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第27节
  盛昱龙问说:“不在这,你去哪?”
  陶然笑着说:“农历七月七,我们早高考完了,我该回家了啊。”
  盛昱龙大骇。
  他都没想到这一点。
  盛昱龙最近失眠的时候就胡思乱想,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就是不管他想怎么样,如今都得克制着。一来他自己不想去深究,还迈不过那道坎,二则陶然是高三学生,高考在即,他不管如何都得先忍一忍。他虽然不拘小节,常常乱来,但到底是成年人,又不是色请狂,更不是疯子,作为成年人,既有成年人的欲望,也有成年人的理智,何况他作为陶然的六叔,对陶然也比别人多一份责任感。但是他却忘了陶然为什么住到他这里来。
  因为陶然要高考,等到高考结束,陶然还有什么理由住在他这里?
  所以大概高考一过,陶然就要回家去了,再过俩月他上了大学,不知道千里还是万里之外。
  陶然去阳台那摆弄他的花盆,放学路上买的新花盆,形状和颜色都是他喜欢的,他戴着塑料手套把勿忘我重新移植到花盆里,又浇了点水,回头看见盛昱龙还在沙发上躺着,似乎在想事情。
  “天都黑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他问。
  盛昱龙就站了起来,提了提裤子说:“现在去。”
  俩人打了一把伞出门,盛昱龙撑着伞,一只手像往常一样搂着陶然的肩膀,雨水是湿冷的,但是陶然的身体却是温暖的,气息是淡淡的香气,有点暖。盛昱龙心里有一点说不上来的焦急,觉得即便这样搂着陶然肩膀的日子也不会太多。
  “你们今年高考是什么时候?”他问。
  “七月七号,八号,九号。”说到这个,陶然有些感慨,说,“还有四十八天我们就高考了,时间过的好快。”
  是啊,都搬来三个月了,感觉只是一眨眼。
  盛昱龙在这个时候,脑子里想的其实不是吃惊,着急,陶然会在大学里恋爱,毕业了会结婚生子。都不用想,凭着陶然的相貌和条件,这一生大概都会很顺遂,拥有很顺遂的一生,成为社会上优秀的男人。陶家大概从他这一辈开始,跳了龙门,从此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这些盛昱龙都没想过。如今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他想的是,原来如果不出意外,陶然会有多么光明灿烂的未来。而他能给的,即便倾其所有,也比不上。
  真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这么想着,便抓紧了陶然的肩膀,不合世俗的爱欲,总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第40章 春意满
  不知道是不是身高差的原因, 陶然觉得盛昱龙搂他的方式很像在搂一个女人,似乎搂的太紧了些,依偎的也太紧密。
  两个人到了饭馆, 点了两个菜, 盛昱龙都没怎么吃。外头雨不大不小,饭馆外头搭着一个凉棚, 雨声哗啦啦啦的特别响,有些吵人。盛昱龙抽烟, 怕熏到陶然, 就把窗户给打开了, 风立即就涌了进来,带着湿冷的潮气。陶然说:“你不吃饭,怎么光抽烟。”
  “我不饿。”盛昱龙说。
  陶然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在想你说的赵友中的事, ”他眯着眼吞云吐雾,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弹了一下烟灰,然后扭头看向窗外, “一把年纪还惦记小姑娘,真不是个东西。”
  陶然笑着说:“我还是觉得可能大家瞎传的,赵老师平时看起来很正经。”
  盛昱龙就没说话, 只狠狠吸了两口烟,将烟头在桌子上摁灭了,然后抓起卫生纸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吃菜。
  他不是在说赵友中, 他是在说自己,他的确不是个东西。
  “你最近是不是还是睡不好,要不我给你按按?”陶然说,“我妈说按摩比吃东西还要管用一点,见效快。”
  盛昱龙心里微微发痒,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他避开了陶然的眼睛,“嗯”了一声。
  陶然说:“那我明天去问问药店的老板,看看要怎么按,先试试。”
  “不耽误你学习么?”
