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之所以说是“征求意见”,是因为这多少有点风险。如果对方是个狡诈之人,把梅姐和周东飞“留”在了那里怎么办?梅姐是名义上的大姐,周东飞是大保镖,形同钱世通和秦缺、邱得用和卫疯子。要是这两人同时出了意外,整个集团顿时崩溃。
  这,等于是考验两人的胆识,更是考验大家合作的诚意了。不得不说,启御这一招很老辣,足以判断出杨家和梅姐这股势力对他的真实态度。
  “去一趟吧,难得老王爷这么诚恳的邀请。”周东飞笑道,“能和这样的前辈建立同盟关系不容易,我们也不能让杨阿姨和凤叔为难。”
  凤池笑道:“好!龙江明面上有老爷子(杨达开)在,我再好好安排一下,其实没有多大问题的。再说了,启御反水的可能性极小。”
  夜十三闷声闷气地笑了声,“就凭他现在的实力,还敢跟咱们玩儿阴的?嘿!”
  “会不会是一回事,但这跟敢不敢没有关系。”周东飞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名震地下世界几十年的大枭,哪怕没有了‘邪仙’黄霸图,手中可用的资源也应该是极其可观的。要不然,秦缺也不会非要等到自己快不行了,才最终下决心把手伸到东三省。说到底,他对启御王爷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
  ……
  凤池在海阳多逗留了几天,一来和李正峰叙叙旧,二来也要给周东飞和梅姐一点时间。梅姐需要安排安排心怡集团的事情,同时还要找点像样的见面礼。第一次去见启御这样的前辈耆宿,空着手总归不是太好。哪怕是见一个普通的老人,也不能俩膀子抗个头、两手空空吧?“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的说法,纯粹是扯淡的理论。
  至于选礼物,这东西有讲究。会送礼的,一分钱能办一块钱的事儿,这叫投其所好。不会送的,等于是割了敬菩萨,自己疼得要死,人家还嫌难看,这叫送傻礼、送憨礼。
  瞅了个空闲的时间,周东飞带着梅姐去了趟古玩街。用周东飞的话说,在这种地方找到真正古玩的机会少之又少,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赝品、仿品。哪怕那百分之一的真品当中,也有半数以上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周东飞指着一家店铺的柜台说:“比如那开元通宝的铜钱,极有可能就是真玩意儿。说是千把年前大唐朝的东西,但传下来的多得是。即便是真物件,你花一百块钱买了,也是吃亏。”
  “那你还带我来这里?”梅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被路边琳琅满目的东西给吸引了,一边走一边瞧,应接不暇。
  “这不是瞧着你忙嘛,出来散散心。”
  “还算你有良心,呵!”梅姐笑了笑。
  这条街不是很宽,两旁都是仿古的建筑。在这里混的人,也多半带着一股子土气,仿佛连人都成了古玩。故而一身时髦气息、气质优雅且年轻貌美的梅姐一到这里,就成了一道风景线。有些做生意的老板看得眼珠子直,极个别的还被老板娘在柜台下暗踹了两脚。
  当然,梅姐被这些商贩关注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她看起来像个有钱人。
  有钱人已经是难得的待宰对象,更让人激动的是:她看起来还是个外行!
