是礼部尚书傅大人的同门。
  胡谦自认和他并无交集。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关系,那只能说,和他顶头上司傅大人女儿指腹为婚的马宏是胡谦妾氏荣宁儿的哥哥。
  但是这样七拐八绕的关系,实际上已经不算是关系了。
  胡谦笑道:“大人,学生不知。”
  “本官可以称呼你的表字吗?”
  “那是学生的荣幸。”
  “敬恭,冒昧地问一句,你的神通如何?”
  “大人的意思是?”
  “是本官唐突了,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
  “大人似乎有难言之隐。”
  “本官之前从孔总兵和阮大人那里听闻,你的神通颇为不凡。”
  “几位大人过谦了,只是些皮毛小道而已。”
  叶秋痕摇摇头,“即便是唐突,本官也要直接问出来。
  以你的见识,如果说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变了模样,该是什么原因?”
  “这个所谓的变了模样,是容貌的改变,还是……”
  “不是容貌,是内心,忽然变得很陌生,完全不认识的样子,有时候还会在深夜走到你的床边,对着你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