  “不耽误,给你按的话我回来就不熬粥了,每天按一会,我就当锻炼身体啦。”
  盛昱龙既贪恋如今陶然对他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以及两人如今和谐共处的关系,又欲壑难平,想要更多。他抬头去看陶然,却对上陶然清亮的眼睛。陶然的眼睛是真干净,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想他的眼睛大概都填满了成年男人龌龊的欲望,多对视一会,陶然就会看出来。
  “我明天要和你强叔去一趟广州,估计得一周时间,你这几天好好琢磨琢磨,回来给你按。”
  “那你要是在那边有事耽误了,可千万要给我打个电话,上次你说回来没能回来,那么多天都没消息,都担心死我了。”
  盛昱龙一边吃一边点头:“知道了。”
  吃饭回来的路上见路口有个骑三轮的在卖葡萄,说是新鲜的葡萄,刚摘的:“这都是今天下午才从大棚里头摘出来的,新鲜的很。”
  “甜么?”盛昱龙说着就捏了个放进了嘴里。
  “不甜不要钱。”老板说,“来点?”
  那葡萄的确甜,陶然见他要买,知道他是图这葡萄新鲜,就说:“那就买一点,别买多了,吃不完,家里冰箱里还有呢。”
  盛昱龙就买了一斤,陶然回去就洗了,放在了茶几上。盛昱龙去收拾行李,陶然在旁边看他收拾,裤衩外套的随便折一折就往包里塞,塞的乱糟糟的,还有两件衣服都塞不进去了,他就扔在了床上,不打算带了。陶然忙说:“我来给你收拾吧,你是没叠好,叠好了放,再放几件也不是问题。”
  他说着就把盛昱龙包里的衣服又都掏了出来,先在床上铺开,然后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叠好放进包里,果然全都放进去了,衣服叠的整整齐齐的。
  陶然说:“你以前也是部队里头呆过的,我爸就留下了好习惯,衣服被子什么的叠的比我妈都好,你怎么就没养成那个习惯呢?”
  “你爸当了几年兵,我才当几年。”盛昱龙说,“我去当兵,不过是老爷子想收拾我,自己又没时间,就把我扔部队里去了。”
  其实刚退伍的时候他也维持了一段良好的生活习惯,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时间久了,就又变成了邋里邋遢的单身汉。又没人检查,他一个人住,叠那么好看给谁看。他看周强他们也一个样。
  陶然把他的毛巾也给他带上了,说:“酒店里的毛巾那么多人用过的,不干净,用自己的。”
  盛昱龙笑着说:“就你毛病多。”
  毛病虽然多,偏偏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就是很喜欢。
  他真的很喜欢陶然,满心的喜欢快要溢出来,越是不能够,越是控制不住,以至于堆满了心胸,竟然觉得有些伤感。
  但他也说不出什么矫情的话来,陶然帮他打点好行李就回他自己房间里去了。他们两个大男人,如果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干处在一块也会尴尬。天色还早,盛昱龙也睡不着,就去了客厅看电视。他怕打扰到陶然学习,就把声音调到了最小,翻来覆去也不知道看什么,最后就看起了中央一套的《动物世界》。
  《动物世界》今天讲的是雄性动物让人眼花缭乱的求偶方式,从狮子老虎,到羚羊长颈鹿,再到昆虫飞蛾,仿佛对于所有动物而言,求偶都是人生最盛大的事。
  为什么同样是感情,爱情就比亲情和友情自私,占有欲强。
  盛昱龙觉得是因为性。动物都懂得争夺交配权,而不是分享交配权。相比较于感情,肉体的欲望更加原始,本能,因此更加粗鄙,不高尚,却也更狭小,纯粹。
  盛昱龙听着赵忠祥用斯文又温和的声音讲述着雄性动物为了交配付出的代价和血汗。台词讲说,为了与异性交配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动物在交配方面的渴望在人类看起来似乎有些疯狂,不可理解。交配权,似乎是雄性动物生存的基本需求,又像是一切努力的最终目标。
  看上它,头破血流也要占有它。
  他想,他和陶然要是动物就好了,看上这头小雄鹿,他要做的只是凭借自己的身体力量去占有他,一切粗暴而简单。
  “你怎么看起动物世界来了?”陶然突然在他身后笑着说。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陶然一边拿着杯子喝水一边看向他这里。盛昱龙坐了起来,说:“没什么看的,你作业做完了?”