  所以每当梅姐到了哪个店铺里,都会被好生招呼着。指不定从她身上骗一笔,这个月的房租就挣回来了。古玩这东西,压根儿就没个实在价儿。
  “老板,这个观音挂坠儿怎么卖的?”梅姐问。
  古玩街不是玉器店,直接问钱而不问来历,一看就是外行中的外行。那精瘦且有些狡黠的老板笑眯眯地说:“要说是寻常的玉件儿,也就值个千儿八百的。但这东西有出处,是我一朋友托我卖的。”
  “还有出处?”梅姐问。而周东飞则笑盈盈地倚在柜台边,朝里面那个年龄半老、但稍有姿色的老板娘抛了个媚眼儿。老板娘不想得罪大主顾,只能白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店后面。
  老板没有注意到这些,全副身心地介绍自己的宝贝:“我那朋友家的老辈儿是满清当过道台的,跟着李鸿章。据说这玉观音就是李鸿章传出来的东西,也算是不错的小玩意儿了。”
  还是李鸿章家的东西?看不出还真有来历呢。这个玉观音拇指大小,做工很精致,淡绿色的玉质,触感柔和,玩儿起来很顺手。又听说还是老年间的存相,梅姐当即问:究竟值几个钱?我看也就那回事儿。
  让她砍价,也就这水准了。
  老板笑道:“乱世黄金、盛世古玩,现在稍微有点年头儿的东西,价格都不会很低。根据现在的行情,这个玉件儿没个三两万是拿不下来的。不过我看小姐是喜欢这玩意儿的,而且再说一句难听的俗话:看您是个有钱的,我想交个长期的主顾。所以,我也不喊谎儿了,您也别砍价——一万五,喜欢就拿去。”
  一个拇指大小的东西,就值一万五,还真不便宜,不过梅姐看着这东西就是喜欢。而且,她是想买下来给周东飞戴上。男戴观音女戴佛,周东飞终究还算是个混地下世界的人,也算是图个吉利、保个平安。
  看着梅姐有了购买的冲动,周东飞笑了笑,拿起这玉观音正反看了看。
  第170章 狗舔头
  “别买了,走吧。”周东飞笑了笑,就把东西放回了柜台。
  梅姐却说:“我看挺漂亮的,给你戴上多好。”
  这是一番心意,周东飞也不想让梅姐失落,于是又重新拿了起来。
  本来看着梅姐似乎要上钩儿了,老板心里面暗自高兴。不过一看周东飞现在这幅表情,他的心情就凉了半截。
  果然,周东飞笑盈盈地捏着那观音挂件儿,笑道:“南阳玉,而且质地也不见咋地……咦?这凹槽里边儿——擦,还残留一道现代机器切割的痕迹……嗯,这里的纹路……”
  “喂喂!老兄您别说了,不买就算了,别耽搁咱的生意,嘿!”老板当即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我姐喜欢,五十块钱,保你不亏本儿。”
  “别,好歹是块玉……”
  “扯淡,这种低档玉料,在当地的话,十块钱能买俩!”
  “嘿,您真想要,多少再加点儿。就是个样品,卖一件儿少一件儿,咱也不值得专门跑南阳再去买的。”
  “给一百,我再搭给您一条真丝的绳子。”
  梅姐有点吐血的冲动……
  继续闲逛!周东飞拿起那条红绳子穿在观音挂件儿上,递到梅姐手中,道:“姐,既然是你送给咱的,亲自给咱戴上呗。”
  梅姐没好气地扯过来那挂件儿,险些一把扔在旁边的地沟里。在当地十块钱能买俩,这玩意儿还戴啥哟!不过看周东飞把脖子都伸了过来,她还是毫不温柔地给这货套上了,跟拴宠物一样。
  “成心看姐的笑话是不是?看出来是假货了你就说呀,还让我傻乎乎地跟人瞎砍价!”梅姐板着脸,扑哧又笑了出来,“那店主也真坏——比你都坏,就这玩意儿也敢张嘴要一万五!”