  “没有,出来喝口水。”陶然说着走到他身后,往沙发背上一靠,斜着身体看向电视,电视上正在演两个雄性羚羊的争夺大战,其中一个犄角都撞断了,看着惨不忍睹,获胜的那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可以说头破血流。
  镜头往下一转,那头获胜的雄性羚羊就骑到了母羚羊的身上。中央台审查一向严格,播放起动物的故事来没想到竟然这么直接,虽然没有局部特写,看的也叫人面红耳赤。陶然站直了身体,说:“啊,我说你怎么会看动物世界……”
  一向痞里痞气的盛昱龙竟然一声没吭,只拿过他手里的杯子,仰头喝了个光。
  说真的,他也觉得这动物世界里的镜头比看片都带劲,感觉动物的行为更原始,躁动。
  “电话号码我给你记在墙上了,”他对陶然说,“你有事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陶然点点头,发现盛昱龙在盯着他的胸膛看。他略有些尴尬地拉了拉身上的背心,调整了一下位置。
  他穿的是大背心,当时刘娟买了两件,一件给了他爸,一件就给了他。陶建国穿上正好,他穿上有点大,松松垮垮的,有些地方半露不露的,他都是睡觉的时候穿,面料柔软,型号宽松,穿起来舒服。
  盛昱龙察觉了他的动作,清了清嗓子,抿着唇说:“你这是什么背心,跟光身子似的,出去不要穿。”
  “我在家穿的。”陶然说。谁会穿这样的背心出门啊,他又不是哗众取宠的人。
  陶然说完就又回房去了,盛昱龙翘着二郎腿,伸手拿了个葡萄,盯着那红通通的嫩葡萄看了一会,手指头搓了搓,一挤,葡萄汁就流出来了,沾湿了他的手指头。
  他蹭了蹭嘴唇,很甜。
  但肯定没有陶然的甜。
  第41章 春意满┃五月二十一日,雨
  陶然做完作业出来洗漱的时候, 发现客厅里的葡萄已经被盛昱龙吃了大半,而盛昱龙人已经不在客厅里,去睡觉了。
  这葡萄贵, 买的时候就是图新鲜, 陶然不想放隔夜,所以就在洗漱前把剩下的都吃了。他吃葡萄吐皮, 盛昱龙吃葡萄皮都不吐,连皮带肉一起吃。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雨停了一会, 天色却依然很黑。陶然起来的时候盛昱龙还没有起, 等到他下午回来的时候, 盛昱龙已经走了。
  盛昱龙不在家,房子好像一下子就空旷了起来。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天色阴霾, 气温凄冷,陶然把薄棉袄都穿上了。他中午的时候特地看了一下天气预报,接下来两天还有雨,他们这里都快要淹了,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陶然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他三奶奶告诉他说:“你妈没在家,今天早晨刚回娘家了, 好像跟你爸闹别扭了。”
  陶然有些讶异,想着莫不是还是因为上次吵架的事,到现在俩人都没和好?
  陶建国也没在家,他三奶奶说等陶建国回来了, 给他回一个。
  陶建国是傍晚晚上九点多才回来的,显然又喝了酒,舌头都有些不利索,说起刘娟的事,只告诉他没事。
  “你妈脾气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过两天等她气消了,我去你姥姥家把她接回来。你姥姥身体不好,她去了正好也陪陪。”
  “我妈刚走,你就又喝酒了?”
  陶建国笑了两声,说:“你小子越长越像你妈,老子还轮不着你管。听你六叔说你上次考的不错,加把劲,考上清华北大,给老子长个脸。”
  “你怎么听我六叔说的,我妈没告诉你么?”
  陶建国又笑了两声说:“她跟我置气呢,哪里肯多跟我说一句……”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吵闹声,紧接着陶建国好像就离开了电话机旁,陶然握着电话听了一会,陶建国的声音传过来说:“爸不跟你说了啊,这周末去市里看你。”
  他听见他三奶奶轻微的声音说:“这男人到底是谁啊,三天两头过来闹,早晨刚来的,这又来了。”
  陶建国挂了电话说:“好像是余欢原来的男人,说来找老婆孩子。”
  “弄了半天,这余欢结过婚啊?”
  “没有,这男的坐牢了,这不才出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也是咎由自取了。”
  陶建国笑了笑,说:“我出去看看。”
  院子里早有几个男人在余家门口呆着了。陶建国过去,看着廊下的几个人问:“又来了?”
  “这一回可有好戏了。”刘成挤眉弄眼地说,“你猜都谁在里头?”
  “早晨来闹事那个?”
  “光是他哪会这么好看,那姓梁的也在里头呢。”
  这简直比他们市电视台的民生调解栏目还要精彩呢。