  “这里的店面都这样,不然揭不开锅。”
  梅姐眼睛一亮,低声问:“你说咱们也做做这生意怎么样?利润太高了!咱们要是做,财力上能把这些人都挤垮喽。”
  周东飞笑道:“别钻这一行了,挣来钱的不地道,花起来也不心安。说白了,就跟坑蒙拐骗差不多,伤阴德。”
  “这倒也是。”梅姐点了点头,没想到这货还有这样一份心思。她看着周东飞有点出神,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好意思。不料周东飞这货不给留情面,竟然把话挑明了:“咋了?别这么看着咱,要看回家到卧室里仔细看,咱保证俩钟头儿一动不动。”
  “德行,谁看你了!我是看你戴着这挂坠儿不伦不类的。有空儿了到正儿八经的玉器行给你买一个,免得这便宜货碍眼。”梅姐找借口。
  “跟钱多钱少没关系。姐你喜欢送,我就喜欢戴,这不就得了。”
  梅姐心里暖乎乎的。
  ……
  真的像周东飞说的那样,整个古玩街就没有几件中用的东西。偶尔遇到几个真品,也都是些不值钱的。不过梅姐看得开心,好多天没有这么彻底放松过了。
  一直等到了中午头儿上,春末夏初的太阳直射,照得稍稍有点热。梅姐说回去吧,但周东飞却被旁边一个摆地摊儿的猥琐男吸引了。
  这货中等个头儿,穿着一身土不土、洋不洋的衣服,脚踩一双剔明锃亮的皮鞋。一张消瘦的尖脸,倒八字的眉毛下是一双三角眼。头发倒还算整齐,不过有点过于整齐,仿佛被狗舔过一样。
  这样一副尊荣,实在不敢恭维。但引起周东飞注意的,是这家伙面前那个打开的包袱。旧布包袱铺在地上,摆着几个寒酸的小物件儿。可是周东飞骇然发现,七八样东西竟然全是真货!在这样一个假货充斥的地方,这显然是一个另类。
  “这个地藏菩萨铜像怎么卖?”周东飞单膝半蹲在那张旧布前,拿着个造型一般、一尺大小的地藏王铜像问。这个铜像不大,那地藏王手持一柄禅杖,底座有些绿色的锈迹。
  “五万。明朝的玩意儿,但不是宫里的东西,品相也差了点,所以没敢喊高。”那狗舔头的家伙叼着一根烟,满不在乎地说。似乎在他看来,周东飞和梅姐这样的人买的是时髦,不是真货。“你要是愿意再加一万,我搭给你旁边这个玉镯子。”
  “要是这七件东西都要了,你给什么价?”周东飞笑眯眯地问。
  “好大的口气。”
  狗舔头眼睛中闪出一丝精光,不似贪婪,而是有些紧张。“对不住,在下有点事情,生意明天再说。”说着,这人就把东西全都包裹了起来,似乎有点急促。而周东飞能感觉出,此人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似乎在一直提防着自己。
  周东飞笑了笑,探过头低声说:“老弟,我要是送你到派出所,你说会怎么样?”
  那狗舔头的双手一顿,停了下来。抬头看周东飞似乎没有张扬的意思,他便冷冷笑道:“兄弟,这么明目张胆?干咱们这行的没有怕死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果然是个扒坟掘墓的主儿!
  周东飞刚才看出来,那几个古玩虽老旧,但似乎出土的时间不长。而更让周东飞怀疑的是,这一堆东西几乎都是一个时代的玩意儿。同时期的东西凑在一起如此集中,盗墓的可能性极大。至少,是从盗墓者手中成批买过来的。
  不过,周东飞才懒得把他扭送到。干人家这行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老天不收了他们,就证明他们该活下去。
  周东飞笑道:“开个玩笑,别怕,我没有那个心思。要是真的有,就直接暗中跟着你了不是?呵呵,兄弟,有兴趣聊聊吗?我想找点儿扎眼儿的货,就怕你没有让我看上眼的。”
  狗舔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周东飞,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梅姐,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事实上,这家伙既然敢干那伤天害理的勾当,本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出于安全考虑,这货还是谨慎地说:“我也没多少家当,值钱的基本上都在这里。看得出你是个明眼人,所以不跟你胡扯——那地藏王铜像三万就能给你,少一个子儿也不行。要是七件全买了,十五万。实际上绝不止这个价,但我手头儿缺钱,而且这海阳没有几个长眼的买家。”
  “是个实在价!”周东飞笑得很纯洁,眼睛死盯着狗舔头,道,“但我说了——要扎眼点儿的!你要是有中用的,价格另说。而且,这七件我也包了,十五万不缺你一分钱。”
  狗舔头眼皮子一蹦,但旋即平静了下来。他似乎将信将疑,担心面前这一男一女在诓自己的实话。“对不住,真的没别的东西。眼前这七件您要是真想要,再降一万也行。要是不想要,兄弟就告辞了。”
  说着,狗舔头提起包袱就走,周东飞喊两句却没有喊住。
  “盗墓贼?”看着那人走远,梅姐眨了眨眼睛问。
  “嗯。不过有点身手,不是个一般的货色。比不上家林兄和梦莎,但比于飞强。”周东飞说着,拉着梅姐跑到了开来的那辆奔驰车上,远远跟着那个人。
  “非要找他?”梅姐问。
  周东飞道:“那七件东西,按行情能值三十万以上。而能够那条破布就摆出几十万东西的人,手头上肯定有好东西。难得遇到个这样的,说不定真能给启御找到个像样的见面礼。”
  启御喜欢古玩,这也是周东飞来这里碰运气的原因。
  前面,那个狗舔头似乎感觉到有点危险,但几次回头也没发现什么。没走多远,便身影急速一闪进了个小胡同。这是一个老城区,都是很早以前的建筑。周东飞把车子停在胡同口,却发现那个狗舔头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被他发现了?”梅姐一愣。这是一个死胡同,但是很长,两边错落着大约二三十户人家。如今没了踪影,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拍门。
  周东飞却笑了笑,说:“那咱们就从头到尾走一趟。你忘了?我还被你骂过‘狗耳朵’呢,呵呵。”
  于是,周东飞貌似郎情妾意地挽着梅姐的手,凝聚起耳力边走边听。正中午头儿上,家家都是做饭声。直到走了百余米,到了一个小院子前,周东飞笑眯眯地停住了脚。
  “这里面?”梅姐小声问。她忽然觉得,跟踪别人也是件很刺激的事情。
  周东飞点了点头,说:“还有个同伙儿,两个人在说话呢。别说话,让我听一听。”
  里面,狗舔头的同伙儿似乎在连番咳嗽,仿佛得了重病。而狗舔头则似乎把东西放下,坐在了那里,嘴里还骂骂咧咧——
  “他姥姥的,今天遇到个阴的,竟然看出我是干什么的了!”他那个同伙儿咳嗽了两声,低声问:“干什么的?”
  “不知道,看起来好像有两下子,但不能确定。身边那女的倒是漂亮,不过气度不像一般人,有点大混子的味道。”
  别说,这狗舔头的眼力还真不错。梅姐本来倒是没有什么大姐大气质,不过时间长了,经常和周东飞、白家林这样的猛人打交道,而且又要在李贵涛、张大年等人面前装大姐,久而久之自然有点出尘脱俗,这很正常。
  “没有被盯上吧?”那个同伙儿问。
  “应该不会。我进胡同的时候闪身很快,哪怕他跟到胡同口儿,也不可能挨家挨户查户口。”狗舔头说,“除非他是警犬,能他妈闻出老子的味道。”
  不过那同伙儿似乎还是很谨慎,说:“小心点好!在找到梅姐和飞哥之前,不要暴露了行踪。”
  此时,狗舔头的声音似乎有些苦涩,“你说这两个人真的可信?我怎么就觉得悬乎,毕竟一次没见过。”
  “碰碰运气吧,反正也没别的路。你去做饭,我自己煎药。”
  听到这里,周东飞眉头一皱。万万想不到,对方的谈话之中竟然涉及到了自己和梅姐。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想了想,他“咚咚咚”敲了敲那扇略显老旧的黑色木门。里面,传来了狗舔头同伙儿稍稍谨慎的声音——“谁?”
  周东飞笑了笑,道:“警犬!”
  第171章 刨错了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